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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谈谈你本身的问题。”柏谷主郑重地说:“我如通你急切需要洗清你的冤屈,领回被充公的田产。我问你,你准备如何着手,有否线索?”
“这……小侄……”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你的情形,妙剑已经说得很明白。”柏谷主说:“五个水贼,一个小首领暴毙狱中,三个在请命杀贼时被杀,一个乘乱逃走,尸堆中没有这人的尸体。那么,你只有追查这个人才有希望。但按你们在公堂对质的情形猜测,那逃走了的心贼并不敢肯定你是同谋。他的口供应该对你有利,可知他并不知道其中的阴谋,找他也是白找。而且,事隔三年,要找一个平凡的心水贼,谈何容易?”
“小侄准备找都阳蛟要人,那小贼一定去投奔老贼伙了,找得到的。”
“希望很渺茫。这样吧,你们慢慢走,我暗中派人先行,先到府城打听,布置,我暗你明,从多方面着手。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一出狱,心怀鬼胎的人,必定会迫不及待对你下手斩草除根,这是最好的机会。”
“小侄的确耽心官府方面……”
“耽心梦中的结果?放心啦!”柏谷主大笑:“李推官这个人名气不小。是个肯担当的铁面推官。你带了救回的十六个人质,而不是三个,他一定会铁肩袒道义成全你的。可虑的是你梦中的结局,陷害你的人,极可能买遣凶手图谋你。你愿接受我的帮助,听任我安排嫣?”
“小侄感激不尽,求之不得,不敢请耳。”他离座行礼诚恳道谢。
“那就好,你并不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嘛,哈哈!”
“谷主见笑了。”
“闲话少说,你答应听我安排,现在,第一步棋,是不要向妙剑三个人透露丝毫口风。”
他这才明白不要妙剑三个人在场的缘故,原来柏谷主早就有意帮助他了,不由感上心头,热泪盈眶,除了衷诚致谢之外,任何话都是多馀的了。
廿日后,府城张大爷的华丽客厅,情景与高水毅的梦境景况差不多,不同的是小孩不是三个,而是十六个。
当晚,高水毅并未回到牢狱,而是到乃母寄住的家中,与双目失明的母亲团聚。
小婉姑娘已先到十日,偕侍女小菊寄住在右邻。她早与高母取得连系,暗中保护高母的安全,利用夜间往来,默默地安排一切防险事宜。高母得知爱子成功却将归来,欢喜自在意中。
高母寄居处在东门外永平关。永平关北面是东湖,南面是邻江,江岸有一座小型码头,距城约四罡左右,往来倒也方便。东湖东北一带的良田。原来就是高家的产业,已被官府没收,分割成十馀小段拍卖了。日后却使官司翻案。冤屈得以洗清,想收回也不是易事了,甚至根本不可能收回。
妙剑四个人,成了府城的英雄人物。次日,量天一尺龙捕头,亲自带了高水毅在衙门的二班六房奔走,替他办理缴赎罪款。具保、复籍等等麻烦手绩。
他始终不曾回到监牢,梦境中的情景并未发生。
张大爷偕熊家乐家诸亲友登门道谢,送来两百两黄金,表示这本来是赎孩子的赎款,虽然这笔金子并未付出去。但这是高水毅冒生命之险保全下来的,应该扫高水毅所有,可作为安家的费用。那时,市价一两金子可换五两半白银。买一亩田只不过五两银子左右,买两顷田已可过一辈子好日子啦!
情势的演变,与他梦境的结果完全不同,颇令他心中不安。下一步棋,是搜集证据准备翻案了,妙剑是本地的武林世家,当然在本地逗留。成天豪心愿未了,带着一千两银子赏金,重新开始流浪,走向有匪乱的地方,找他那匪乱期间失踪了的老伴,天知道这一辈子,是否还能与他的老伴重逢。
艾世亮不回九江混日子,在月破门附近,花三百两银子买了一间店面,开了一家小杂货店,贩卖油盐酱醋茶,蛮像一个小商人啦!
希望请高水毅做护院的人真不少,但他一一婉谢了。忙碌了几天,生活已步上正轨,该办的事得看手办理了。
这天,他到了量天一尺的家。龙捕头的家在邻阳门西侧的一条小街内,出门便可看到高大的城门楼却江楼。拾好这天龙捕头休值,早上不用到衙门点卯,早膳后正和几个徒弟地天井里演武||龙捕头收了六位徒弟。
一听高水毅来访,这位大名鼎鼎的捕头不敢怠慢,匆匆出厅迎客。龙捕头与妙剑交情不薄,早已从妙剑处得知这次救人质行动中,高水毅所扮演的角色,当然不敢怠慢,而且对高水毅深怀戒心,像高水毅这种武艺深不可测高手中的高手,要是闹出事来,那还了得?
