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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兵器相碰击之声,虽然并不甚响,但在客店里的顾惜朝和尤知味还是听到的。
那时尤知味已一口气杀了三名高鸡血的手下,正要把韦鸭毛也杀死之际忽听这一声微响,便道:“冷将军和人动上手了。”
仅这一句,便听到有人卟通掉下水里的微响。
顾惜朝道:“冷呼儿下手,还是不够神不知、鬼不觉!”
尤知味笑道:“不过外面剩下几个孤魂野鬼,冷二将军还对付得来……就怕他日后要对付鲜于仇将军,这可不一定吃得下了。”
谈得几句,忽听有人敲了几下门扉。
尤知味,顾惜朝两人脸色一齐变了变,因为这门响并非预定的暗号,尤知味冷笑道:
“总不成是这些孤魂野鬼倒摸上来了罢?”
顾惜朝道:“那也正好收拾他们入幽冥道。”走到戚少商和高鸡血身上,两只手按住他们的“百会穴”,道:“大师去开门,一有异动,我就先杀了这两个罪根祸首,看几只小鬼,能有什么作为?!”
尤知味心里嘀咕:我去开门,是要冒险,你来杀人,倒是舒服。不过也不想就这点跟他对冲,便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便去开门。
顾惜朝在后面看见他走路的背影,心中不禁暗暗钦服,这人随便几步走去,不但前面全无破绽可攻,就连背后左右也无暇可袭,方悉这尤知味的武功,当真非同小可,自己有此强助,固然可喜,但若变成强敌,可要千万小心才是,不禁暗自警惕起来。
第四十三章顾惜朝对顾惜朝
尤知味打开木门的时候,他的身体各个部分,都在全面备战的状况。
就算在一眨眼间,他可以至少发出二十六种致人于死的招式,让攻击他的人死上二十七次!
他以烹饪名闻天下,很少入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其实,他杀人就像砍骨切瓜一样,只切得比别人更优美更从容。
他把门打开。
他已作好一切防范。
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在门口出现的会是谁!
顾惜朝!
顾惜朝怎么会在门外?!
顾惜朝怎会来敲门?!
顾惜朝不是留在店里吗?!
尤知味在一错愕间,二十七道杀手均未发出,一记银枪震起红缨,已劈脸刺到!
尤知味在错愕间反应依然极快,身子一晃,枪尖险险自颈旁擦过,缨穗也扑在颊边!
就在这刹那间,在店内顾惜朝立足之处,蓬蓬两声巨响,尘土飞溅,两只手臂,已分别抓住顾惜朝双脚。
顾惜朝乍见尤知味遇袭,又见自己的样子在店门前一晃而过,心神一震,便在这时,下盘已被人扣着。
顾惜朝大喝一声,全身拔起。
那土中两人,虽然得手,但顾惜朝的内劲非同小可,冲天而起,那两人也抓紧他的脚,被带上半窒!
顾惜朝双手一沉,一刀一斧,已劈入两人脑门之中,但顾惜朝亦觉双腿一阵刺痛,那两人十指如钢锥,也抓入自己脚胫骨里!
这瞬间的变化,虽锥极速,但土中那两人,一个叫做土牛。一个叫做土狗,俱是土遁法高手,投入赫连春水帐下,他们一旦拿住顾惜朝双脚,原可废之,不过顾惜朝更快一步,先把他们抽离土中,再格杀之,但他双腿也受创不轻。
顾惜朝飞降而下,他第一个意志便是:速杀戚少商和高鸡血!
他自知受创非轻,生恐夜长梦多,又让戚少商逃脱,便生了立毙戚少商之意。
但就在他落下地来之际,有一男一女,遽然向他包抄过来。
顾惜朝正要全力应战,那一男一女,忽然同时飞起一脚,把刚才那两名伏击者——土狗与土牛——的尸身踢飞!
