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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勒勒蹄声渐近,马群将到。
第一批六匹健马到达坡下,坐骑全是高大的枣骝骑士,在百步外勒住坐骑扳鞍下马,抬头向上眺望,却不向上走。
不久,第二批六骑到达,留一个看守马匹,十一位男女骑士在嵇七爷的领导下,向山神庙接近。
丘如柏收剑入鞘,一跃而下。
双方在庙前草坡面面相对,一比十一。
“七爷真准时。”丘如柏抱拳施礼说:“丘某深感光彩,七爷可说给足了面子。”
“好说好说。”嵇七爷回了礼:“在下已经查证确实,尊驾似乎真的只有一个人。”
“七爷放心好了,在下如果死在此地,不会有人替在下掉眼泪,也不会有人找你阁下替丘某报仇。”
“你知道就好。阁下,你找敝师妹有何贵干?”
“找她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
“那是她的事。”
“嵇某要知道详情。”
“必须等见到今师妹之后,在下与她当面谈。”
“如果阁下不说……”
“你带来的人就会埋葬了我姓丘的。”
“你明白就好。”
“在下的看法是,阁下如果不将令师妹的下落相告,在下同样不肯善了。看来,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必须一方屈服才能办事了。”
“既然阁下有此看法,嵇某只好成你了。”嵇七爷阴森森地说完,举手一挥。
十一个人同时移动,片刻便十一方合围,形成十丈方圆的圆阵,各踞一方。
丘如柏眼中有疑云,看情势,对方并没有群殴的打算呢,这种大圆阵根本没有聚力围攻的可能。
这瞬间,他陡然发现自己的处境极端危险,经验告诉他,他已面临可怕的绝境,对方没有和他凭艺业决胜负的打算,而是要用可怕的暗器大阵来对付他。不论他向任何一方突围,皆会受到出其不意的三方袭击和阻绝,对方却不会误伤自己的人。
十一个人皆不撤兵刃,双手贴股自然卜垂,十一双怪眼,皆阴森森地凝视着他,那无边的杀气,和震慑人心的强烈气势像怒涛般向他集中汹涌而至,死亡的恐怖一阵阵向他作无情地袭击。
如果他心怯,必定在这种慑人的气势下崩溃,任人宰割陷于死境。
他不是一个易于崩溃的人,相反地,他凝神内敛,吸口气功行百脉,整个人像是一头作势扑向猎物的金钱大豹,像即将发威的猛虎,他必须冒险使用绝学克敌了。
剑徐徐出鞘,人与剑神意合而为一。似乎,他身外涌起一阵无形质,但可以感觉出来的妖魅气氛,一种令对方心魄发寒栗的诡异气魄,似乎烈日已失去威力,阴风冷流突然绵绵不绝将这一带笼罩住了。
他面对着嵇七爷,嵇七爷虽然站在五丈外,但依然被这种诡异不测的气魄所撼动,脸色渐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直竖。
双方皆无意抢先行动,出现反常的奇异现象,似乎在较量谁能坚持得久些,看谁在这种心神气势的搏击中首先崩溃。
久久,头上的炎阳渐渐地西移,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消逝,气氛更冷肃,更令人感到窒息。
嵇七爷一惊,神魂一震,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冷汗,身上凉凉地,窒息的感觉压力正在增加。
五株大白杨树,共跃下十个人,急冲而上。
“砰!”嵇七爷右方的一个同伴,突然直挺挺地向前仆倒,心神终于崩溃了。
第二个人接着倒下,右袖中跌出一具尺二长的巨大针筒。
一声令人心魄下沉、令人脑门如受雷击的怪啸发自丘如柏口中,他人化流光逸电,身剑合一破空疾射,从嵇七爷的左方一闪而过。而挡路的那位大汉,恰在他接近的前一刹那栽倒。
啸声倏没,丘如柏的身影,亦已消失在十丈外的矮林茂草中,像鬼魅般消失了。而矮林前潜伏在草中的两个大汉,却脑门挨了一击昏伏在地。
“天!这……这家伙到……到底是人是鬼?”嵇七爷心胆俱裂地战栗着叫。
从树上纵落的一名道装打扮的中年人,剑隐肘后用犹有余悸的声音说:“嵇施主,大劫临头,进太行山去避一避吧,希望还来得及。”
嵇七爷打了一个冷战,用衣袖拭抹脸上的冷汗,惊疑地问:“有这么严重吗?清尘道长,你的意思是……”
“很严重。”清尘道长神色郑重:“这是传说中的玄门撼魂大法,与摄魂大法、迷魂大法共称玄门三秘学。道行高的人,甚至可以役使千军万马。远代的黄巾贼张家兄弟,近世的山东妖妇唐赛儿,都是其中的旁支鼻祖。嵇施主,与这种人作对,下场是够惨的。”
“你说他……他是白莲教的……的……”
“他不属于白莲教,而是玄门正宗的撼神绝技,再过片刻,你们所有的人,都会在他的心神威力震撼下崩溃,定力差的人可能永远成为白痴。幸好你们远在五丈外,所以能支撑片刻,他的修为尚未修至出神入化境界。嵇施主,你是不感到他的剑气奇冷彻骨,剑身在徐徐放大、接近、压迫?”
