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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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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疑可能就是陈石星偷入宫中。一来是怕吓了皇帝不敢签那和约,二来他夸下海口在前,还是给陈石星闯进了养心殿来,他这个大内总管失了面子还是小事,给皇帝降罪,事就大了。

是以他必须在陈石星未闯入养心殿之前把他拿下。当然他也想到云瑚可能和陈石星一起前来,但他布置在养心殿中的人手,料想亦已足以对付得了云瑚,不怕陈石星使用调虎离山之计。

朱见琛沉吟片刻,说道:“你出去看看也好,瓦刺国师和那位长孙贝勒此时也该来了,你就顺便代朕去迎接他们吧。”符坚城先把两名大内卫士唤进来,吩咐他们“我去迎接瓦刺使者,你们在这里小心伺候皇上。”这两个卫士,一个名叫白登,是北鹰爪的掌门人;一个名叫姜选,是劈挂掌的高手。他们是大内卫士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武功只不过略逊于符坚城,可说是高手中的高手。有他们二人在皇帝身边,符坚城料想已是足可以对付云瑚有余,这才放心出去。

他刚走出养心殿,便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符坚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劈空掌立即打出,那颗泥丸被他掌凤震碎,在他脸上也给溅上几点碎泥。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当然知道这颗泥丸是出于暗器高手的了。

他只道此人便是陈石星,不由得心中大怒:“你这小贼竟然胆敢戏弄于我!”他不想惊动皇帝,当下不动声色立即便向泥丸飞来之处扑去,那人连发三次泥丸,符坚城兀是未能发现他的踪迹。不知不觉给那人引得离开养心殿越来越远。

陈石星没有继续接到那人的指示,正自考虑好不好现在就冲进养心殿,忽然看见养心殿外已经出现了两条人影。从殿内透出来的灯光虽然不是怎么明亮,但躲在树上居高临下的陈石星已是看得相当清楚。

走在前面的是个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云瑚。

但走在后面的那个人,穿着瓦刺贵人的服饰,赫然竟是那位瓦刺大汗派来的密使长孙兆。三个月前,陈石星曾在官中碰见过他,依稀认得他的相貌。

陈石星不觉心中大为惊诧:云瑚怎的会和长孙兆一起呢?

当然他也迅速想到了,莫非这个长孙兆就是韩芷乔装打扮的?但韩芷和云瑚一样,也是扮作小太监入宫的。仓促之际,哪里找来这身瓦刺贝勒的衣裳?他尚在思疑不足,云瑚和长孙兆已经来到了养心殿的门前。

陈石星没有猜错,那个长孙兆果然是韩芷假扮的。

原来正当陈石星趁着风声跃上大树之时,云瑚在那假山洞口,也接到了一颗突然打到她们面前的蜡丸,借丸打开,有个小小的纸团,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个蝇头小字。

这四个小字是:入洞更衣。

云瑚和韩芷进入山洞一看,只见洞中果然有一套衣服。她拿起来一看,说道:“韩姐姐,这好像是瓦刺服饰?”

韩芷冰雪聪明,登时醒悟,说道。”这人是要我假扮长孙兆。”

长孙兆在瓦刺人中属于短小精悍一类。但身材还是要比韩主高大一些。

不过在这套衣裳旁边还有一双塞满棉花的高底粉鞋。穿上这对鞋子,身高倒是和长孙兆差不多了。

韩芷改容易貌之术天下无双,衣裳里面再塞了一点棉花,也就不显得怎么不称身了。她随身带有易容丹和一些必需的化妆品,不消片刻,已是扮成长孙兆的模样,笑道:“云妹子,你看我扮得像不像?”云瑚道:“我若不是仔细察看也看不出来,如今又不是白天,料想可以瞒得过那班卫士。”

她料得不差,在养心殿外面守卫的四名卫士,其中只有一个人是见过长孙兆的,又仅只见过一次,果然不敢怀疑,但她没料到的是,卫士对长孙兆虽然不敢怀疑,对她却有怀疑。皇帝身边有哪几个得宠的小太监他们是知道的,云瑚所扮的这个“小太监”他们可没见过。

如此机密之事,司礼太监汪直怎会派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来?

不过他们虽然有这样的怀疑,却也不敢断定这小太监就是“奸细”。

于是那个见过长孙兆的卫士便上前说道:“贝勒请稍待片刻。”跟着回过头来,冷冷的向云瑚发问:“我们好像没有见过你,汪公公可有什么凭证给你捎来?你应该知道今晚不论是谁入这养心殿,都要有一面铜牌的。”

幸而云瑚早有准备,当下把一把描金扇子打开,轻轻一摇,说道:“你们瞧清楚了,这把扇子抵得上汪公公的一面铜牌吧?”

