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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文钱渡资,有如敲竹杠。但天香姹女三个人,却给了一锭一两的碎银。
船抵中流,船身不住颠簸。
和尚暗藏在掌中的金属物是一只小铜管,乘机塞入小洁的皮护腰内,手法极为高明,小洁居然毫无所觉。
船后艄夫侧方,先上船的一位年青公子爷,盯着滚滚河水,眼中突然焕射出冷森森的光芒,一种肉食兽类发现猎物时的光芒。
船抵彼岸,游客陆续登岸,和尚目不旁视,沿大道匆匆走向登香山寺的山径。从此,这位和尚失了踪,两年后,有人发现腐了的骸骨,堆在半山的路旁土洞内。
一个时辰后,香山寺至万佛洞的山径一座凉亭中,三女伏在亭旁的石凳沉沉入睡。这一带山径本来就游客罕至,游客们皆在香山寺随喜不再南行。
一位像貌威猛,年约半百的魁梧绅士,带领着六名劲装大汉赶到,从寺僧口中问出三位姑娘的去向,急急赶到凉亭,远远地便看到伏凳沉睡的三位姑娘,发出一阵欢呼,兴高采烈奔到。
“都倒了!计算得真准。”首先奔到的一名大汉抓住小春的发髻说:“都睡着了……咦……”
发髻抓住往上提,便看到小春美丽的面庞,本来紧闭的双目,竟然徐徐张开了,明亮的眸子有笑意,动人的樱桃小口也的确有明媚的笑容。
大汉怔住了,突然醒悟急急放手。
同一瞬间,另两名分别擒捉另两女的大汉也发出惊叫。
“哎……”三个大汉几乎同声狂叫,俯下屈曲身了暴退,再扭曲着摔倒。
“是袖里乾坤郝天衡吗?”天香姹女向穿长袍绅士打扮的中年人丢出一只小扁铜管:“这种定期散发迷香的玩意造得十分精巧,打造不易,还给你。”
七个人已倒了三个,实力减半。倒下的三个人都是小腹受到腑脏离位的重击,蜷曲在地痛苦呻吟,无法站起。
袖里乾坤吃了一惊,但并不害怕,伸手制止三名手下拔剑冲出。
“天香姹女名不虚传,神手佛竟然失手了,被你们发现他在你们身上弄手脚。”袖里乾坤语气奇冷:“你知道郝某为何要设法活擒你吗?”
“去年你就替梅少堡主四出拦截本姑娘。”天香姹女毫不激动:“你除了用下五门的卑鄙手段暗算之外,似乎黔驴技穷……”
“郝某本来想活擒你,怕交手时误伤了你那令男人心猿意马的粉弯雪股。”袖里乾坤下流地淫笑:“迷香无效,郝某只好用行动来纠正你的错误看法。如果不幸损伤了你的花容月貌,对梅老弟郝某只好抱歉了。”
“你袖里乾坤诡计多端,只会出鬼主意害人,很少与人交手。”天香姹女往前接近:“今天居然敢挺身而出叫阵,必定是你的末日到了。”
双方对进,气氛一紧。
三丈、两丈、丈五……袖里乾坤的右手,搭上了剑靶,大拇指压下卡簧,剑徐徐外拔,一双怪眼冷电四射,凶狠地注视着手也落在剑靶上的天香姹女。
仍在对进,袖里乾坤右脚迈出了。
天香姹女也迈出右脚,长剑出鞘。
一声沉叱,剑鸣震耳。袖里乾坤右脚落实,身形微挫,剑化闪电向前拂出,剑出鞘随势出招,声势惊人。
天香姹女毕竟经验不够,误以为这家伙的抢制机先进攻,也同时将刚出鞘的长剑向前挥出相阻。
剑挥出,她知道上当了。
“哎呀!”她惊叫,挫身下伏。
晚了一刹那,袖里乾坤挥剑是虚招,袖中飞出一枝袖箭,三颗铁蒺藜。双方相距仅一丈左右,手一伸便拉近了三尺,暗器先剑发出,即使看到暗器也无法闪避了。
