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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套一番,龚会主替同伴引见。他们是赵忠、钱孝、孙仁,天知道他们的姓名是真是假?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吴玄高举右手,连挥三次。不久,树林深处踱出三位中年人。脚下从容,片刻便来至切近。
龚会主脸色略变,但笑容依旧。
“龚会主,在下的三位朋友,会主大概不至于陌生,他们是来作在下的见证的。”吴玄替双方引见:“九江府天下四大名捕之,伏魔剑客游坚游捕头;江南八杰之一,南京流水行云范长江;江湖怪杰呼风唤雨刘永安。他们是在下目前所能请得到的武林名人。至于游捕头地方职责所在,他有权知道地方上所发生一切事故经纬。”
“应该应该。”龚会主笑笑说。“老弟已有充分准备,手段确也高明。”
“好说好说。”吴玄客气地说:“三件证物,会主已经收到了,如果需要人证,在下会请人把他们带来,不知会主有何疑问和指示?”
“不必了。”龚会主神色一冷:“龚某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更不是输不起的人。”
“佩服佩服。那么,阁下承认是修罗会的会主了。”吴玄也神色一冷:“在下没有找错?”
“不错,龚某就是修罗会的会主。”龚会主一口承认:“本会享誉江湖三十年,所接的买卖不下千件,虽则失手了几次,但从来没有失败过。十分遗憾,这次居然失败得很惨。有游捕头在,修罗会算是根基荡然本末俱毁了,老弟果然名不虚传。”
“龚大员外在此地落业二十余年,德高望重名动九江。”伏魔剑客游捕头讪讪地说:“游某真是有眼无珠,十分惭愧。从现在起,在下给员外十二个时辰,明日此刻,兵勇将围困尊府,得罪之处,尚请海涵。”
“游捕头已是情至义尽了。”呼风唤雨刘永安冷冷地说:“修罗会不曾在本地作案,游捕头一时真无法及时获得罪证。请教,明日此刻,游兄能以何种罪名,率人前来围困小谷庄?你的情义无法奉送了。”
“这……”游捕头语塞。
“所以,这件事还是让江湖朋友私了吧!”呼风唤雨大声说:“当然,吴老弟的事得优先解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对,吴老弟的事先解决了再说。”行云流水范长江笑笑说:“如果龚兄安然度过这一关,游兄即使想提前带人查案,也将徒劳往返。过不了关。也查不出什么罪证,狡免三窟,修罗会的人不会留下来等死。”
“所以不管龚某与吴老弟的事结果如何,修罗会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龚会主泰然道:“强中自有强中手,龚某估低了吴老弟能耐,三十年基业毁于一旦,不无遗憾,也理所当然。吴老弟,可否明示解决之道?”
“两件事。”吴玄郑重地说:“其一,请将客户的底细见告。”
“呵呵!吴老弟,恕龚某不能答应你的要求。”龚会主一口拒绝:“修罗会之所以能屹立江湖三十年,就是凭信誉二字作保证,你在要求不可能的事。”
“别无商量?”
“别无商量。”龚会主斩钉截铁地凛然答。
“即使在下放弃其他的要求也无商量余地?”
“不错。”
“好,那就说在下的第二件要求。”
“龚某洗耳恭听。”
“解散修罗会,将贵庄及庄中所有钱财,捐给城惠民药局与卑田院,由游捕头去安排。”
惠民药局是官营的,设各科郎中,郎中都是经考试及格的医士,施医施药可说是朝庭的德政。可惜各府州财政的支援有限,所以除了少数大城之外,其他州县的惠民药局普遍闹穷。卑田院也是官营的,专收容穷苦的寡妇孤独,也就是救济院,经费也有限得很。
“龚某得考虑考虑。”龚会主颇感意外,未料到他会提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要求。
“在下要决定性的答复,而且要就地解决。”吴玄的态度相当强硬:“决定之后,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再过问你的事。”
“日后呢?”
“日后?只要在下抓住你的罪证,在下会找到你的,希望你永远永远不再干暗杀的行业。”
“其他江湖同道呢?龚某需要保证。”
“龚会主。你在作过份的要求。”吴玄不客气地说:“吴某与你个人的恩怨;只能由你我私底下了断,与其他的人无关。你与江湖朋友有过节,吴某也不配过问,所以你必须与他们自行解决。你一离开小谷庄,安全自己负责,在移交财产期间,你是安全的,这就是在下唯一的保证。”
“那就不用多说了,龚某拒绝你的要求。”
“在下的两件要求都被拒绝了?”