这把扇子就是三个月前皇帝送给那个瓦刺“小王爷”的扇子。

扇子上面有朱见琛画的牡丹和他亲笔写的两首咏牡丹的诗。他性喜附庸风雅,诗画都很普通,但书法学的是宋徽宗的“瘦金体”,倒还相当不错。当时就是因为那位瓦刺亲王投其所好,大赞他的字画,他一时高兴,把这扇子当作见面札送给那位瓦刺亲王的儿子的。”

这个卫士虽然不知道有这回事,却认得皇上的“御笔”,更认得皇上的“御笔”。

有皇上“御笔”的诗扇为凭,当然是要比汪直的一面铜牌更足以震慑这班卫士。

宫中的小太监数以千计,这个卫士当然不能全都认识。他只道云瑚乃是新得宠的小太监,如何还敢阻拦?

朱见琛听说瓦刺使者到,倒是不觉一怔:说道:“咦,他们来得倒是好快啊,符总管都还没有回来呢。”

两个保护皇帝的大内一等卫士白登和姜选更是起疑,白登说道:“皇上是派符总管去迎接他们的,难道他们途中没有碰上?”朱见琛道:“长孙贝勒肤是见过的,料想也没人有这胆子敢假冒他的。”

云瑚把那扇子交给韩芷,韩芷手摇折扇走入阁楼,说道:“外臣长孙兆觐见大明天子。”她曾在金刀寨主的山寨住过,山寨里有的是瓦刺俘虏,她学瓦刺人说汉语的口音,倒是有七八分相似。朱见琛早就忘记长孙兆的口音了,只依稀记得他的面貌,急切间哪里看得出破绽?

不过他见这面扇子,却是立即就记起了他那件得意之事了。

他认出了这把扇子,不觉龙颜大悦,心里想道:“这扇子想必是上次来到的那位瓦刺亲王转给他的了,他们对我的墨宝如此看得,倒是难得!”他只道这是对他尊重的表示,他性喜附庸风雅,这可要比用任何另外一种办法拍他马屁还更令他舒服。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况朱见琛本来就恨惧瓦刺,他是以弱国的君主自居来接见“上国”的使者的,当下立即就站起身来,说道:“三个月中,贝勒两度往还,真是太辛苦。幸毋客气,请坐,请坐。”

白登和姜选见皇帝这样说,怎敢怀疑这个“贝勒”是假?

于是他们赶忙给这位瓦刺贝勒设座,按照宫廷礼仪,以袖拂椅(椅上虽然没有尘埃,也必须拂试三次,表示恭敬),哈腰请坐。

房门是早已关上了的。朱见琛此时方始注意到云瑚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也不怎样放在心上,只道他是汪直的得力手下,见他唇红齿白,倒还有相当好感,于是对她说道:“好,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去吧。”云瑚应了一个“是”字,蓦地反手一点,点了白登的穴道。

与此同时,韩芷也用折扇作为武器,点了姜选的穴道。

这两人的武功其实不在她们之下,但此时他们的腰还没挺起来,做梦也想不到瓦刺的密使会对他们突施暗算,如何能够避开?哼也没有哼一声,双双就倒下去。

这一下朱见琛可吓得面如上色了。“你,你们是——”一个“谁”字未曾吐出,云瑚已是接过韩芷手中那把扇子,把另一面对着朱见琛,在他面门一晃,微笑说道:“皇上还记得和我的约会吗?请耍厚女来迟了几天,也请皇上莫要大声说话。”

这扇子的一面是朱见琛的字画,另一面却是陈石星写的十六个孽案大字。这十六个大字是,三月之期,请君切记。背信弃义,天子不恕!

那次陈石星出宫之时,曾经留下这十六个字警告朱见琛的,未见琛岂能忘记,一见之下,心里更慌。

“那么这位是——”他看了看韩芷,此时方始看出她和长孙兆似乎有点两样,但却也不像陈石星。

云瑚说道:“他也不是什么长孙贝勒,她是我的好朋友韩姑娘。”

朱见琛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想道:“那小子还没有来,倒是不幸中之享。”

“云姑娘,你的爷爷曾为国家立过大功,你的爹爹也曾位列朝班,你家世代忠良,朕无日或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云瑚淡淡说道:“我当然是为了和你‘有话好说’才来的,否则我杀你,那还不易于反掌?”

