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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肃手又指了指身侧的一张漆椅,自己也坐回原位上。
照说,总管与管家,在主人面前都没有位置,一律站着答话,但李嫂与‘穿云剑’等人
的关系和渊源特殊,又当别论。
李嫂知道黄剑云对她出之于诚,也就不再推辞,依命就座。
黄剑云仍关心纪晓燕当道姑的问题,因而关切的问:“李嫂,你说燕姊姊栉发修道一事,
可是真事?”
李嫂见黄剑云到了这般时候,仍称纪晓燕“燕姊姊”,愈加暗赞黄剑云的宽宏胸襟,是
以,正色说:“当然是真事,我怎好在酒席筵前,当众编撰故事?”
黄剑云歉然一笑,说:“可否请你再说的详尽些?”
李嫂急忙颔首说:“当然可以。少爷和少夫人那夜走后不久,纪姑娘突然又忿忿的回来
了,直到她匆匆收拾好一个小行囊,才对我说她要去找‘神妪’。在她走后的十五天,半山
的王樵户,突然率领着全家老少,携带着家常用具要搬进茅舍居住,而且说有姑娘的通知。
当时我感到非常意外,要过通知一看,果然不错,正是纪姑娘的手笔,上面说‘神妪’已决
心不再返回终南,而她也厌倦了尘间的诡诈无义和那些小人嘴脸,所以已立志皈依玄门,栉
发为道,终身伴佛,至于终南茅舍,除我李嫂的一间我仍可居住外,其余悉数赠给半山的王
樵户了……”
话未说完,静听的黄剑云哂然笑了,同时含笑问:“李嫂,你方才在中门遇见我时,想
说的是否就是这些?”
李嫂善察人意,知道黄剑云已无心再听下去,这时见问,立即正色说:“不是这些事,
其实,如果不是少爷问起,我也懒得谈它,我要急于告诉您的是,在我来此的那一天,在南
麓遇见了以前二仙会‘地贤堂’蓝堂主的夫人……”
话未说完,黄剑云浑身一震,脱口一声轻“啊”,俊面倏然一变,不由急声问:“你怎
的不早告诉我?”
李嫂只得解释说:“从您回来到现在,我那有机会和您谈话?再说,四位少夫人虽然个
个贤德,还是不让她们知道的好!”
黄剑云一听,深觉有理,愈发觉得李嫂办事有见地,因而,赞许的点了点头,关切的问:
“玲姑娘怎么说?”
李嫂凝重的说:“她知道我前来的目的后,立即郑重的要我转告少爷,回府后火速去一
趟玉女峰,那边有要紧的事。”
黄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阁外已经布潇繁星的夜空,又关切的问:
“她没有说什么事?”
李嬷肃容正色说:“如果能告诉我,蓝夫人自然会令我转告!”
黄剑云略微沉吟,立即起身说:“我现在马上就去,李女侠和少夫人等人问起,你就说
我去玉女峰拜望大师伯去了。”
李嫂恭声应了个是,并关切的说:“少爷,最好是早去早回。”
黄剑云会意颔首,正待飞身纵出,突然又关切的问:“你遇见玲姑娘有多久了?”
李嫂略微想了想,说:“至少一个半月了。”
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焦急的说:“已经这么久了?事情一定耽误了,但我仍要去
一趟!”
说罢,飞身纵至阁栏上,点足飞上阁脊,由于‘金梭女侠’和柳羡香等人正在内宅楼上
谈笑,是以,直向西庄驰去。
到达内府高墙,折身向南,沿着花园,直奔断崖。
这时,夜风寒凉,弯月苍茫,崖上松涛呜咽,园中群花飘香,但急急飞驰的黄剑云,却
心急如焚,毫不觉得夜已寒凉。
到达园后,腾身而起,直向崖上升去,在他升崖之际,仍看到两庄辉煌的灯火和欢笑的
人声。
升至崖上,高耸夜空的玉女峰,已赫然在望,尤其弯月斜挂峰巅,愈显得玉女峰峭拔崎
险,直插霄汉。
黄剑云一面尽展轻功飞驰,身轻如烟,一面揣测师妹罗秀玲,究竟有什么紧急事情,而
又不便让李嫂转知。
一阵绕峰越谷,已达玉女峰下,黄剑云曾经来过一次,已知‘法空’大师清修的位置,
是以,身形不停,直向峰上升去。
片刻登上峰巅,略微游目一看,直向百丈以外的那片铁枝虬生的苍劲云松处驰去。
黄剑云一见那片浓荫黑暗的苍劲云松,和树隙间透出的一点灯光,心情愈加激动,他不
知‘法空’师伯是否已经回来。
假设,大师伯已经回来,恩师‘逸尘仙长’也许仍在。一想到恩师,黄剑云心中的孺慕
之情,油然而生,身法骤然加快。
但是,另一个问题,也闪电掠过他的心头,万一师父师伯仍云游在外,尚未回来怎么办?