“对。”
“那么,咱们只好作一了断了。”
“恐怕是的。”
“好,在下郑重向阁下提出公平决斗的要求,阁下接受吗?”吴玄一字一吐地说。
“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
“接受,咱们在此了断,你我双方各带了三位见证,这将是一场有见证的、绝对公平的决斗,只许一个人活着,至死方休。不接受,在下立即偕见证走路,以后各行其事,报复之惨,将空前绝后。”
“尊驾吓龚某吗?”
“你错了,龚会主。”吴玄阴森森地说。“我邪剑幻刀吴玄从不吓唬人。吴某已在贵庄附近逗留了两天,进出贵庄三次之多,如果不是游捕头悲天悯人恐怕伤及妇孺,替贵庄的不明内情亲友请命,吴某早就以牙还牙大开杀戒了,那会和你举行公平决斗?你并没有给在下公平的机会,吴某是瞧得起你,你知道吗?说吧,吴某等候阁下的答复,答不答应悉听尊便。”
“老弟,你已逼得龚某无路可走。”龚会主沉声说。
“如果在下死在芜湖,就没有人能揭发你的滔天罪行了。”吴玄冷笑着说:“龚会主,你要与在下说道理吗?”
“不必了,龚某答应你。”龚会主抢着说。“老弟,你就划下道来吧”
“会主主持暗杀集团,杀手全是些暗器能手,会主对暗器必定学有专精。在下不才……”
“龚某不希望以暗器决生死。”龚会主抢着说。大概知道吴玄的幻刀可怕。
“那就凭手中兵刃为主,以暗器为辅各展所学吧。在下曾经伤在毫芒丧门针与化血吹针下,有权使用暗器相辅,这比贵会暗杀的手段光明正大些,是吗?”吴玄不愿放弃己之所长:“在吴某来说,阁下占了优势,至少吴某丝毫不知阁下的底细,而吴某的邪剑幻刀阁下知之甚详,不然阁下决不会派十余名精英对付吴某。”。
“好吧,依你。”龚会主无法反驳,只好答应:“咱们兵刃暗器尽量施展,至死方休。”
“会主快人快语,吴某先行谢过。”
这一来,双方的见证减少了检查武器的麻烦。如果仅拼兵刃,双方的证人必须检查对方的当事人,是否暗藏了致命的小玩意。”
经过双方的证人简要地商议片刻,检查场地有否埋伏,然后让人将当事人带至山坡的平行高度处,双方相距十五步。双方证人一打手式,当中一站。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吗?”伏魔剑客游捕头大声问。
没有人回答,气氛一紧。
两人拔剑,丢掉剑鞘立下门户,遥遥相对。
炎阳当顶,但在场的人并没感到炎热。相反地,似乎森森寒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游捕头的身份特殊,所以成为公举的发令人。六个证人再没有异议提出,游捕头高举右手,瞥了两位当事人一眼,然后左手示意证人后退;
五位公证人分左右退出二十步外,各占方位,严防旁人介入,任何人也不许接近至斗场外围二十步以内、
“我伏魔剑客游坚,郑重宣布决斗开始,双方可以任意施为,至死方体。决斗开始!”游捕头叫声震耳欲聋,随着叫声右手向下一挥,急步后退。
吴玄神色庄严行献剑礼。龚会主横行江湖三十年,不论是年岁、阅历、身份,他都相去甚远,行献剑礼是他谦虚的表现。
龚会主不敢托大,同时持剑敬礼。
礼毕,同时举步迈进,在两丈外脚下一顿,剑一引,立下门户,各自完成进攻准备。
吴玄的门户怪怪地,与传统的正宗剑术不同。正宗的剑术是剑诀徐引,剑向前伸,靶齐肩尖齐眉,这种剑式攻防皆相当灵活,攻时排空而出,防时只消稍为移动剑尖,便可将对方攻来一的兵刃错出偏门,而他的剑式,却是没有剑诀;左手斜垂身侧,剑身也斜置胸前,锋尖微吐左前方,这是说,他的剑式有弱点,右方有空隙,进击时身法必定不够灵活,毛病百出,难怪被人称作邪剑。
双方一动,无边杀气突然爆发,双方的神意皆形于体外,吞噬对方的气势形成看不见的无形压力,一阵阵向对方涌去,四周寒气更浓了。
龚会主的剑在烈日下光华四射,传出隐隐啸吟,剑气开始进发,剽悍的神情令人心惊。