朱见琛吃了一惊之后,心中倒是定了许多,心想只要你不杀我,那就好办了。于是温言说道:“好,那你想说什么,不妨都对联说,朕一定依从你的。”

云瑚说道:“我们要说的话,金刀寨主给皇上的信都已说清楚了,如今就看陛下是否肯纳忠言。”

朱见琛道:“和战大计,有关国事,这个、这个……朕恐怕还要、还要从长计议!”

云瑚怒道:“我们已经给了你三个月时间‘从长计议’了,大丈夫一言而决,何况你是当今天子,还有什么这个那个的……”话犹未了,忽见朱见琛面色有异,似是想要极力掩盖却又掩盖不住的又惊又喜的神情。云瑚心念一动,陡然间只觉微风飒然,有个人已是在她背后偷袭。

这个人正是那个刚刚被她点了穴道的一等大内待卫白登。原来白登内功深厚,而云瑚刚才又是一时疏忽,没有使出重手法点穴,经他运气冲关,穴道业已自行解开。

云瑚全元防备,这一下偷袭本来她是躲避不开的,幸亏她发觉朱见琛的面色有异,她也很够机灵,虽然还未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的就向旁边一闪。

她是面向皇帝,背向白登的,白登这一抓正是抓她后肩的琵琶骨,琵琶骨若然给他抓个正着,云瑚这一身武功就要废了。这一闪闪得恰好及时。“咔嚓”一声,白登一抓抓着书桌,木屑纷飞。他一抓抓空,立即转过身来,又向韩芷抓去。白登是北鹰爪的掌门人,擒拿功夫,武林中罕见匹敌。韩芷见他指力如此刚劲,亦是不禁暗暗吃惊。

说时迟,那时快,云瑚亦已转过身来,拔剑向他刺到。白登呼呼两抓,以攻为守,把云韩二人逼退几步,哼了一声,正要呼喝,忽地好像着了定身法似的,“僵”在那儿,双手仍然在作擒拿之状。形态甚是滑稽。只见窗门无风自开,一条黑影箭一般的“射”进来。不用说这个人就是陈石星了。原来陈石星躲在树上居高临下,房间里的情形他看得清清楚楚。一见白登在云瑚背后偷袭,他立即穿窗而入,人未到暗器先到。他的“暗器”是随手摘下来的一颗松子。

陈石星从树顶飞入阁楼,宛如一叶飘坠,落处无声。楼下的守卫竟是丝毫未觉。

不过楼中打斗的声响,他们已是隐约听得见了。

他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知道的是皇帝正在和瓦刺的使者密谈。要是他们未曾奉召便即上楼,这个“刺探机密”的罪名他们可担当不起,一个卫士悄悄说道:“恐怕是那瓦刺使者气势凌人,皇上受不了他的气,和他发生争吵。刚才那一声好像是拍案的声音。就不知是皇上大拍桌子还是那瓦刺使者大拍桌子?”

一个卫土说道:“若是这样,那倒无紧要。”

有个卫士名叫袁奎,在大内侍卫之中资格最老,对皇帝也最忠心,沉吟片刻,说道:“要是皇上受了瓦刺使者的欺侮,咱们似乎不能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呀!符总管不在这望,万一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咱们可担当不起。依我看,咱们还是上去问一声的好。”

其他的卫士听了他的话尽都摇头,一个说道:“偷听皇上和瓦刺密老的谈话,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你要是不怕担当,你上去看。”一个说道:“就因为符总管不在这里,我们更不敢越职胡为。袁大哥,你有胆子,你代表我们上去吧。唉,我们胆小,只能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了。”

袁奎自恃他是一个得到皇帝相当宠信的老卫士,他对皇帝又确是一片忠心,越想越放心不下,于是一拍胸瞠,说道:“好,我上去看!”

陈石星点了两个大内一等侍卫的穴道之后,迅即回过头来,抓着朱见琛道:“我对皇上并无恶意,但皇上必须按我的话去做。否则我们的人若有损伤,我也难保皇上的安全。”朱见琛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说道:“但听侠土吩咐。”平日只有他“吩咐”别人,从他口中亲自说出要听别人的吩咐,在他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陈石星老实不客气就在他的耳边“吩咐”了他一番。就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那个老卫士袁奎已经走上楼来。袁奎虽然胆大,此时也是不禁有点忐忑不安,听得朱见琛喝道:“谁在外面?”他怎还敢推门,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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