顾惜朝的斧头和小刀,仍嵌在上狗与土牛的脑壳里,两具尸身被踢开,顾惜朝一时也不及拔回武器。
那男的突攻了一刀。
女的也砍了一刀。
顾惜朝正欲招架,忽然发现,那两刀并不是砍向自己,而是两刀互击。
“呛”的一声响,星花四溅,两刀交击,发出极之灿亮的星火,亮得令顾惜朝等一时睁不开眼来。
就在他闭目的刹那间,那双刀交击间炸出数十枚细如牛芒的金针银针,射向顾惜朝。
顾惜朝双袖一卷一遮,把细针全收入袖里。
那一男一女忽然滚身欺入,双刀如雪,飞祈顾惜朝双足。
顾惜朝脚下本已受伤;这一轮急攻,把他攻退了十七、八步,那对男女刀法虽然劲急诡奇,但要杀伤顾惜朝,仍然力有未逮,突然收刀疾退,护守住戚少商、高鸡血、韦鸭毛、息大娘这一干无力抵抗的人。
顾惜朝喘得过一口气,正待还击,忽瞥见大门口一人溅血而倒,一人摇晃不已。
原来赫连春水一枪不中,尤知味已一手刁住枪杆,揉身急上,追打急拿赫连春水身上七十二要穴!
赫连春水单手托枪,用一只右手与之对抗,一拆四十一招,两人既未进得一步,也未后退半步。
两人正打出真火来,那“顾惜朝”突又出现!
尤知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顾惜朝仍在屋里应敌,才不再上当,双手仍步步进迫,招招封杀,双脚却疾踢了出去:玉环鸳鸯步、麒麟十八踢、谭腿连环蹴、七煞绝命蹬、虎尾脚,急踢背后那个“顾惜朝”。
“顾惜朝”在后,赫连春水在前,尤知味双手攻扣赫连春水,双脚急踢“顾惜朝”,出招凌厉,无暇可击,以一敌二,丝毫不乱。
这“顾惜朝”原来便是十一郎。
那双刀布下奇阵联手攻杀顾惜朝的,是十二郎和十三妹。
这三人原本是苗疆子弟,擅易容术和奇招幻阵,很有制敌之效;赫连春水少有大志,麾下连鸡鸣狗盗之士,无不收容,有意效仿战国四公子之遗风。十一郎一上来,即易容成“顾惜朝”模样,乍然亮相,令尤知味大吃一惊,因而措手不及。
要知道天下间再精明的“易容术”,也只不过能使脸容、年岁、身段略有些改变,但是断不可能经过长期相处之后连亲人都认不出来,先前顾惜朝和冷呼儿故意把自己化装得残缺丑陋,使入不想多看一眼,加上尤知味的掩护,众人才未发觉,十一郎以彼道还彼身,化装成顾惜朝的样子,乍然闪出,的确是吓了尤知味一跳,若要再期欺瞒,则绝不可能。
尤知味连踢数脚,逼退十一郎,双手一击,已夺下赫连春水手上的银枪,但忽觉脑门一晕,浑身不着力,内力无法聚合,倒有些似自己也喝了“滋味粥”的感觉,心知不妙,大喝一声,心下一横,连击数掌。
赫连春水接了他一掌,却得对方掌力甚劲,知道已中了自己的“迷魂香,’,但内息依然如此之强,心中暗惊。又接得一掌,顿觉对方掌力已弱。再接一掌,已大占上风。第四掌拍来之时,赫连春水双掌一挫,立意要把尤知味震伤,不料尤知味这一掌却不聚力,反而随这一震之力,飞出门外!
尤知味的目的便是藉力逃脱!
他知道自己再不全力逃遁,所中的迷药一旦完全发作,就跟戚少商、高鸡血的情形等没什么两样!
尤知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是一知情况不妙,立即急退,但他虽然退得快,运道却不怎么好!
一朵“花”正向他迎面开到!
他把银枪一横,震开“刀花”,红缨又是一荡,尤知味只觉鼻端闻间一阵香味,登时省悟,原来迷药就下在枪尖的红缨里!
尤知味怒叱一声,银枪飞射,把张钓诗贯胸钉在地上,但背后速响起一道急风!
尤知味急速回身,然而神志已难以清醒,双手架住一拳,那“砰”地一脚,正踢在他的胸口,格勒勒一阵至少碎了三根助骨,赫连春水的另一只手,已封住了他身上七处穴道。
这刹那的景象是:
尤知味受制。
张钓诗死。
十二郎与十三妹,正横刀护守戚少商等。
赫连春水与十一郎,亦正向顾惜朝望来。
顾惜朝马上作了一个决定:
逃!
顾惜朝当然认得赫连春水!
他曾经拜会过赫连春水的父亲,但知道赫连春水决不会因这点渊源而有所容情——相反的,赫连春水会杀他灭口,以免顾惜朝奏上朝廷,致有灭族之祸。
顾惜朝自然明白这点。
尤知味已遭擒,看来,刚才出去的冷呼儿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儿除赫连春水之外,还有三名高手,自己却负伤在身,一对脚又流血不止。
顾惜朝于是立刻就逃!