“是……是啊……”
“除了恐惧压来的剑气与剑影,便是手脚不听使唤?”
“是……是的……”
“那就对了。嵇施主,他无意将你们置之死地,他也不会放弃他要做的事,他会晚上侵入尊府,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今晚……嵇施主,回避他吧。”
“道长不能制他?”
“不能。”清尘道长肯定地说:“只有两种奇学可以抗拒他,一是五台密宗的苦行瑜珈,一是玄门的蜕化术。贫道这点点道行,无能为力。抱歉,贫道爱莫能助,告辞。”
老道歉然稽首,默默地转身走了。
不久,丘如柏出现在空荡荡的庙前,远眺府城方向尘埃扬起处,那是嵇七爷一群坐骑狂奔荡起的尘埃。他脸上涌起冷森森的笑容,哼了一声。
夜来了,嵇家寂静如死城。
三更初,一个黑影从庄院的右侧越墙而入,像个有形无质的幽灵,移动有如飘浮,所经处点尘不惊。
一处屋角隐伏着两个警哨,发现黑影冉冉而来,不约而同突然冲出,一刀一剑同时抢攻,快速绝伦锐不可当。
黑影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十倍,在刀剑乍合的前一刹那一闪而过。
“哎……”两警哨狂叫,摔倒在地挣扎。
先后传出数次狂叫,每一次代表有一组警哨被击倒。终于,黑影直捣中枢出现在大厅前的院下。
中间拉开,灯火外泄,一个青袍人出现在阶上,没佩有兵刃,神色颇为从容。
“阁下来晚了。”青袍人说:“嵇七爷已到太行避祸,阁下白来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丘如柏阴森森地说:“他既然能丢下家业不顾,在下又何必做好人?在下要放火,尊驾反对吗?”
“当然反对……”
“尊驾有阻止的能力吗?”
“老弟。”青袍人口气一软:“阁下这佯做,不合江湖道义,是吗?”
“嵇七爷白天布下暗器大阵,晚上没交代清楚就一走了之,这也合乎江湖道义吗?他能不合道义,在下为何不能?除非你阁下有能力阻止,不然请不要抬出江湖道义来吓唬在下。”
“老弟……”
“你下来。”丘如柏点头叫:“在下不是讲道理而来的,你们从不和任何人讲道理,至少与太行山的强盗暗中往来,在理字上就站不住脚,阁下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掏出真才实学来打发在下走路。”
青袍人略一迟疑,然后降阶而下。
丘如柏徐徐后退,退至空旷处相候。
“老弟未免太咄咄迫人。”青袍人沉声说:“无端登门胁迫,未免过份。尊驾姓丘,请示大名。”
“阁下,你就叫我丘三好了。”丘如柏沉静地说:“不是在下登门胁迫,而是追查元凶不得不来,不要用天理国法人情来敷衍在下。你不知道我,我也不了解你,各凭所学分强弱,了断之后再言其他。阁下,兵刃拳脚暗器,任凭阁下施展,在下候教,请。”
“老弟,别无商量?”
