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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无字,柳瞎子一叹,以指代刻;刹那,字出!
字是:天下第一名剑宣公玉星之墓!
宣雨情激动,已无念及感激眼前这柳瞎子,便是仆身抱坟痛哭。良久,那柳瞎子坐于坟前轻声道:“宣兄?,承蒙你看得起,柳某在此为你高歌相送……。”
“红笺小子,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歌声有悲,直吭入云!宣雨情为之愀然变色,注视那柳瞎子道:“柳先生?,你和爷爷是旧识?”
柳瞎子淡淡苦笑,道:“三十年前便已认识?”
三十年前?这柳瞎子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五、六而已。
柳瞎子点头,道:“昔年,江湖上有位柳帝王,宣姑娘你可曾听过?”
柳帝王?天下有谁不知?能和百年前太史子瑜享同样名声的,便是柳帝王这位大英雄!
宣雨情早就曾听爷爷提过,在他三十六岁时遇上了一名剑术天品资质的少年。
那少年当时只有十岁,宣玉星已然断定此子必可称雄于武林。果然,十年之后以二十岁弱冠之年,便果真无敌于天下。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在十年前倏忽消失于人间世,那事便变成了江湖十年来五大谜案之一。
而那少年,便是眼前柳瞎子口里所提的柳帝王!
宣雨情经柳瞎子这一问,不由得狐疑道:“柳先生之意是……?”
柳瞎子淡淡一笑,道:“老夫就是柳帝王?”
柳帝王?这人竟是柳帝王?宣雨情不信!
柳帝王一叹,道:“老夫的事以后再说,先谈谈宣老英雄吧……。”
宣雨情急声道:“柳……大先生请告诉我,我爷爷为什么会……。”说着,声音已有了一丝哽咽--。
“为情一字!”柳帝王叹道:“为了四十五年前的一段情!”
“心不死于情,烦恼自由生”!那时还没这句话,这话是百年后一代大侠苏小总说的至理名言。
“酒醒寂寞饮小月,又醉相思落大梦”!那时也没这句话,这话是两百五十年后一代宗师李北羽的至理名言。
可是,自有人类、有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以来,那些道理就一直存在着!
柳帝王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年轻,所以不懂--。这是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便是宣玉星、梅卧姑、邱小月三人……。”
邱小月是宣雨情的祖母,那梅卧姑又是谁?
其实,所有的爱情悲剧都是一样的。柳帝王叹一口气,道:“宣兄和梅卧姑本是青梅竹马,只是那梅卧姑自幼长于世家中娇纵惯了,个性上便蛮横得多……。四十六年前,你爷爷要外出闯江湖,梅前辈自是不肯。想着,梅字世家有吃有喝,又何必去过那血雨腥风的日子?”
可是,一个男人岂甘就此一生?所以宣玉星依然义无反顾的走!五年后,在衡山之颠巧遇邱小月;两人朝夕相处,情愫日浓。待那梅卧姑也入江湖千里寻找宣玉星却晚了一步。那时,邱小月已生下一子,宣玉星和她早有了夫妻之实。
梅卧姑大怒,举剑要杀邱小月母子,宣玉星自是不肯而加以阻揽;如是,情人的血,那宣玉星一失手便刺了梅卧姑一剑。
宣雨情惊呼道:“后来呢--?”
柳帝王苦笑,道:“梅前辈受了这层刺激,当下含恨而去,扬言此生此世必报此仇……。”
柳帝王一叹,道:“你爷爷自是心中大有惭愧,四十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那梅卧姑的下落……。谁知,梅前辈个性本就执拗。那衡山之事后也不回梅字世家,便此在江湖上消失……。”
宣雨情点头,又忽儿急问道:“一直到现在吗--?”
柳帝王摇摇头,叹道:“日前--,你爷爷接到她的挑战信函,约昨夜见于『孤独离去村』……。”
宣雨情明白了,正是“不应有恨更无仇”!所以,爷爷此次本就抱着死在梅卧姑的剑下以偿宿愿的心理。
她正想着,那柳帝王忽的冷哼站了起来沈声道:“鼠辈不敢现身吗--?”
宣雨情一愣,只见那屋角两沿果然各自走出了四名汉子来,个个,手上拿的是链子刀!
柳帝王眼瞎心可明白得很,立即冷笑道:“八字擒仙链子刀。嘿、嘿--,以你们这点道行也敢在柳某面前卖弄?”
