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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小妹所知,排教中也不尽是恶人,石兄何故仇恨至此呢?”石继志闻言,眼含痛泪,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何必……问这些?提起来,令人痛心欲死……”
少女满面疑色,皱着一双蛾眉凝视了继志半天,目光中透出无比的同情,见对方既不愿说这事根源,自己不好再问,只好以旁敲侧击之法来探测,叹了一口气道:“石兄既不愿诉说这仇恨经过,小妹自不便多问。只是石兄可否告之,是与排教中哪些人有仇?
小妹也许知其下落,当可奉告一二。”
继志闻言面色稍平,看了少女一眼,惊喜道:“这是真的么?如能将此人落足之地告之,愚兄感激不尽……”少女妙目一转道:“我如知道一定奉告,只要这人是排教中有名的人物……”石继志苦笑一下道:“提起此人,愚兄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少女由这年轻人那对精光四射的目光和口气中,已体会到他们定有一段极其可怕的深仇大冤,不知怎么,听完继志的话,自己竟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意识到一种不吉的预兆,竟没勇气再去追问他那仇人的名字。继志自言自语道:“姑娘不是问此人有名没有?我可以告诉姑娘,他就是这排教中教主,人称一指魔莫小苍的那位。姑娘,想你对他有个耳闻吧!”
此言一出,就像是晴天打了一个霹雳,那少女猛然站住脚,双目怒睁,柳眉倒竖,但瞬息即隐,石继志见状也不由惊得一愣,那少女凌厉的目光一扫继志,却又变得柔和十分,半天没说话,最后冷笑一声道:“你问的是莫教主,我当然知道……只是我……
我怎能告诉……”她忽然眼圈一红,强忍着流出的泪,又看了继志一眼道:“你莫非与他老人家有仇?”
继志听这少女对莫小苍居然如此恭敬,心中已是不悦,脱口而出道:“姑娘,你既问,我就告诉你吧!那莫小苍曾杀我父母双亲……”少女全身一抖道:“曾杀你父母?
不……不会吧?”继志冷笑一声道:“岂止父母,连我全家上下数十余口,除去我一人遇救侥幸逃出,全部被这恶魔命人杀尽……”
石继志目视前方,目眦欲裂,继续道:“我父亲为一安善商人,夙有善名,只因早年颇有积蓄,想不到竟会因此遭致这恶魔觊觎,可怜我一家老小,命丧在他手……莫小苍呀莫小苍!我石继志活着一日,岂能放过了你!”言至此,激愤得热泪交流。
少女闻言全身一阵急抖,她不敢相信这话是真的,但这年轻人的表情已说明了这事的真实。自己脑中仿佛也有一点影子,那是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似乎听父亲谈起一个姓石的,好像因为逃走了什么人,还与尚和彤及魏也鲁二位香主吵了一架,弄得很不愉快。事隔这么多年,屡见父亲愁眉苦脸,常常独自在花园中低头深思,痛苦异常,沉痛时常见他仰天长叹。自此后他几乎很少出门,并且已改恶向善,对排教整顿极严。自己每见父亲如此,心中也似刀割,只是一追问,老人家就摇头叹息不止,后来被自己再三追问之下,才告诉自己道:“为父这一生,曾做了一件欺天灭理丧尽良心的事,虽事隔多年,但只要一想起就同芒刺在背,你也不要问是件什么事了……只是我可以告诉你,为父也许不久就要丧命在一年轻人手中……”言罢不胜伤感,自己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了。
自此以后父亲不论日夜,苦练绝功,并对自己也苦心造就,督促极严,四年前亲带自己远走边荒,访到了前辈异人萧十九妹,这萧十九妹年已近百,向居边荒闭门封剑,武林中除了极少几个人知道她仍在世以外,根本就以为这老怪婆早就物化了。
因父亲和萧十九妹三十年前有一面之缘,故此一再以前辈称之,求其收己为徒,总算蒙她应允。
她自小随父练功,打下极深根底,本身根骨亦不凡,带艺投师,四年已有大成,这才别师回家。莫小苍见爱女学成绝技回家,心中自然欣喜万分。她曾在父亲又为故事伤感时进言道:“女儿如今已习成一身绝技,虽不敢说举世无双,但据师父讲,江湖中已鲜有敌手,再说那事情已隔多年,或许早为其淡忘,就算他习艺归来,如敢对你老人家不利,女儿岂能容他如此猖狂?何况父亲本身更有一身惊人的绝世武功,手下还有三位香主,哪一个不是在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何故愁虑至此?”