袖里乾坤,袖里面真有乾坤,而且是致命的乾坤。
天香姹女总算反应超人,但避得了袖箭和上两颗铁蒺藜,却躲不开最下面的一颗,只感到右胁肋一震,随即澈骨奇痛像怒潮般光临,一声尖叫,向下一栽。
“哈哈哈哈……”袖里乾坤狂笑,上前收剑伸手擒人。
两侍女大惊,舍命挺剑冲扑抢救主人。
三名爪牙同声沉叱,飞抢而进,立即传出兵刃接触的可怕震鸣。
袖里乾坤俯身伸手,要抓天香姹女的手臂将人拖起。
“如此稀松平常。”袖里乾坤的右手已触及天香姹女的左上臂:“也敢在江湖上称雄……哎……唷……”
侧方矮树丛中,闪电似的飞出一块拳头大多角山石,不偏不倚击中了袖里乾坤的右肩尖,肩骨立碎,皮开肉裂,伸出的手臂立即失去作用,整条右臂仅有肩下方的皮肉与大筋相连,这条臂膀不割掉是不行了。
这瞬间,天香姹女强忍澈骨奇痛,奋身滚转,剑就在这瞬间砍入袖里乾坤已失去作用的右上臂,臂应剑断飞,她自己也痛得浑身发软,丢掉剑瘫痪在地。
两侍女存心拼命,放弃防守全力进攻,果然在两招之后,把三大汉逼退了丈余,锐不可挡。
“快带小姐退走!”小春急叫,大发神威剑出八方风雨狠招,同时攻击三方面的强敌,掩护小洁抢救主人。
小洁急退,收剑将天香姹女背上往南退。
三大汉已发觉主人袖里乾坤倒了,凄厉的痛苦叫吼惊心动魄,不由心胆俱寒,斗志全消,却又不敢退走,只好用游斗术缠住小春,让小洁得以安全撤走。
府城的地头蛇大举出动,搜索受了重伤的天香姹女,由东关外的穿云燕梁又秋主持大局,封锁东西官道人马齐出。
但白费工夫,天香姹女失了踪。
郝家的信使飞骑西奔,到秦州武威堡报信去了。
小春掩护小洁背了天香姹女逃命,奔出半里地,后面传来蔡智熟悉的叫声:“停下!疗伤要紧。”
天香姹女已经痛昏了,指头大的有刺铁蒺藜打入右肋,这滋味她怎受得了?动一动就痛澈心脾。
他们在白香山墓西面的山脚上,找到一家农舍,好心的农舍主人听说姑娘被登徒子行凶打伤,慨然让出一间内房收容他们。
蔡智就是那位扮游山公子爷的人,他一直就隐身在旁暗中呵护,做梦也没料到大名鼎鼎的袖里乾坤,会在出招时发射右袖内的暗器伤人,他后悔极了。
顾不了男女之嫌,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替姑娘疗伤。道学先生们把女人暴露肌肤看成有损名节,在医家的眼中却平常得十分平常。拉开衣裳,鲜血已流了很多,幸而铁蒺藜的一边,被皮护腰的上缘挡了一挡,力道消了一半,再被肋骨所阻,幸而未贯内腔。
乘姑娘昏迷不醒,他硬下心肠割开肌肉取出铁蒺藜,用绝门的金创药敷上伤口,撕衣袍作伤巾,熟练地缠好小蛮腰,喂过保命金丹,等候药力行开姑娘才能清醒。
天香姹女终于醒来了,睁开依然动人但显得无神的凤目,轻嗯了一声。
“不要动,班姑娘。”蔡智按住了她:“你肋部受了伤,创口大动不得。哦!痛吗?”
“有……有一点,有点凉凉麻麻地。”她苦笑:“蔡兄,我……我真不中用,我……”
“你已经很了不起。”蔡智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语气出奇地温柔:“换了我,也不见得能完全躲开四件暗器,这畜生好阴毒。”
“我……我会残废吗?”
