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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水,没有吃食,没有生机,没有任何希望。
吴秋华坐在一块大石上,凝望云天深处,不言不动。
第三天,玉琦只好下海捉鱼充饥,他虽不会水,但只消略一体会,便可应付自如。
大石上的吴秋华,像是一座望夫石,不言不动,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第四天,玉琦忍不住了,他从内心深处,原谅了这个女人,前两天,菁华要亲自送食物给她,但玉琦心有余悸,不准菁华前往。
午后,他手持一个石造大碗,里面盛着已煮熟了的鱼汁,左手抓了几条烤鱼,一步步走到大石边。
大石伸出海面,海风吹得吴秋华衣发飘飘,她脸上已现憔悴,秋水明眸已现了黯淡的红丝。
玉琦走近她身畔,她似乎对外界已经无所感觉了。
“吴姑娘,何苦自虐呢?喝下这些鱼汁吧,我们还有希望返回陆地哩。”
她浑如未觉,目光茫然,极少转动,保持着原有神态。
玉琦一阵惨然,他在她身侧蹲下,先举石碗递到她口边。
她脸上泛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将脸转过一侧。
玉琦知道只有用激的一法,或可令她进食,便淡淡一笑,在她耳畔说:“吴姑娘,你要是拒绝进食,我可要灌罗!你已无力抗拒,何苦多吃苦头?我是个说得到便办到的人,别招我动手,来吧!先喝些鱼汁,你已四天滴水未进了。”
他放下鱼,用左手扶正她的头,将石碗凑送到她口边,像哄小孩般地笑道:“喝吧!放心,我不会放毒药坑你的。”
她终于脸一红,乖乖地喝掉一大碗鱼汁,直待她将鱼汁填饱肚皮,才挽起她说道:“四天了,咱们曾共生死,似乎不必再成为敌人了,到火边去吧。”
她仍在苦笑:“你不怕我再下毒么?”
他挽着她的衣袖向下走,苦笑道:“是否能脱厄生存,能否重返陆地,皆在未定之数,生死二字,实是渺茫,你真要不放过我,那也是无法之事啊!”
她脸色一正道:“今后,不管生死如何,我永不会再缠住你了,或者,我会替你尽一番心力。”
“谢谢你,目下言之过早了。”
他们总算又聚在一块儿,吴秋华始终有点郁郁寡欢,也许她想通了,也许她在忏悔自己的过去。
初十,也就是他们漂到小岛来的第五天,这天是菁华约定志中,在钓鳌矶会合的一天。
大冷天,小岛上竟然飞来了一群海鸟,虽则腥膻,但仍可入口,有鸟鱼充饥,总算能苟延残喘。
过了一天又一天,得救的希望愈来愈渺茫,不但不见半点帆影,连远处的隐隐山影,也隐没在云烟之中,尽目难见。
菁华愁肠百结,悒悒寡欢。她患上了沉重的忧郁病,渐渐地不思饮食了。
玉琦在收集废木料,他想做成一座木筏,冒险航向远处的陆地。
这天是十四日,一早,吴秋华在火堆旁醒来,她似乎比往日精神振作些。
小岛中的岁月,极难过也极易过,他三人已成了野人,那光景真够瞧的。
三人在火堆旁,吃着烤鱼烤鸟,喝着用鱼榨出的鱼汁,马马虎虎算是一顿。
食罢,吴秋华反常地向两人漠然一笑道:“九天来,多承照顾,此恩此情,也许我已经不能图报了,此心耿耿,委实令我难安。”
菁华在这些天中,感情特别脆弱,她怆然说道:“吴姐姐,不必说这些话了,也许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怨尤又有何用?”
玉琦收拾了石造器皿,说道:“怪!你们为何不向好处着想?再过三天,如果仍等不到经过的船只,我们就利用木筏自寻生路,我相信,上天无绝人之路。”
菁华没做声,她突然扑入他怀里。
吴秋华婷婷站起,向两人含笑点头说,“谢谢你们,祝福你们,杨公子,你宽恕了我么?”
玉琦苦笑道:“目前生死同命,还谈这些则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也怨不了谁,我们之间,并没有血海深仇。”
“总之,我感谢你的宽洪大量,祝福你们。”
她俏巧地理了理垂腰长发,仰天吸入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开了火堆。
玉琦和菁华,半躺在火堆旁草案中,并未留意吴秋华的举动。
菁华躺在他的臂弯里,用手轻抚他刺猬般的短须,笑道:“哥,你成了个野人了,也比以往可爱了。”
“亲亲,你不是不许我留须么?”