莫小苍闻言面色似稍喜,但仍皱眉叹道:“你哪知为父这对头,如今也有了一番奇遇呢!他竟蒙一位连我做梦也未想到的异人收为门下,这事如是真的,别说为父万不是他对手,就把你师父萧老前辈搬出来,也恐怕不敢与这怪人一较高下!”自己闻言大吃一惊,猜测这人是谁,一直猜到天山三老,父亲仍摇头道:“这怪人比他们还要厉害得多!唉,我竟会把他给忘了!如今只盼这事是捕风捉影之谈,否则,往后真不堪设想!”
自己当时曾再三追问,父亲终不肯吐露这怪人姓名,一直到半年前,自己从尚和彤香主口中得悉,原来那怪人竟是连师父萧十九妹也向自己说过的可怕人物上官先生,自己这一惊真吓得不轻。
从那以后自己非但苦练绝功,并且四出漂游,总希望能在无意之间寻到这姓石的,如能代父将此一段仇化解,自是万全之策,否则也要以本身功力与他一较短长,决不令老父为其所害。
事也真巧,前天她才来到华阳,无意间竟遇见继志,这神采俊朗.令自己一见钟情的翩翩少年,竟就是欲置自己全家死命的石继志!
这一吓,她芳心暗悸,本想马上翻脸与对方一较短长,但一来她芳心已暗系对方身上,再说这年轻人谈吐诚挚动人,而且本是自己父亲不对,杀了人家全家,试想别说像他如今是身负奇技的年轻英士,只要是一个人,父母深仇,不共戴天,人家怎能不报?
自己父亲杀了人家全家,难道我这做女儿的还嫌杀得少?还要把人家全家仅余的一个后代也杀了?何况对方又是那么英俊正直的君子!
想到这里,这位曾自负为一世奇女的女侠客,也不由籁籁泪下,芳心片片欲碎,含着泪看了一旁的石继志一眼,心中愈发伤心到极点,但是自己怎能把实话告诉对方说:
“我就是莫小苍的女儿莫小晴!”此言一出,这年轻人不马上打死自己才怪呢……
石继志见自己把实话告诉了她,人家居然陪着自己同声一哭,似此纯洁真情,真是难得。不由擦了一下流出的泪,勉强笑道:“想不到姑娘为愚兄之事伤心至此,真叫我太不安了……”
莫小晴一面流泪,心中暗想:“你倒真会自我安慰……”不过事实上自己也真有些同情他可怜的遭遇,若是他的仇人是别人,自己早就义形于面,或许还会为他去报仇……
只是他的仇人竟是爱自己如性命的父亲,天啊!我该怎么办?”
莫小晴流着泪,勉强一笑道:“你师父可是老前辈上官先生么?”石继志闻言一惊,满面惊容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莫小晴嫣然一笑道:“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不用说,你如今定有一身惊人的功夫了?”
石继志仍是怀疑地看着莫小晴,心想这女孩如何会知道自己,一笑道:“谈了半天,我还不知姑娘的芳名呢!可否赐告?”莫小晴眼珠一转,低头想了半天道:“我姓关,叫小晴。”她怕说出姓莫令石继志疑心,故转念间用了母亲的姓,石继志不知究竟,闻言又道:“关小姐令师是……想必与家师认识了!”莫小晴笑着点了点头道:“对了,他们是朋友!家师萧十九妹,三十年前曾与令师有一面之缘。”
石继志闻言一惊,他听师父说过,江湖中几个最厉害的老怪,一为天山三怪,再为苗疆的蓝马婆,还有一无名钓叟和萧十九妹,这几个怪人都和师父是同辈人物。师父曾言后二者如今已不知下落,想不到这关小晴居然竟会是萧十九妹的徒弟!心中惊疑不止,啊了一声道:“萧老前辈曾以一枝绿玉杖打遍江湖,武林中闻名丧胆,想不到仍然健在……”说到此处,忽然觉得这样说太冒失,底下的话反而接不上了。
莫小晴心想,倒不知他的见历还挺广呢!点头道:“家师早年确是以一枝绿玉杖驰名江湖,只是后来因故与天山三老结仇,退隐边荒不问外事了。石兄果是名师出高足,只这见识小妹已愧莫能及!”
