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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看着我.”他用手托起真真的脸:“眼睛可以流露心底的意念。姑娘,你虽然极力回避我的目光,但依然掩不住心底的秘密。告诉我,如果我把你拖进内问,你有勇气在我面前做出风尘女人该做的事吗?”
“我……必要时,我能。”真真脸红耳赤地说。
一位少女,想冒充风尘女人是很不容易的。这位真真姑娘,说不了几句话就露出原形.
“我不懂。”韦家昌笑笑说:“我不懂你这必要时三个字的意思。”
“韦爷,你该懂的、”
“真的?可是,我真的不懂”
“必要的意思,是指韦爷你可以帮助我们。”
“我们?”他感然,指指邻房:“那位琵琶圣手?”
“不是他。”真真轻轻摇螓首:“从你的言谈中,已经可以证实你不是旗人,虽则你在新罗酒楼,所说的满州话十分流利。”
“你听得懂?”
“有人听得懂。”
“哦!你还没有将必要两个字解释清楚。”
“既然你不是故人,那么,一定可以帮助我。”真真又红云上颊低下了头:“因此,任何事我都可以依你,包括扮演风尘女人。”
“那么,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说。
“韦爷……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极为明显。”他说“我对帮助别人毫无胃口。数十年离乱,万里江山一片血腥。这一代的人,生逢乱世死在乱世,乱世人命不值钱,每个人都有太多的困难。我到过四川,走上百里不见人烟。死尸的臭味经年不散,吃尸长大的野狗其壮如牛犊,凶猛如虎豹。我到过武昌南京,大江里的浮尸比鱼还要多,数十里水面尸首连结如浮萍。活着的第一要务,是如何才能活下去。自己如果活不下去,如何去帮助别人?千万具尸体,生前都需要帮助的人,我能帮助他们吗?”
他从内衣掏出一只荷包,取出两锭黄金。
“如果是需要这些东西帮助,你拿去好了。他将姑娘的手拉起,将二十两金子塞入白嫩的小手中:“像我这种具有超凡身手的人,即使不昧着良心也可以将这些东西轻易弄到手。我只能用这种东西帮助你,之外,一切抱歉.姑娘,我不希望你向我诉苦,世间的苦事太多,你可以走了。”
“二十两黄金,你可以获得上百个风尘女人伺候你,你很大方。”真真颤声说,然后是一声深长的叹息:“我不要你这种东西,人心不死,但你的心已经死了。”
“你错了姑娘,人心已经死了。”他转身冷冷地说:“早在三五十年前就死了。以我来说,我只是一个苛全性命于乱世的人,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砰一声响,他进入内间,重重地闭上内间门。
不久,他启门外出,身上仅穿了薄薄的内衣裤,长袍挽住在手上。
他怔住了,真真坐在他床上,被褥已经摆放整齐。姑娘的高挽秀发已经放下,披落在肩前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显得更为秀气。
“我想通了。”真真责态可掬,低头抚弄着垂在腰际的秀发:“也许你说得对,苟存性命于乱世快乐地活下去没有什么不对。我不再向你要求什么了,谢谢你的二十两金子。”
室中一黑,真真吹熄了菜油灯。
卟一声响,他被自己的金锭击中脑户穴,浑身一震,接着跌入一个女人的怀中,淡淡的女性胴体特有芳香入鼻,便失去知觉。
面对着真真,却被击中脑户穴,显然,房中隐伏着另一个人,用他的金锭从背后袭击他,这笑话闹大了。
脑户穴是要害,二十两金锭击中这地方力道稍重一分半分,他不死也会成为白痴。
他并未就此去见阎王,也没成为白痴,出手袭击的人,下手极有分寸,能在灯被吹熄的瞬间由中他的脑户穴,这人的手法精妙的恰到好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在床上,另一张陌生的床上,当然不在店房的客房中。
更重要的是,床上有一个女人。
人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消耗在床上。床上再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那就十全十美了,夫复何求?
