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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女客的目光,也本能地落在大总管这个人身上。
走在前面的女旅客真是美,说句俗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看年纪,不会超过双十年华,紫色绣巾包头,紫绸小坎肩,窄袖子绸衣,翠绿八褶裙。小蛮腰的皮剑带宽有三寸,附有暗袋。剑是武朋友的狭锋剑,云头上的剑穗有一颗姆指大祖母绿宝石,绿芒闪烁。剑鞘却不起眼,斑剥的蛇皮古色斑斓,没有任何装饰。
年轻美貌的女郎,加上家境富裕,难免有点骄傲自负。这位美女郎也不例外,俏媚的瓜子脸与充满灵气的钻石明眸,就流露出不可一世、傲视群伦的自负神情。另两位女郎年约十五六,稚容未退,虽然也俏丽可人,但她们的眉梢眼角,就缺乏骄傲自负的神韵。再看到她们头上的双丫髻,和没披有坎肩的衫裙,便知道她们的侍女身份了。
侍女也带着剑和百宝囊,登徒子最好及早趋避。
女郎看到大总管钟灵,仅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随着店伙袅袅娜娜地走了,空间里流的余香久久不散。
进入忙碌的大院,钟灵脚下一慢。
“莫瑞,认识那标致的少女吗?”钟灵向跟在后面的一名大汉低声问:“两个侍女好像都有了几成火候。”
“不认识。”大汉低声答:“年纪太轻,没见过。看打扮和香喷喷的薰衣香,一定是哪一位武林世家的千金,温室里培养出来的花,好看而已。”
“你废话倒是不少。”
“总管……”
“我看你两人都看得直了眼,色迷迷地魂都快飞啦!走,办事要紧。”
接着住进东院的,是一位风尘仆仆背了鞘袋的高大年轻人,剑眉虎目,脸色如古铜,人生得雄伟,但脸上一团和气。经过厅左的走廊往内进走,与大总管钟灵的几个手下照了面,彼此不相识,所以谁都没留意对方是什么人。
傍晚时分,各处点起了灯火。院子里光线幽暗,光源是两端走廊口的两盏灯笼。花厅中,少堡主与大总管钟灵、包永刚、丁一平四个人,仍在踞桌进食,一面低声交谈,似在讨论一些要事。其他的几名手下,酒足饭饱皆出到院子里乘凉,有些从房内搬来长凳,有些坐在廊侧的石阶上,三三两两各成集团高谈阔论,谈些旅途的见闻,也谈明天到西安后该办的琐事,少不了也谈到女人。
月洞门出现一位侍女轻盈的身影,莲步轻移青裙款摆,美丽的脸蛋在朦胧的灯光下,更增三分艳丽。她瞥了散落在各处角落的大汉一眼,袅袅婷婷走向对面的廊口。
也许是天气热,也许是奔波在旅途的人特别容易冲动,活该有事,旅店中真不该出现这么美丽的女人。
两位大汉坐在廊口的石阶上,两双色迷迷的怪眼,紧吸住侍女高耸的酥胸,和动人的腰下部份,脸上涌现邪邪的笑意。
“唷!好香。”一个大汉怪腔怪调地说,色迷迷的怪眼在侍女的脸上狠瞄。
“小娘子,好走,千万别闪了水蛇腰。”另一名大汉接口,笑得邪邪地。
侍女在廊口止步,扭头微笑着注视着两个大汉。她的笑并不是有意勾引良家子弟的媚笑,而是充满不吉之兆的阴笑。当然,由于她人生得美,而且年轻,虽然这种笑充满凶兆,但仍然相当动人,对那些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来说,不起丝毫威胁作用。
“喝!胡兄,有意思,小娘子不走了。”第一位发话的大汉说:“你看,她是不是对我有意?”
“也许对咱们俩都有意思,这叫做慧眼识英雄。”胡兄的邪笑更浓,怪眼更放肆地在侍女的胸部狠盯:“夏兄,你知道走桃花运的意思吗?”