难道就他一个人去见饱经创伤,受尽委屈的小师妹。
心念至此,早巳穿进松林,而距离一色褚石的六栋石屋已经不远,虽觉师兄师妹相见无
碍,但值此深夜,孤男寡女相会,总应避嫌,何况她的夫婿又被他立劈剑下。
正感进退维谷,前面屋角下,纤影一闪,已飞身迎来一位道姑装束的少女。
道姑秀发高挽,上东垂珠道姑冠,内穿水绿长衫,外罩深绿无袖长糯,腰束金绿丝带,
手持银鬃拂尘,而肩后却是一柄绿柄长剑。
打量未完,已看清飞来道姑,正是玉颊消瘦,十分憔悴的小师妹罗秀玲!
黄剑云看得心头一震,而且也不禁有些迷惑,何以许多失意的女孩子,在走投无路之际
都遁入玄门当道姑?
心念来毕,罗秀玲已泪如雨下,戚声呼了声“云哥哥”,伸张双臂,飞身扑来。
黄剑云一见,也星目湿润,低呼了一声“玲师妹”也飞身向前迎去——
就在两人各张双臂,看看将要拥抱在一起的同时,不远处的石屋前,突然响起一声洪亮
严肃的‘阿弥陀佛’。
黄剑云悚然一惊,闪电旋身,罗秀玲的娇躯擦身而过,直向前面的雪松撞去——
又是一声焦急而洪亮的大喝道:“云儿拖住她!”
就在大唱的同时,黄剑云的左掌早已遥空向侧一引,右掌闪电拖了一下罗秀玲肩后飞扬
的穗剑。
也就这一引一拖的些微拉力,罗秀玲的娇躯一顿,接着一个踉跄,双手同时扶在面前的
铁枝云松树身上。
不远处再度响起了深沉的宽洪声音说:“玲儿,你难道要你云师哥陷身不义不成?”
扶树垂泣的罗秀玲一听,“哇”的一声掩面哭了,紧接着,折身如飞,直向她住的西屋
驰去。
黄剑云惭愧的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岸然立着一位身躯修伟,满面红光,神情十分肃穆
的灰袍老和尚。
灰袍老和尚寿眉惑目,银髯及腹,手扣一串紫檀念珠,正目光闪烁的望着他看。
黄剑云不必判断,躬身一揖,屈膝便拜,同时,惶声说:“师伯在上,弟子黄剑云叩头,
并请降罪剑劈蓝师兄之过。”
‘法空’大师心情激动,寿眉颤动,久久才黯然一叹说:“云儿,你代师伯处理叛徒,
师伯正应嘉许于你,何过之有?快请起来答话,师伯还有话问你。”
黄剑云恭声应是,叩首起身,垂手恭立。
俄顷,‘法空’大师才抑制着激动情绪说:“你去‘二仙会’的全盘经过,已由你玲师
妹讲过了,在终南义释老怪和‘夭南神君’的事,也由一位李嫂转告给玲儿,当时你师父仍
在此地……”
黄剑云一听,心知不妙,恐怕恩师不在峰上了,不自觉的恭声插言问:“请问师伯,家
师是否仍在师伯处?”
‘法空’大师淡淡的说:“你师父在此等你半见,见你未回,他已转回衡山了。”
黄剑云一听,十分失望,但他已决定此地事毕,即去衡山拜谒师父,去时至少带着柳羡
香、李凤仙、和汤丽珠三人同去,是以并不觉得难过,但他仍关切的问:“不知家师离去时,
可有面谕请师伯转知云儿?”
‘法空’大师见问,不由黯然一叹,说:“你师父临行叮嘱,你玲妹孤苦一人,倍受创
痛,希望你能派一忠实女仆来峰上作伴照顾,一旦为师伯的下山远游,也免却悬心之忧!”
黄剑云一听,立即躬身回答说:“云兄回去之后,立即选派一健壮诚实而武功又不俗的女仆,
前来陪伴玲师妹。”
‘法空’大师赞许的点点头,继续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快去见你玲师妹一面,
尽快回去吧!”
黄剑云躬身一揖,同时应了个是,正待转身离去,‘法空’大师又开口说:“且慢,为
师伯的还有话说。”
黄剑云一听,赶紧止步,面向‘法空’大师垂手躬立。
‘法空’大师捻着银髯,目光茫然,久久才说:“师伯与你师父,早已有意将秀玲许你
为妻,只因你玲师妹年岁尚小,没有正式提议,自然谈不上是你的未婚妻……”
黄剑云听至此处,赶紧躬身应了声是。
‘法空’大师,继续说:“但是,你玲师妹却曾听到我与你师父在暗中的商议,因而,
她也久以是你的未婚妻子自居,你去时切不可谈及此事,增加她的刺激!”