“哈……”,一串笑声自屋顶上传来,是名全身劲装的彪悍汉子,只听他恶声狂笑道:
“好瞎子--,报上名……。”
柳帝王静听之后,淡淡笑道:“就算枯木神君来也不敢在柳某面前发出一声笑来……。”
那劲装汉子脸色一变,冷声道:“何用家师,便是这八字链子刀整治你已足足有余……。”
“哈……。”柳帝王大笑道:“你这小子大概是枯木小老儿门下首位的枯木秀才?哼、哼--,从你身上的气机运行和呼吸来看,约莫只有你师父的六成火候………。”
枯木秀才的心往下沈,眼前这瞎子未免太可怕。单单昨夜杀花家堡那四名好手已够惊人,竟又能从自己呼吸中知道成就多少,近乎神话!
“阁下是那位?”枯木秀才的语气温和了不少,我们的目标是这位宣雨情姑娘--。行有行规,请阁下别干扰我们的行动!否则……。“柳帝王淡淡一笑,以出手代替回答!以杖为剑,使的是早已在江湖上消失的帝王绝学!八把链子刀如电、如网罩向柳帝王;他们想,以这个阵仗来对付一个瞎子未免牛刀杀鸡。所以,每个人都有点漫不经心,都有点想笑。枯木秀才却是一肚子苦水往上涌,他实在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人的武功高到这样!不可能。
八把链子刀全数落到了地上,执刀的人权躺在他们链刀的旁边。他们不敢相信,怎么八个明眼的人会输一个瞎子?他们至死还不明白!因为,他们忘了瞎子和明眼人一样,有好多、好多种!而柳帝王刚巧是最可怕那种最可怕的一个!枯木秀才逃的速度绝对不比任何人差,只一倏忽便已到十丈外而去。柳帝王淡淡一笑,忽的身子一颤急咳了起来!宣雨情一惊,急往前扶住道:“柳前辈,你怎么了?”
柳帝王摇摇头,盘坐了下来,便此吐纳呼吸了起来。约莫一柱香,他才叹口气道:“让姑娘你担心了……。”
他说着,头转向那八具体不由得皱眉沈思。宣雨情在旁讶道:“柳……前辈有何不妥吗--?”
“奇怪--?”柳帝王喃喃道:“这不合情理啊……?”
宣雨情惊异道:“前辈--,你的意思是……?”
“不对!”柳帝王倏忽仰头沈思缓慢道:“不对--,大大的错了……。”
宣雨情正又要问,远处,马蹄急响传至!
柳帝王脸色一变,惊叹道:“来人好高的武学造诣,只怕不在你爷爷之下……。”
闻人独笑注视眼前这位瞎子,淡淡一叹,又将目光一项新坟微凸处。他一落马,剑已解下在手。这端,宣雨情脸色一变,连柳帝王都说眼前这位中年文士打扮,却有一股王者威严的汉子;他武功不在爷爷之下,莫非也是来擒杀自己的?
她心中一震,可也不畏惧。当下,清哼一声往前跨步娇斥道:“别在我爷爷面前动武--,到前面去……。”
闻人独笑淡然一顾,只默默将剑交给身旁的杨汉立;接着,往前两跨步,便自屹立于宣玉星的墓前。
宣雨情心中一愕,方未明白怎么回事;立时又见那杨汉立放妥了洞主的剑,由马鞍中取出三柱香来点着传给了闻人独笑。
柳帝王眼瞎,心中随闻人独笑的气机转念,当下已完全明白眼前这位名剑的心思。果然,耳里听见闻人独笑将香插落于地上坟前的声音,接着是默祷了起来。便这片刻,那柳帝王心中不禁微微惊异,双眉皱结不已。
因为,闻人独笑的气机,不但浩塞天地;而且回转运行中,竟似有一股悲愤。
因为,闻人独笑的气机竟似逐渐凝结、激汤往一个固定的方向移动、撞击!目标是……?
柳帝王!
闻人独笑在宣玉星的坟前默立足足至那所插的三柱香全化成了灰烬,方回转头向柳帝王淡笑道:“阁下和昔年柳帝王第一名剑之间……?”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柳某正是你口中的柳帝王!只不知阁下是……?”
“闻人独笑--。”声音回答的很轻,却很有力!