“废话!”蔡智拧拧她的鼻尖微笑:“皮肉之伤。就算伤了内腑,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就有把握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哦!我再也不让你冒险了,这些险恶的江湖败类太可怕了。”
“可是,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说可是。”蔡智掩住了她的樱口:“我会好好安排的,留下袖里乾坤的狗命,就是最妙的一步棋。一个残废的人,报仇的欲望极为强烈可怕的,他会把梅少堡主逼出来找你报一臂之仇。所以准备的功夫已经够充分了,最后一步棋是如何把梅少堡主引到崩龙台,这步棋很好下的。”
“这……”
“必要时,我会把你的嘴封起来。”他居然有心情笑:“女人就是话多,你将来最好嫁一个哑娇婿。好好休息,我去作好防险的准备。”
“希望你就是个哑巴。”她红云上脸闭上眸子说。
她感到火热的脸颊被拧了一把,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变化,心中甜甜地,心跳加快了一倍。
第三天下午,蔡智正替她清洗伤口。
“还痛不痛?”蔡智轻按她创口旁的肌肉柔声问。
“我……我痒……”她已恢复血色的脸庞红到脖子了。
“创口已经快脱痂了,要一年后疤色方能消退。”蔡智替她上药,缠上洁净的伤巾:“呵呵!好在小腰儿不会因受伤而变粗,放心啦!再过两天,我们上道,不然就赶不及了。”
“我能走动?”她问。
“可以,但是我不让你走路,买车。”
“谢谢你,蔡……大哥。”她闭上眸子幽幽地说:“我……我的小名叫小昭,秀媛是假名。”
“好名字。”蔡智替她掩上薄衾笑笑:“只是太严肃了些。你知道,我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希望你别介意,小昭。”
“我一生中,从没遇见你这种无拘无束胸怀坦荡的人。我……我想亲近你,但……但是我好害怕,大哥。”
“你怕我?咦!你……”
“你这种态度,会害苦了许多姑娘。”她说完,用被蒙住头躲避。
他坐在床口发怔,陷入沉思境界。
“也许我走了几年江湖,试尝过多种行业,结交过三教九流的朋友,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女人。”他像在自语:“我家是个古老的家族,也读过不少书,闯荡江湖,结果把道学味头巾味都抛弃了,就成了这副德行,说话肆无禁忌,把世情看得很淡……可是,家兄遭难的事我却放不开。”
“你不知道姑娘们不喜欢道学味头巾味吗?”姑娘露出头来,脸红似火,眼中有异样的光采:“除非希望夫婿取功名做大官光宗耀祖,或者穷怕了嫁一个规矩可靠的有德望的人过活。”
“做官的人不一定道学。”他笑了:“名士风流理所当然。”
“废话!哦!除了令兄的事,凡事你都不太认真吗?”
“通常是如此,人活着事事认真,太苦了,小昭。”他苦笑:“我承认我有点自私,把自己的事看得比较重。家兄远在回春堂任采购,主要原因是希望知医又知药,回春堂的十三科,在北地是最享盛誉的。为了怕家兄出入栈道遭逢意外,所以我做行商清除川陕的强盗土匪。家兄遇难的那几天,我追逐剑门三霸三千里,经过咸阳追入太白山方追上他们。到头来,家兄没死在绿林强盗手中,反而丧生在交通官府的武林恶霸之手,我想起来就恨,真想逐一铲除这些……唉!算了,我只要梅少堡主偿命。”
“大哥,你的武功深不可测,令兄……”
“家兄没练武,他学医兼学药志在济世活人。”他失声长叹:“我这个杀人的人仍然活着,而志在救世活人的人却惨遭杀害,这世间还有天理吗?不说了,你好好养伤,记住不要作伸展剧烈的活动,有事可叫你的侍女代劳。”
第三天一早,一辆双头马车驶出龙门镇。
蔡智打扮真像个车夫,范阳毡帽粗布短装,鞭长丈二,整个人显得粗犷骠悍,赶车的技术呱呱叫。
这是马车而不是骡车,快慢全控制在车夫的鞭子上。鞭花一响,马车平稳地驶出北镇口,风突然掀起窗帘,小春小洁两位美丽姑娘的面庞乍现乍隐。
郝家的一名打手,恰好在栅口张望,无意中看清了车中的美丽脸庞,像惊兔般往镇内狂奔。
不久,十余名骑士向府城方向狂追马车。
车轻快地驶上洛河上的天津桥,车内的小春叫:“别忘了沿途让窗帘偶或吹起,没有人来追就毫无趣味啦!”
郝家的人为了招集府城的朋友,不敢穷追,好不容易集合了三十余位好汉,已经是巳牌时分了。
巳牌末,马车不徐不疾驶过润河桥,后面两里外,尘埃滚滚追兵将到。
这一带全是田野,一片黄色的麦海在路两旁向外伸展。
今年是个好丰年,再过几天就可以收获了。
马群接近车后半里地,马车开始加速。
一里、二里……马群已到了车后十余步,来势如潮,声势惊人。马车掀起的尘埃,掩盖了马群的下部,从车厢里往后看,可看到前面的十余名骑士。领先第一骑,正是东关外的穿云燕梁又秋,那干瘦的五短身材一看便知。
“赶车的慢下来,刹住车。”穿云燕用奇大的嗓门大叫:“不要听女匪的指使,以免枉送性命!刹住……”
车后的车厢板下部突然向后一掀,接二连三扔下不少结了方格的粗绳网,一捆捆往后飞,着地便崩散开来成团成堆。
蓦地马嘶人吼,有如天崩地裂,人飞掷而起,马砰然冲倒。这种绳网比绊马索更霸道,有如鱼儿入网鸟雀进罗。
马车向前飞驶,留下滚滚黄尘。
一天又一天,车过陕州,西出潼关,进入陕西地境,前面展开了八百里锦秀秦川。
沿途没有人追赶袭击,跟踪监视的人却此隐彼现。
车不在西安停留,渡过咸阳买马,沿渭河河谷向西又向西。兴平、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