“高老弟,稀客稀客。”量天一尺亲热地打招呼:“怎样,令堂安顿好了没有?这几天在月波门码头穷忙,无暇至尊居探望,恕罪恕罪。坐,别客气。”
“龙爷浦放心,小可每月都会向龙爷备案的。”他笑笑,告罪落坐:“小可今天趋府打扰,的确有事请教。”
“不敢当,老弟的事,不论公私,在下力所能逮,将全力以赴,但请吩咐。”
“小可感激不尽,先行谢过。有关五湖船行擒住约五名水贼,龙爷曾经证实他们是邻阳蛟的手下贼众吗?”
“是的,已经证实了。”量天一尺心中一跳:“他们的次级头目是小飞鱼陈功,统领是浪里辙盛正秋。他们四条快船六十几个人,拦劫五湖船行五艘运泥船,消息不确误认是运货船,碰了大钉子,
探进的。似乎,他整个人正在松垮垮地收缩、凝聚。当收缩至极限,凝聚到临界点时。爆发的威力将是石破天惊,无可抗拒的。
退出三丈外的柏谷主一怔,神色变得凝重肃穆。
施老人也唤出了危机,神色不再悠闲了,老眼中冷电乍现,袍袂袖口无鼠自摇。
一声沉叱,高水毅无畏地抢攻,探步欺上左掌乍吐,右拳后发势似奔雷。
“蓬拍拍……”四只手快速绝伦地接触,在刹那间各发数招变幻万千,你绞我缠此扣彼拨,快逾电尖石火。最后一次接触,两人各飘出八尺外,脸色一变。
“好强劲快捷的卧虎藏龙十二散手。”旁观的柏谷主讶然轻呼:“你是尤有虚明之天,委羽炼气士的门人。施兄。小心他的虚明神罡。”
施老人已含怒扑到,一掌抽出遥攻。
高水毅也同时出手,双掌一聚一分。先前双方用手攻拆,他已发现施老人内力极为浑雄深沉,虽则量表面小巧的攻拆,但双方的奇异内劲神功,已作了极凶狠极猛烈的缠闹,如果换一方是普通的练气高手,必定双手全毁骨碎肉散,每一次小巧的接触,其实都是可沛的杀着。因此,他必须掏出真才实学来接招反击。
“蓬!”双方神奇的内劲,在掌前两尺凶猛地接触。
高水毅的身形似乎突然在出招时暴长,右脚一软,下挫剧沉,终于膝盖着地。
尘埃被爆发的罡风激起,震散成滚滚尘埃。
施老人倒飞丈外。着地再急退四步,方稳下身躯,赤褐色的脸膛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高永毅一声暴叱,右手拔起右靴统内的一把竹刀,随吃声破空而飞,射向身形刚稳住的施老人,同时挺身站起,左掌作势吐出,掌心有另一把竹刀。他被激怒了,野性即将爆发。
施老人那一词劈空掌。足以遥碎丈外的石碑。如果他不是身怀绝学,施老人这一掌足以将他的肌骨震碎,内俯成泥。
柏谷主一闪却至,及时一掌疾挥,拍一声将光临施老人胸口的竹刀拍得向下沉落,竹刀居然不曾碎裂。
“住手丁!”柏谷主变色沉喝:“本谷主估错你,你是本谷百馀年来,所见到的唯一劲敌。”
“在下过了这一关?”他沉静地问。
“好,但你必须闯幽冥路。”柏谷主沉声说。
“柏谷主,入谷的途径多得很。“他冷笑:“放一把野火,就足以让贵地化为乌有。在下何必冒险闯你的幽冥路,”
“你会闯的,而且非闯不可。”
“哼”
“不要哼,你如果不闯,妙剑周玉峰三个人死定了,你要办的事成功无望。年青人。本谷的人一比一,的确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多两个结果如何,你那散布地理图的威胁,其实没有多少作用。来百十个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也只是白送死有来无去。你给我三天期限,我给你两天。后果届时自知。”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众人开始退走。
高水毅不敢冒险阻拦,柏谷主那些话地确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四个人出来办事,迄今毫无头绪。
剩下他一个人,赎金只剩下四分之一,他还有什么指望?