“咱们武威堡的人,哪一个不是英雄。”夏兄站起盯着侍女说:“小娘子……”
武威堡三个字,令侍女脸色一变。
“你们到处招摇。”侍女抢着说:“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不及的。”
侍女说完,扭头举步便走。
通向后进的走廊,踱出傍晚时落店的年轻人,越过两名大汉,随在侍女身后走进前面的大院。
夏兄和胡兄呆了一呆,似乎颇感意外。按理,一个小小年纪的美丽小姑娘,在旅店中碰上骠悍粗野的大汉出言轻薄,不吓得狼狈走避才是怪事,而这位小姑娘不但不害怕,而且居然大胆地提出警告,真有点不合情理。
“喂!小娘子。”夏兄举步跟上叫:“等一等,把话说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跟得急,先跟上年轻人。夏兄不是一个讲理的人,信手将年轻人拨至一旁,急走两步跟上侍女,毫无顾忌地伸手去扳侍女的肩膀,想将侍女抓住。
侍女在对方的大手行将及肩的刹那间,右手悄悄地戟食中二指向后连点,脚下一紧,走到前面去了。
夏兄一抓落空,突然身躯一震,脚下一乱。
年轻人被拨在一旁,并没介意,乖乖地在一旁背手伫立,不想与对方计较。廊灯昏暗,看不出任何微小的举动。虽则他对那位小侍女生疑,却没留意双方的出手经过,他只看到大汉伸手抓人,小侍女突然加快溜出大手下走了,如此而已。出门人闲事少管,这件事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适逢其会,袖手旁观的局外人。
夏兄脚下一乱,踉跄站稳,右手按住右肋,惑然地揉动片刻,似乎并没感到有何不对,摇摇头再抬头往前看。
小侍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廊口的那一端。
胡兄站在这一面的廊口,好奇地向前注视,眼中有阵阵疑云,似乎觉得同伴夏兄任令侍女走掉,有点莫名其妙,难道夏兄大发慈悲了?
夏兄泰然地转身,踏出第一步,蓦地上身一晃,几乎摔倒,幸而站稳了。
“咦!老兄,你怎么啦?”年轻人惑然问。
“不关你的事。”夏兄不悦地说。
“这……”
“头有点晕。”夏兄说,重新举步。
第一步,第二步……夏兄突然往前一栽。
年轻人太过热心,不假思索地抢出伸手急扶,在夏兄倒地之前,一把将人扶住了。
“咦!站好……”年轻人惊呼。
站在五六步外的胡兄一惊,急抢而至,伸手接住夏兄,一面急唤:“夏兄,你怎么啦?夏兄……咦……”
“他好像发病了。”年轻人说。
夏兄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已陷入昏迷境界,身上已有点发冷。
胡兄怪眼一翻,凶狠地、死死地盯视着年轻人。
年轻人一怔,警觉地放手。
“该死的,你把你怎么了?”胡兄说话了,语气极为凶狠。
“我?”年轻人急急分辩:“你怎么不讲理?我看他倒了,好心扶住他……”
“呸!在下这位兄弟从来就没有病。”胡兄怒叫:“附近只有你,在下亲眼看见你挟住他,一定是你搞的鬼。来人啦!”
这一叫,应声奔来三名青衣大汉。这些人都在院子里乘凉,一叫就到。
“这家伙暗算了夏兄,抓住他。”胡兄大叫。
“咦!你怎么血口喷人?”年轻人大惊,警觉地向外退:“好心没好报……”
两名大汉不由分说,上前擒人,四条手臂齐伸。
有理说不清,年轻人不甘就擒,大喝一声,双掌一分,崩开了四条抓来的大手,跃身后跳。
第三名大汉哼了一声,如影附形跟到,右手一伸,云龙现爪劈胸便抓。
年轻人扭身闪避,上盘手格开对方的手爪,同时一掌吐出,按上对方的右肋。
大汉一抓落空,已是怒火上冲,右手一翻,闪电似的扣住了年轻人的左手脉门,一声虎吼,左掌发似奔雷,噗一声劈在年轻人的右肩头,力道如山。
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年轻人的修为,比大汉差了一大截,挨了一掌,已是满天星斗浑身发僵,惊叫一声,想挣脱左手已力不从心,身形下挫,失去了反抗力道。
大汉得理不让人,噗噗两声闷响,两掌急如骤雨,右手一抖,有骨折声传出。
年轻人终于支持不住,立即应掌昏厥。
一阵澈骨奇痛令他痛醒了,他发觉自己躺在花厅的砖地上,身旁蹲着两个大汉,分压着他的双手。
厅上的八仙桌前长凳,坐着少堡主,左右分立着包永刚和丁一平。大总管钟灵和几名大汉,分立在左右的长凳前,所有的目光,全凶狠地向他集中。
他不能转动,因为他已经知道左肘断了,右锁骨也断了,任何些微的移动,都会痛得冒冷汗。
“通名。”少堡主怒容满面沉声问。
“蔡礼。”他强忍痛楚说:“你……你们为何如此对待我?”
“你用什么手法,伤了本少堡主的手下弟兄?”