“独笑鬼剑的闻人独笑?”柳帝王双眉微微一挑,笑道:“闻人兄--,你我生于同年,今日之会可是有缘的很……。”
闻人独笑视察柳帝王半晌,方轻叹道:“柳兄驻颜有术--,闻人某自愧不如……。”
这话,涵义极深。一般武功心法能达到某种境界后,则可以保持面貌、皮肤不至于老化;然而更上一层,能达到“迫璞归真”的境界,甚至可以转白发为青丝,更显示年轻来。
闻人独笑之所以下这话,表示他已承认眼前这人便是柳帝王!因为,眼前这瞎子的气机浩荡惊人,若非传说中的柳帝王无法臻此!可是,他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柳兄体内气机运行似乎有些受制?”闻人独笑双目闪动道:“尤其第五会穴到天柱左穴之间?”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闻人兄不愧是天下八剑之一!单这点见识,在中原上已可排名第一。”
宣雨情此时不禁愕然道:““中原不是只有四大剑客吗?”“那是中原关内而已--。
“柳帝王的神情竟似有无限遗憾:“关外长白山上就住了两位足以和中原名剑对抗的名剑……。”
闻人独笑双目一凝,手上青筋已微浮。当下,沈声道:“还有呢?另外几位住那里?”
柳帝王淡淡一笑道:“两位住塞外昆仑山脉上,另外一个……。”柳帝王脸色稍变,停了半晌才道:“另外那把剑住在东瀛扶桑国……。”
这时,宣雨情忍不住道:“中原四剑加上关外、塞外、海外的五剑,以及前辈你岂不是天下十剑了?”
“宣兄已死!”柳帝王轻叹道:“柳某又是瞎子!人目既已瞎,岂可论剑?”
闻人独笑望着地上的八具体,淡淡笑道:“只要心不盲,无欲的剑才是真剑精髓……。”
柳帝王倏的仰天大笑道:“就凭闻人兄这句话,柳某又何复推托之言?”
“好豪气!”闻人独笑双目精光一闪,神情竟也有一丝恭敬道:“帝王之剑适合在擎天之处舞扬,柳兄可愿比移?”
柳帝王轻一点头,朝宣雨情笑道:“宣姑娘可愿同往?”
宣雨情望着她祖父坟碑,摇头道:“小女子想陪陪爷爷他老人家……。”
柳帝王一笑,转向闻人独笑道:“请闻人兄身旁那位兄弟先将这八个鼠辈随埋掉可好?”
杨汉立见那闻人独笑点头,当下即抱拳道:“柳名剑请放心--,杨某自当料理乾净以免污了宣前辈的坟灵……。”
柳帝王大笑道:“闻人兄--,请!”
宣雨情望着柳帝王和闻人独笑双双并肩离去,一颗心不由得担忧了起来;眼前,那杨汉立可很俐落的将八具体来回两三次,全数不知藏到那儿啦!
宣雨情独坐爷爷坟旁,不禁又是悲从心来。想祖孙两人相依为命便足有十六年之久,她宣雨情可是连爹娘的面都没见过。问过爷爷,每回得到的答案是等长大再谈;那知,这回连说的机会都没,爷爷便已去逝。
难道是爷爷忘了?或者是另有安排?她叹一口气,看着杨汉立已然将事情料理妥当,不禁问道:“这位大叔--,柳先生和闻人先生的决斗是在那里啊--?会不会有危险……?”
杨汉立注视了宣雨情一回,方笑道:“高手决胜负,往往是取决于一刹那间心思的变化,力劲的转运、情绪的稳定,以及四周环境的配合,对手的压力等等……。”
他一笑,又道:“所以柳先生和我们洞主之战只绘点到为止,不至于有伤亡之事……。”
因为,真正的高手决斗,他们的力道捏拿一定是在最省力下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为准!
胜败一分,便用不着杀伤对方。
如心印证,你知我知便是矣!这是宗师的典范。
宣雨情嘘了一口气,问道:“那……地点呢?”
杨汉立举目望向北方,淡笑道:“毫涡河畔,天霸岭上!”
宣雨情轻轻一叹,良久才道:“何苦争剑锋?”
“名利吧?”杨汉立摇头一笑,人已上马向那宣雨情抱拳道:“宣姑娘请多加小心,难保那些人不会再来……。”
宣雨情一怔,感激道:“多谢大叔关怀?,小女子尚承爷爷教导过,自卫尚勉可以保……。”
杨汉立大笑,不复有这一策座骑,右手牵了闻人独笑的神骏,便往那北方而去,宣雨情以目相送,只见翻腾黄烟滚滚离去;渐行渐远终至消失。她一叹。望着爷爷的坟碑忍不住是双泪垂。
便此,坐到了日已偏西,她方又想起爷爷未告诉自己亲生爹娘之事,不由得举步进入屋内。
这屋,爷爷取名逐鹿斋,位于鹿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