柏谷主一掌拍落他的竹刀,也令他大感震撼。他发刀距离与柏谷主扑上的距离,相差不远,按理竹刀必定比人快,五寸的小竹刀想拍落不是易事,按理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而柏谷主就赢了这万万分之一。
柏谷才说得不错,一比一,他有必胜的信心,但如果施老人再加上柏谷主,或者再多几个,后果将极为严重,却便能拚个同归于尽,对他也毫无好处。
看来,他是输走了,非硬闯幽冥路不可啦!
空山寂寂,只有他一个人,想找一个人商量也是奢望,一切得靠他自己了,失败的感觉涌上心头,信心和意志开始动摇。
他木立长久,仰望苍芎思路纷纭。
南柯一梦真相大白两年前,量天一尺带了四名公人,进了他家的大门,首先便问他这几天到何处去了。
他是驾看自己的小舟,从都阳湖的莲荷山访友回来的,前天才到家。那论是一艘可以一人驾驶的单桅小轻舟,舟上并没有其他的同伴,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正确行踪。这是说,他半月来的行踪交代不清。就这样,他毫无准备地被量天一尺龙捕头,带上了县衙的大堂︵府城外属邻阳县管辖,东湖在东门外。︶县衙的正堂上,正在举行公开大审。原告是五湖船行的伙计,被告是五名都阳水贼,被船伙计擒住的心水匪首,一口咬定他是贼伙之一。其他四名水贼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同伙,因为水贼们流动性很大,大都是临时纠合的乌合之众,同伴到底是些甚历来路,谁也懒得过问。
可是,匪首却咬定他是贼伙。
江西全境都在闹匪,官府对落网的匪徒从不宽容。就这样,他被判处死刑。详文到府,囚犯送入府衙覆审,他的辩词无法令官府采信,有理说不清。
案件呈交分巡道衙门之后不多久,匪首突然暴毙府衙大年。这一来,他失去了洗雪的机会。
案件呈送京师刑部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京中的刑部衙门按例是纸上作业,除非有家属能检具新证据,万里迢迢上京请求覆审上告,通常很少驳回原审地方官的判决。回文到达县衙,维持死刑原判,时限是秋后决,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在死囚牢等秋后行刑去见阎王。
他的寡母,就在他被府衙覆审维持初审死刑原刊时,哭瞎了双眼。
思路拉回秋前,距京中回文到达后的两个月。
前情如梦如姻,他眼前出现了幻境:火光。血腥、杀戮、鬼哭神嚎。姚源贼在活阎王王浩八的率领下,挟众近万大掠读东,以雷霆万钧的声势进薄饶州府城,官兵乡勇苦守廿日,械尽援绝孤城垂危。官府必须在城破之前决因以正国法,在决囚之前,以减刑徵求敢死队将功赎罪。
他就是应徵者之一,他必须活下去。
依稀,他正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冒风雨黑夜槌城,手中的砍山刀又沉又冷。
那真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一场充满血腥的灾难,一场有敌无我的争生存决简。钢刀统裂肌肤,无情地砍下对方的脑袋。除了死亡,没有其他。钢刀挥出,不带任何感情,唯一可做的事,是杀死任何可以看到的人,血腥已令所有的人麻木,这世间除了杀戮之外,已没有其他。春花秋月已不复存在。同情怜悯已是天外的天,不属于这悲惨的人世间。
活阎王的四先锋,其实不是光看身子,抱看裸女死在床上的,而是穿了护心甲,手中有斩马刀,奋战失败死在他刀下的。
他不曾杀人抢劫,却被判了死刑几乎送命。而这时他杀了无数的人,却救了自己的命,真是莫大的讽刺,简直荒谬绝伦。
从此,他的心里逐渐在遭变,逐渐趋于极端,仇恨一切冷酷无情的心态逐渐形成,报复的意识蕴藏在内心深处,一被外界诱发,将爆出可怖的、不受控制的暴烈行动,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极端危险。
量天一尺不愧称精明干练的老公人,已看出他内心的改变,所以向五湖船行的东主提出警告,要司马武扬不要去招惹他。这位老公人名捕头心申明白,这件案子并不怎么离奇诡谲,嫁祸攀诬的涉嫌人,以五湖船行的人涉嫌最重,五湖水怪司马武扬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东西。
意念飞驰。意识中,他从尸堆中回到大牢,双目失明的慈母,正在家属接见室等候他。
“苍天!我不能抛弃我的亲娘!”他脱口感情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