“别无商量。”丘如柏说得斩钉截铁:“在下也自知来得并不怎么光明合理,所以迄今为止,尚未出手置人于死。目下天色太黑,交手难免有所闪失,伤残死亡在所难免,阁下幸勿见怪。阁下如果胜了,丘某的事一笔勾销。”
“那是当然,在下在拳脚上领教,请。”青袍人撩起袍袂掖在腰带上,双手一分,立下门户候教。
一声冷叱,丘如柏发起猛烈的强攻,声到人到,左手来一记云龙现爪疾探而入。
卟一声闷响,劲风四荡,青袍人闪身避开正面,一掌拍中丘如柏的左手小臂,快如电光一闪。
双方都是内家高手,劲道迸发,同时震退,移动马步重新变招进攻,拳掌飞舞中,各展所学强攻硬架,每一记皆用上了无俦真力,拳掌接触声暴起。
片刻间,似乎棋逢敌手,进退盘旋同样快速敏捷,谁也未能掌握优势,天色太黑,巧招已派不上用场,招一发便行接触,所以活动的空间窄小,有如贴身肉搏,谁禁受不起打击,谁就是输家。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啸,一个发如飞蓬的人影,从瓦面飞掠而下,落点正好在的丘如柏的顶门。
丘如柏哼了一声,身形疾闪,速度平空加快了一倍,闪至青袍人的右首,顺势一掌斜挥,罡风突然迸发。
青袍人本能地旋身挥掌急架,啪一声架住了,但这次所受的力道似乎增强了数倍,惊叫一声,被震得斜飘丈外,几乎栽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丘如柏到了飘落的人影侧方,抓住了光临胁肋的一根打狗棍,大喝一声,被震得斜飘丈外,几乎栽倒。
“啪!”打狗棍突然折断,像是爆炸一股碎成寸段散飞,实心的苍竹杖不见了。
一声冷叱,丘如柏抢入,拳出似电耀霆击。
“卟卟啪!”发如飞蓬的人接了三拳,整整退了十步,虽封住了三记重拳,却无法支撑下来。
青袍人到了,右手直探丘如柏的右背肋。
丘如柏左转大旋身,不但恰好避过雷霆一击,而且反击青袍人的左肩头,快得不可思议,卟一声掌及青袍人的颈根,有如巨灵之斧。
“嗯……”青袍人惊叫,翻身便倒。
丘如柏人如猛虎,折向猛扑打狗棍被毁的人。
“住手!”发如飞蓬的人沉喝。
这时,两人所立处,恰好位于厅门泄出的灯光下,两人的侧面被灯光照得须眉毕现。
丘如柏发出的铁掌,距对方的心坎要害不足三寸,但他居然能收回掌势,撤回半尺。
“你是天涯怪乞解凌风。”丘如柏冷笑:“居然在黑道巨擘鹰爪神钩嵇永胜家中作食客,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侠丐之名可以休矣!如非今日亲自目击,在下真不敢相信尊驾是个欺世盗名之侠。”
“胡说八道!”天涯怪乞怪叫:“老夫是来找夜枭冯浩的,他从河南逃来山西,在此地失去踪迹,老夫特地前来查看,碰上你们打打杀杀,一时兴起现身亮相……”
“原来如此,在下料错了。”丘如柏放下手说。
“哼!你小子的劲道可怕极了,毁了老夫的打狗棍……”
“前辈迎头飘落,犯忌在先。”
“哼!唔,能把三阴秀才一掌劈倒的人,举目江湖,找不出几个,老夫想想看,你到底是谁。”
“不要管在下是谁,前辈最好脱身事外。”
青袍人三阴秀才,这时才吃力地挣扎站起,脚下仍然虚浮脱力,摇摇晃晃不易站稳。
“唔!你很年轻,在近十年来的江湖武林新秀中,有几个出类拔萃的人。你贵姓?”
“解前辈,你不打算撒手不管吗?”丘如柏避开正题。
“唔!我天涯怪乞名列武林八绝,三阴秀才高居三天三邪之首,全不在你眼下,不难猜出你的根底……”
“他姓丘,自称丘三。”三阴秀才有气无力地接口:“他来找嵇七讨取云裳女史的消息。”
“哦!老夫知道你是谁了。”天涯怪乞恍然:“慈悲菩萨,地网天罗,你就是天罗丘如柏。”
“没错,就是我。”丘如柏不再隐瞒身份:“解前辈最好不是嵇七的门下客,不然……”
三阴秀才像老鼠般溜走了,溜得好快。
“老夫只找夜枭,那恶贼在河南做了几件血案,逃来山西避风头,沿途仍然手脚不干净。很可能躲在嵇七的家中快活,老夫非找到他不可。怪事,这座鬼宅子好像除了一些警哨之外,全宅似乎没有几个人,嵇七那些黑道朋友都是躲到何处去了?”
“大概上了山。”丘如柏说:“在下要等他,等到五更放火。”
“放火?你……”
“不要管在下的事,解前辈。”丘如柏举步向石阶走:“我这人行事不怕蜚语流长,我行我素,不达目的绝不甘休。我不信嵇七真的已经上了山,他还没摸清在下的底细,怎甘心情愿远走高飞?”
他进入宏大的客厅,添点了四盏灯,大马金刀地在大环椅上一坐。
“咦!好像连内眷都失了踪。”天涯怪乞在他对面坐下惑然说:“老弟,恐怕嵇七和他那些凶魔朋友,真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