“冤枉……”
“给我打!”
劈拍劈拍四耳光,打得他几乎一口气接不上来,再次痛昏了。
一盘冷水泼醒了他,他口中的血与冷水混在一起。
“你竟然以护花使者自命,暗算了本少堡主的人,你这该死的东西!”
“冤枉!”蔡礼绝望地狂叫。
“呸!你还敢叫冤枉?”那位胡兄大声说:“敝同伴的手,已经搭上了那小女人的肩膀,你在旁突然攫住了他,不知在他身上弄了些什么手脚,你还敢叫冤枉?”
“你如果不招,本少堡主要活剥了你,你信是不信?”少堡主阴森森地说:“当场把你捉住,你还敢叫冤枉?你招不招?”
“我蔡礼只是一个替西安回春堂至四川办货的人。”蔡礼声嘶力竭地说:“药材到了宝鸡,我先走一天赶回报讯。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也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看到那个人摇摇欲倒,才好心去扶他的。你们如果认为我有罪,为何不送我到县衙法办,为何用私刑来摧残我?你们……”
“把另一条手臂也弄断!”少堡主怒喝。
“少堡主,且慢。”大总管钟灵急叫:“他不是武林人,少堡主千万不可废他。”
“谁说他不是武林人?”少堡主不悦地反问:“夏兄弟明明是被极阴毒的手法毁了胆经与脾经,即使能救活也会成为废人,这小子……”
“少堡主,这人如果真的有些能耐,胡兄弟几个人能那么轻易地废了他活擒?”钟灵温和的替蔡礼开脱:“少堡主,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弄的玄虚?”
“大总管,老夏根本就没沾上那个风都可以吹得倒的小女人。”胡兄接口说:“那小女人匆匆地走避,老夏经过这小子身旁,两人曾经动手推拉,接着便发生夏兄倒地的事。”
“少堡主,可否让属下先查一查那位少女的底细,再行处治?”大总管慎重地说:“万一不是这人下的毒手,岂不便宜了凶手,被凶手暗笑咱们……”
“我们有这么多人有院子里,那小女人敢吃了豹子心下毒手?”少堡主不以为然:“三个人才将这小子擒住,大总管,你居然说他不是武林人,哼!”
“少堡主……”
“大总管,你怎么啦?好像你已经不是煞神钟灵,而是一个妇人之仁的老太婆了。”
“这……”
“不许你过问。”少堡主不悦地大声说。
“是,属下不过问就是。”大总管惶然地欠身说。
“先用分筋错骨手法治他,再把手脚全部弄断。”少堡主火暴地挥手叫:“我不信他能挺得住多久,先治他再要他招供。”
“遵命。”一名大汉说。
一双小腿的关节情开,蔡礼仅哀叫了两声。当筋骨开始对向移动,开始挤裂肌肤时,蔡礼疯狂地叫吼,最后昏厥了。
一盆冷水泼醒了他,少堡主的冷酷语音直震脑门。
“招!你用什么阴毒手法暗算本少堡主的人?”
“天哪!”蔡礼绝望地狂叫。
“再错一对浮肋。”少堡主怒吼。
厅门口,传来一声沉喝,有人大叫:“站住!干什么的?不许乱闯。”
“霍巡检。闪开!”洪钟似的嗓音震耳。
“不许……”
“拿下他!”霍巡检沉声大喝:“反抗者,格杀勿论,以掳人杀人犯处理。”
钢刀出鞘声乍起,高大的穿了从九品官服的霍巡检迎门屹立,虎目炯炯,威风八面。
两名巡捕单刀一领,首先抢入两面一分。
门外一声狂叫,有人被摆平了。
厅中所有的人,皆吃了惊倏然而起。
少堡主也站起了,怪眼彪圆似要发作了。
“果然有人掳人行凶,居然敢在客店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霍巡检虎目彪圆,虬须戟立:“你们这些东西眼中还有王法?好,你们都带了刀剑,把刀剑解下来。”
“你干什么?”少堡主火气够大:“你知道我是谁?贵县王知县在梅某面前,说话也不敢如此放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知道你是掳人行凶的现行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狗东西!你敢拒捕?来人哪!”
涌入四名巡捕,四具匣弩对准了梅少堡主。
接着涌入四名箭手,箭在弦弓已拉满。
“掳人杀人律该偿命,现在拒捕格杀勿论……”霍巡检的语音像打雷。
“且慢……”梅少堡主不得不低头。
“解兵刃投降。”霍巡检沉喝。
众大汉的目光全向梅少堡主集中,等候少堡主下令。
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