房间狭隘、简陋,霉气触鼻,床也简单,木榻、草席、四方形夹被、竹枕。床头一张小桌,搁了一盏菜油灯,一只茶壶四只杯。用家无长物来形容并不为过,当然不能与客店的上房相比较。
好在床上的人很美丽,是真真,仍是那身布衫布裙。不同的是,掩襟拉开了些许,露出粉颊和下面一角晶莹的胸肌,隐约可看到优美动人的椒乳线条。
他发觉后脑隐隐作痛,手脚不能动弹。夹被掩住身躯也掩住真真的胴体,同衾并排而卧。真真却是卧在床内侧,侧身面向着他、也面向着灯光,胸前那一角诱人犯罪的地带。给男人的威胁是不可言喻的。
“你有同伴。”他苦笑:“是那位琵琶圣手?”
“他是我的死对头。”真真说:“汉奸的狗腿子,搜杀反清复明志士的鹰犬。”
“哦!那……你的同伴呢?身手之高朋,足以挤身于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而你是特等的。”真真用饱含情意的目光注视着他。
“还算不了特等。姑娘,文的武的你都用上了,现在,是不是用色诱?”
“我说过的,必要时……你明白就好。”
“就这样和我同衾共枕吗?”
“我知道我不会用风尘女人的手段。”真真这脖子都红了:“但是,我知道这样大胆的举动,会有什么结果,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在乎你是否肯帮我解决困难。”
“这困难值得你用一生的幸福来交换?我看你是疯了!就算我占有了你的身子,我也不至于肯帮你解决困难。”
“你会的,你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真真的语气充满自信:“我相信你是个大丈夫,大丈夫千金一诺,我用我的清白女儿身,和你我的性命,交换你答应一件事。”
“你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不知人间的险诈。”他苦笑:“把我看成大丈夫,你错得不可原谅。在生死关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危机一过,任何条件都约束不了我。”
“你敢公然说出这种话,我就对你有信心。当然,事过你如果返悔,我认了,反正我只有一条命,只能死一次,世间有我一个人不多,少我一个人……”
“不要用死来威胁我,不会有用的、”
“我知道你不怕死……”
“你知道就好;解我的穴道吧,我答应你任何条件,一千件一万件都无所谓、”
“韦爷……你能不能……”
“冷静些,对不对?好,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反正我不听也不行。”他冷冷地说。
“我请求你帮助我去救一个人。”
“救人?什么人?”
“这半月来,轰动全城的事……”
“我知道;冲天凤落网的事。”
“我请你帮助我进入满城救冲天凤。”
“什么?你真的疯了,从井救人,岂不是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吗?”他几乎要跳起来,幸而手脚的穴道被制,跳不起来:“我可没有救人的习惯,要我去害人倒还可以商量。再说,你一定是昏了头,居然想要我去救朱家皇朝最后一个王妃。告诉你,朱家皇朝的人死光斩绝了,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痛快极了。”
“你……你你……”
“我知道你的来历了。”他呼出一口长气,沉默片刻,笑笑说“冲天凤是奉贤彭家的人,家传武功出众,貌美如花,号称国色天香,手中一枝绿沉枪马前无三合之将,万夫莫当,她不该贵为王妃,永宁王世子南昌殉难,她应该死节而不死……”
“住口!王妃留得性命,在闽赣山区纵横十余州县,领导上万志士反清复明,有何不对?”真真怒声叫嚷。
“问题是她反清而不该复明.”他冷冷地说:“大明皇朝对亿万大汉子孙,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冲天凤上月被她手下的心腹、投降满清的新贵王梦煜所诱擒,她手下两位小侍女金保,魏真。幸而逃得性命,这两位可敬的小侍女一身硬功夫,与冲天凤相去不远,名虽主蝉;实是师徒,去年春率二十名志士,冲溃三千八旗兵。一举攻破宁化城,很了不起。喂!你是不是魏真?好像今年该十六岁了吧?”
“不错,我就是魏真。”真真一字一吐,庄严地说:“我只是一个王府的婢女,一个微不足道的十六岁小女奴,一个愿意以生命反抗异族统治的汉人女子.你所说的话并不稀奇,那些吃朝庭俸禄,却甘心做汉奸、投靠满人卖国的人,就用你刚才所说的话作为做奴才的借口,比你说得更露骨更动听,不要说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身边毕竟还有一些人才,你是天马行空韦……”
“哈哈啥……”他狂笑:“天马行空在袁兵部被冤死之后。率领三百名志士,直贯辽东进入朝鲜,千里长程突破数万八旗兵的重围,目下仍在白山黑水间神出鬼没。远在万里外的汀州,居然有人把在下当作抗金英雄的天马行空。在辽东,没有人把旗人称作满州人,只称金虏,满州是金虏自抬身价的称谓,你懂吗?”