继志见她一颦一笑都美到了极点,只是自己一者心有别恋,再者大仇未报,却是无心领略,突想到那大佛殿中老僧的预言,曾说自己一生情孽特多,照目前看来,万不可再对此女动心,想到这里,不禁目不斜视,心中暗暗警惕。
他却忘了老僧“遇晴则止”的那句话,这话关系他毕生至大,一念之差,造成了今后一番辛酸血泪。
“情”这一字,却是极其微妙,它是自然地滋长,不能用任何方法硬加控制,稍稍拘束尚可,若要一定不许它生长,却是绝对办不到的一件事,相反,克制愈厉害,发泄得也愈强烈。
莫小暗和石继志二人正是如此,一方是明知对方是自己父亲的大仇人,恨不能置自己全家于死地的敌人;一方则是心悬血仇大恨,不敢再有旁念。
但他们的内心,正燃烧着强烈的火焰,愈是克制,情苗却愈在不知觉里开始抽枝发芽。
初入情场的少年男女都是这样,他们仅知随心所欲,以一番贞洁的心自然地去喜欢对方,却很少能考虑后果!
石继志总是年长几岁,而且理智一点,一方面他的感情早在入山之前先被程友雪、司徒云珠瓜分了,剩下仅有的一点,哪能不吝啬?何况他并不需要这份感情。自己对莫小晴,虽觉其明丽媚人,可谓人间尤物,但只能说是喜欢罢了。
而莫小晴却不同。她今年十七岁,刚刚发育成熟,她是初次知道喜欢异性,而且是最急于需要爱的时候。因自己身世又好,才貌两佳,更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差不多的男孩,她是看不上眼的,而第一个看上眼的石继志无疑就占据了她的心,何况对方翩翩少年,一世奇侠,对自己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越是如此,才愈能扣住她的芳心。
她对他已扫去了先前的敌意,因为说起有敌意,也只有对方才有资格,自己只应感到歉疚与惭愧,哪里还能再有仇视人家的心理呢!
突然有一个念头电一样闪过这女孩的脑子,她想如果能以自己的一份真情,把石继志感动,使他爱自己,爱到他不能不为了爱自己而放弃他对父亲的血仇,如果能那样把仇包容在自己的爱里,该是多么理想啊!何况自己此时已就偷偷爱上了他了,这么做全是出于本心,并不委屈自己,相反地却可化一番血腥干戈为锦绣玉帛,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如何使他爱自己,这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他出自自愿,不能有一点点勉强,否则终不免酿成更悲惨的结果。
能够使他达到这步“爱”的力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会是太短的时间所能做到的。
首先要使他一直不怀疑自己的身份,这样他才可能自然地把感情给自己,只要他给了自己感情,不论多少,只要是真的,就可由少而多,由淡而浓地积下去,那么这第一份感情是最重要的了。
其次更要了解的是对方是否有了爱人,这是最重要的问题,自己要确实弄清。
“上天助我!”莫小晴默默祈祷道,“千万不要叫他已有爱人了!但是如果他已有了,我也要不择手段地把他从任何人手中夺过来!”
“我的处境,以及我的命运,这些只允许我成功,不择手段地去达到目的!因为那只能是成功啊……”莫小晴不由内心泛起了一种信心与喜悦!
石继志见她时而皱眉,时而沉思,他却不知道,这美丽的女孩,所用的心思,都关系自己与父母的血仇。他更不知道,这女孩想要他自己抛弃爱若性命的友雪与云珠!
已快走至这条黄土驿道的尽头了,眼前是一条小江。
莫小晴笑着问继志:“要过河吗?”他点点头。于是她天真地向对岸招手道:“喂!
小船……”继志初次发现,她那苹果似的小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呢!
她那如雪藕似的玉腕,是那么白腻柔软,似美玉又像凝脂,第一个印象是:“她很美!”不由对她笑了笑。莫小晴用手理了一下飘在帽外的秀发,看看划来的小船,又看了看一旁的石继志,嫣然一笑道:“今天很热!不是吗?”她用玉手在脸前扇着,虽然那样并不会有风,更不会感到凉快。
但是,谁又料到,石继志此时内心却在她玉手频动里,感到醉心,感到无比的清爽。
第六章万里比翼
渐渐那小船划近了,是一艘仅容数人的小船,舟子把船摇近,躬身道:“客人要渡江吗?”石继志点点头,随着少女把马拉至船上。那小舟在水面上晃来晃去,石继志脚踩船沿,全身竟像粘在船上似的,莫小晴见状,心内暗暗叹服石继志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