黄剑云恭声应是,但却迷惑的问:“请问师伯,师妹为何身着道装,难道她决心终身为
道姑?”
‘法空’大师见问,也不禁黯然一叹,说:“她还不是尘念未尽,仍有可悬之处,舍不
得头上的三千烦恼丝。”
说此一顿,再度一叹说:“云儿去吧,走时不必再来见我!”
说罢转身,仰面去望弯月。
黄剑云一见,只得躬揖应了声是,谨慎的举步向罗秀玲的西屋走去。
走过褚石广院,尚未到达西屋门前,已听到罗秀玲在室内的啜泣声。
到达门前首先咳嗽了一声,接着低声问:“师妹在屋内吗?”
星内略微一静,接着传出罗秀玲的抽噎声音,说:“云师哥请进!”
黄剑云一听,举步走进门内,而泪痕斑斑的罗秀玲,也由内室中垂首迎出,同时,沙哑
的低声说:“云师哥请坐。”
外间仅有两椅一桌,和两张圆凳,陈设十分简单,黄剑云也不谦逊,就在尊位上坐下来,
一俟罗秀玲就内室门侧的圆凳上坐下来,立即低沉的说:“那夜回至大理宾馆,由于情势急
迫,无暇前去小村上看你,而且,又怕因小兄前去,致令那对老夫妇怀疑,是以,没有前去
看你……”
话未说完,罗秀玲已流泪抽噎着说:“小妹体会得……”
话刚开口,热泪再度夺眶而出,以下的话,又哽咽在喉了。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心中十分难过,想到小师妹的命运,实在太悲惨了,俊目中也不由
泪光闪动,但他仍镇定的问:“不知小师妹何时由滇中回来?”
罗秀玲垂首流着泪说:“孩子生下后不几天就死了,我无心再在那个伤心的地方呆下去,
就请老夫妇雇了一辆长途轿车,将我送到溪江口,我又乘船东下,转道北上到达川西边界时,
小妹的身体早已复原了。”
黄剑云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这时听说孩子死了,觉得有些不解,因而迷惑的问:“生下
来的小孩怎会死呢?”
罗秀玲虽然年龄较黄剑云小,但她却有了做母亲的经验,这时见黄剑云问得可笑,知他
不懂,只得流泪解释说:“十月怀胎才分娩,七个多月就被那厮踢下来,怎么能活?”
黄剑云一想到蓝海宝在那等情况下踢打罗秀玲,以致送掉了一个小生命,心中不由暗泛
杀机,充满了怒意。
同时,他也体会到纪晓燕那句“他的妻子死了还差不多”的话,是多么阴毒,他深信,
假设纪晓燕对蓝海宝的追求,严正峻拒,蓝海宝也许不致那样对待罗秀玲。现在想来,纪晓
燕的那句话,实在是给蓝海宝企图致死罗秀玲的启示。
心念至此,恍然似有所悟,觉得纪晓燕的心肠之狠毒,实不亚于已死的‘祁连鬼女’,
纪晓燕如果不尽早疏导向善,将来势必危害武林。
心念电转,顿时想起罗秀玲要求李嫂转告他火速前来之事,因而关切的问:“师妹要李
嫂转告小兄火速前来,究有何事?”
罗秀玲见间,啜泣立止,娇靥绯红,久久才有些羞涩的说:“小妹由泪中回峰时,‘逸
尘’师叔恰在此地,假设云哥哥能及时赶回,两位老人家也许会改变一下小妹的悲惨命运!”
黄剑云一听,自然明白罗秀玲的意思,但他这时不便峻拒,以致令她格外伤心。但他相
信,由于方才‘法空’师伯的喝阻,罗秀玲应该明白,再提前议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是以?他踌躇良久,才措词完美的说:“不管师父老人家在不在此,小兄都有责任照顾
师妹,有关此事,师妹你请放心,小兄自有安排。”
说话之间,发现罗秀玲深深垂首,红达耳后,挂着泪痕的玉颊唇角上,绽出一丝微笑,
心中一惊,知道该走了。于是,一面起身,一面歉然道:“小兄来时,并未告知家下人等,
所以必须尽快回去,最迟明日午前我会派人到峰上来服侍你……”
罗秀玲听得神色一惊,大感意得,不由起身惊异的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黄剑云立即宽慰的说:“小兄居处,近在咫尺,随时可来看你!”
说话之间,业已走出门外,转首一看,发现‘法空’大师的房门已关,跟在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