“你……你真的不是天马行空?”
“不是。”他答得简单明了:“我只是一个不务正业,择肥而噬的猎人,猎人的猎人。”
“你愿帮我把王妃救出来吗?”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不是在下的本行,干外行的事会出纰漏的。”
“你一定可以办得到。”
“抱歉,没胃口。”
“你听清了。”魏真沉声说,拉开衣襟,露出大半晶莹如凝脂的酥胸:“这里,是一个虽不是绝色,但却是清清白白的女人,甘愿一辈子做你的奴婢的少女,只要求你去把王妃救出来。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要杀死你,然后以必死的决心去闯满城。”
“我如果答应你,你仍然要去赴死的,对不对?”
“是的、”魏真毫不迟疑的说:“你一个人成功不易,我不能保证我能平安的杀出来、如果把王妃救出而我仍然留得命在,我将跟你一辈子,为奴为妾甚至为你去死,我绝不后悔。”
“你是个可敬的人,但我不能答应你。”他用不带感情的声调说“我见过的美丽女人很多,凭你,还不足以打动我去替你救王妃。”
“那么,我必须杀你灭口。”
“真的?”
“原谅我。”魏真突然泪下,从枕旁取出一把连鞘匕首,拔匕出鞘挺身坐起“我必须杀你。”
匕首举起了,泪水潸然而下,滴落在裸露的酥胸上,锋利的匕尖在闭上凤目的刹那间;刺向他的咽喉,泪珠洒落在他的脸面上。
一声轻响,匕首扎入木床。闭上眼睛出手,很容易失去准头的,但按情理,这一记扎击决不可能失手。
小姑娘大吃一惊,骇然惊呼。
房门砰一声响,那两位曾在古城寨途中截击的一老一少。紧张地抢入房中。
“哎呀!”老人骇然转身,狂风似的惊叫着抢出房外去了。
酥胸裸露的魏真也无地自容,惶然跳下床慌乱地整衣。
小后生却不在乎男女有别,抢近急问:“真妹!怎么啦?人呢?床上的匕首……”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在……在作恶梦。”魏真悚然的说。
“到底怎么了?”小后生追问。
“不知道。他……他不答应,软硬不吃,我……我只好杀他灭……灭口。”
“人呢?尸体呢?”
“不知道,一刀扎下去,人就不见了……”
“鬼话!你……”
“真的,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人是怎么消失了的。”魏真毛骨悚然的说:“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我不信,你一定是故意放走他的。”
“老天!杜叔以独门手法,制了他的双肩并双环跳,天下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疏解,我怎能放走他?”魏真急急分辨。
“对,愚叔的独门封经定穴手法,世间无人能解。”门外传来老人的语音:“门外听不到任何声息,而只这座门出入,那家伙到底从何处走的!”
“窗!”小后生叫,奔近小窗前。
窗是所谓雨窗,下雨时收起撑棍把窗放下扣牢、检查的结果,窗扇是从里面扣牢的。不可能有人从小窗谓出去。
韦家昌确是从小窗走的。在客店中他早就对魏真小姑娘起疑,进入内间洗漱时,他已留心房中的动静.小姑娘启门引入同伴。声音虽轻,但逃不过地的听觉。这是说,他是故意让小姑娘的同伴击昏的。
魏真横定了心要杀他灭口反而被地用绝学愚弄了。在魏真的感觉中闭目扎下的时间极为短暂,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当一个人在短期间失去意识时,时空的感觉也随之而停顿了意识复苏,中间逝去的时空不再存在,只能把前后的感觉贯连起来。这是说,魏真根本不知道那短暂停顿意识的期间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故。正如神仙传说里去求仙的王子,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在王子的感觉中只有七日,事实世上已经过千年沧桑了。
他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