相反地,吴玄的剑显得毫无力道,他像是握了一根赶鸭子的木棒,而非杀人的利剑,既没有剑吟声传出,也没有慑人的剑气迸发。似乎,他整个人在对方强烈凶猛的气势下萎缩,被压迫得无精打彩,松垮垮地不像个剑术名家。
但在行家眼中,却可看出他内在的威力。他每一条肌肉都是松懈的,正是精力突然爆发预兆,如果爆发,那将是空前猛烈空前可怕的雷霆一击。
要练至这种境界,说难真难,精力内聚,不为外界的一切变化所撼动,即所谓静如处子;一旦爆发,劲道突然迅速聚于一点发出,有如迅雷疾风,裂石崩云,即是动如脱兔,击似雷霆。
时光像是停住了,寂静中,仅可听到的声音,就是龚会主剑上所传出的隐隐剑吟。紧张的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片刻,又片刻……
蓦地沉叱迸发,令人陡然一惊,剑虹人影闪电似的接触,打破了僵持的局面。_
石破天惊。生死须臾。
没听到兵刃接触声,只看到龚会主那光华眩目的剑虹突然排空迸发,压力万钧锐不可当,向吴玄狂野地射去,有如万道金蛇突然汇合。而吴玄的剑却从一点点隙中锲人、迸爆、闪掠、逸出,身剑合一侧射丈外,身形着地狂风似的转过身,但站立不牢,屈右膝挫跪在草中,然后慢慢挺身站起,呼吸像是停止了,脸上有疲倦的神情。
双方移位,相距仍在两丈外。
龚会主也飘出丈外,用千斤坠稳下身形,缓慢地、艰难地转过身来。右肋下,翠蓝色的袍腋裂了一条大缝,腰带半断,鲜血染衣,血迹在逐渐扩大。脸色相当可怕,血色迅速消退,牙关咬得紧紧地,颊肉一阵抽搐。
“卟!”剑突然失手坠地,右手剧烈地发抖。
“龚某二十岁出道。先后横行天下四十年。”龚会主用似乎来自天外的声音说:“今天,竟然一招失手,我……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胁下的鲜血,地下的宝剑,却是真真实实的。
“告诉我,事主是谁?”吴玄沉声问。
“吠!”龚会主沉叱,左手疾扬,电虹飞射。
吴玄扭身倒地、急滚两匝一跃而起。
三支小飞叉与两枚星形镖,成扇形掠吴玄的背部上空而过,生死间不容发,在丈五六正面活动的人,决难逃过五枚暗器的袭击。暗器远及七八丈外力道方消。可怕极了。
但吴玄躲过了致命的袭击,他用上了高手不屑用的伏地斜滚术脱出危境。
龚会主左手一探腰带下方的暗袋,有物入手。
吴玄将剑丢出三丈外,移位绕走。他的掌心内隐,旁人无法看到他手中有些什么玩意。
龚会主也徐徐移位,不理会右肋的伤势。
两个暗器绝顶高手,即将有一位在世间消失,也许两个同归于尽。
绕了大半圈,吴玄首先发难,双手齐扬,身形随之向左倒。
马步本来是拉开的,要倒下轻而易举。
可是,他的身形并未仆倒,仅晃了那么一下而已,身形重现已回复原状。
他双手齐扬,但仅打出左手的一把幻刀。
龚会主是稍晚一刹那发射暗器的,三把柳叶刀全射入吴玄左方的草丛中。如果吴玄真的仆倒躲避,这时该已被射死在地上了。
暗器太快,肉眼即使看到也无法躲避,所以只能凭经验和正确的判断发射与回避。可以说,暗器出手,便已决定了生死存亡。犯了错误的人、就是要踏入坟墓。
龚会主发射柳叶刀,由于用的是左手,依惯性必定向右移位,但却一反惯性,是向左移位的,岂知却落入吴玄的算计中,恰好迎住了幻刀,想躲己来不及了。
“嗯……”龚会主又叫了一声,身形一晃一震,幻刀贯入左腹侧,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电芒一闪,第二把幻刀排空而至,捷逾电闪。
“哎……”龚会主又叫了一声,又退了两步。幻刀已贯入左肩井,锲入锁骨缝中。
“告诉我,谁是事主!”吴玄沉叱。
“我……我不会告诉你,这是道……道义……”龚地主嘎声顽强地叫,一步步向吴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