“杀死他!”息大娘叫道。
——让顾惜朝逃走,会连累赫连春水一家的!
“别放过他!”高鸡血也大呼。他恨绝顾惜朝和尤知味杀死禹全盛几位弟兄。
赫连春水却知道当前之急,不是此事。
而且他必知傅宗书正与自己父亲密谋大计,断不会因自己的行动而贸然去消灭强助,破坏两股势力的合作团结。
况且,他并没有把握能够抓住顾惜朝。
他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救走息大娘这一伙人。
所以他用两只手指压住尤知味的眼盖,尤知味的眼珠在眼皮下不住颤动,冷汗涔涔而下。骇然呼道:“别,别杀我!”
赫连春水叹道:“我本来也不想杀你……听说你烧的菜,尝过一次之后,剁掉舌头也无憾,我很想有这个口福。”
尤知味道:“你要吃什么,我去烧……”
赫连春水道:“可是,我又怕你对待我,就像对待他们一样,下了些血盐什么的,—
—”说时手指微微用力。
尤知味只觉眼球有一阵刺心的疼痛,忙不迭地道:“我不会的,不敢的,我……”只觉眼皮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刺痛越来越甚,忙道:“我去解他们的毒……我是诚心的,你不要杀我!”
赫连春水指尖上的劲道略为一收,冷冷地道:“如何解法?”
尤知味知道这些人的解药乃是自己的“救命符”,便期期艾艾地道:“这些药嘛,配制有些麻烦……”
赫连春水打断道:“我知道会有些麻烦,但我只要干净俐落快捷神速见效的药方!”说着一只手已按在尤知味的“百会穴”上!尤知味的身子虽然敕敕地发着抖,但这生死关头,他是抓着“活命本钱”死不放手的:“这……这药方没有现成的,一定要另外配制……我乱给你解药,那也无用啊。”
赫连春水忽然笑了。
尤知味只听得毛骨惊然。
韦鸭毛恨他杀死禹全盛,嘶声道:“赫连小妖,把他杀了算了,我们——”
赫连春水笑声陡止,在尤知味眼前摇了摇手,道:“看到这手没有?”
尤知味知道眼前这人决不好惹,但肉在砧上,只好道:“公子,您,这……”
赫连春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我要你看看,这是我的手,不然,待会儿你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千万别忘了,挖掉你眼珠是那一只手,是它对不住你。”
尤知味眼皮子不住跳动,但仍然坚持道:“顾惜朝逃走了……他很快便会叫大队过来。”
赫连春水笑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要威胁我不成?”
尤知味忙不迭地道:“公子,小人哪里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只是……小的只是想,公子如果杀掉小人,那么这三、四十位英雄好汉,没有解药,撤走似乎有些个不便……”
赫连春水一拍大腿,“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随后用手拍拍尤知味的肩膊,道:“我明白了,原来你真的是在威胁我。”
尤知味一味地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赫连春水笑道:“你胆子大得很,你当然敢。”
尤知味惶然道:“小的说的是实情。”
“我也有个实情要说予你听;”赫连春水好整以暇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走顾惜朝?”
尤知味连忙摇首。
“我放走他,是因为他根本走不了。”赫连春水道:“你知道我素来喜欢交朋友,是不是?”
尤知味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心更沉到了底:“公子义薄云天,仁义满天下,各路英雄好汉,江湖豪杰,自都来为公子效命。”
“你很会说话啊,”赫连春水笑道:“那你想必知道我养士若干了?”
尤知味更惧:“公子威仪服众,摩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赫连春水微微一笑,“一万?八千?你倒夸大了,跟我一起的朋友,凑合起来,勉强算个一千来位,这次,我只带了一半来,你看,顾惜朝顾公子,和他的部队,是否可以敌得过呢?”
尤知味一听,更知大势已去,神色惨然,“公子部下个个神勇过人,顾惜朝那干乌合之众,如何能敌!”
赫连春水笑着说:“这便是了,既然顾惜朝他们逃不出去,又有谁会知道戚寨主等住在此?我又何必忙着要逃?再过一两个时辰,迷药力不持久,自然消散,我们再撤走未迟,只是,到那时候——”
他用手掌拍拍尤知味微秃的额顶,啧啧有声地道:“到那时候,可怜一代名厨,已变作了一滩浓血罗!”
尤知味又吓得籁籁发颤。
赫连春水忽正色道:“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