“彼一时此一时,又当别论。唉!可惜!我们的一切打算,全成了泡影。”
“你指什么而言?”
菁华的粉颊偎在他耳旁,轻柔而略带惋惜地说道:“我们的隐居小天地,我们的恩爱生活,我们的孩子……啊!可望不可即了,破灭了……”
玉琦突然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双手捧住她略现苍白的粉颊,说道:“华,你为何凭空要生出这种绝望的念头?这儿距陆地,最多不过五十里左右,你认为我们的木筏,到不了那儿么?”
“哥,风浪太猛,到不了那儿的。”
“华,你不信任我的神力么?”
姑娘突然目放异彩,心念:“啊!我真不该,我竟然会有不信任他的念头,该罚哩。”她情不自禁地吻吻他,喃喃地说:“我们不能绝望,有你在,即使是到了十八层地狱,也有重获再生的希望。”
玉琦笑道:“是的,我们的日后,我们的隐居小天地,我们的恩爱生活情趣,我们的孩子……”
她腻声嗯了一声,冲动而昵爱地在他怀里喘息。
他只觉心中一荡,浑身如中电触,热流充溢全身,生命爆出了火花,他轻轻地在她耳畔叫唤:“亲亲,华,我……”他像是中魔,气息沉重,一双手不听主宰,在她身上肆虐。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日月星辰,已经不知何在,自己又身处何地?在她撤掉一切,成了一座不设防之城,千钧一发之间,远处突然传来吴秋华的凄厉长笑。
“哈哈哈……”笑声凄厉,直薄云霄。
两人心中一震,这才意识到岛上还有第三个人在,玉琦正想坐起,姑娘却闭着眼,恍惚地说:“哥,她仍在妒恨我们。”她像一条蛇似的缠着不愿他管闲事。
玉琦却替她穿衣,说:“她的笑声凄厉,充满绝望的情综,也许,她要寻短见自绝了。”
姑娘也吃了一惊,火速披衣而起。两人掠出海边,只见伸出海中的大石上,吴秋华正向海边狂笑,将衣裳一一撕破,碎布条漫天飞舞。
玉琦一声不吭,猛地向石上急掠,可是晚了一步,在一声狂笑下,吴秋华一跃入海。
玉琦已经在这几天中,熟谙水性,“唰”一声,跟踪插入汹涌的怒涛中,在吴秋华行将被巨浪卷起,撞向长满锋利如刀,坚如硬铁的牡蛎巨礁上的瞬间,将她从死神之手中抢救出来。
玉琦扛着她,急步奔回火堆,吴秋华摇晃着湿淋淋的长发,扭动着赤条条的娇躯,竭力地狂叫:“放下我,你管不着我的死活,我难受,我非死不可。”
玉琦恶狠狠地骂道:“鬼丫头,要死,等你到了陆地再死,这时可不成。”
他将她丢在草堆中,突然,吴秋华两乳之间,那颗猩红的朱砂痣,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抓起她的双肩,提至身前怒叫道:“原来你是池缣那妖妇,你终于落在我手中了。”
池缣这时不再叫闹了,闭着眼没做声,玉琦抓住她一阵摇晃,几乎将她的骨头全摇散了。
菁华走近,惊奇地叫道:“哥,你怎知她是池缣。”
他丢下池缣,用手指着她两乳中那颗朱砂痣道:“她这颗痣,瞒不了我。那天在车上,她就是这股劲儿。”
池缣突然哈哈狂笑道:“池缣也不是我的真名,我的假名太多了。”
“你与杨高为何苦苦迫害于我?说!”
“这事日后自明,你我之间,却无利害,只有情欲冲突。这几天中,你我间情缘已尽,我已了无生趣。你要不让我死,反而让我痛苦,别管我罢,求求你。”池缣说完,哀哀地痛哭失声。
玉琦与菁华面面相觑,做声不得。他说:“你今后不再找我了么?”
池缣凄然说道:“我并非全无心肝之人,如果能安返陆上,我将遁隐深山,不再过问世事了。”
“你的真名姓,可以告诉我们么?”
“不必了,何必再增你的恨意呢?”
突然,菁华惊叫道:“啊!青龙舰队的船舰。”
玉琦顺她手指的方向着去,只见远处西方海平面上,现出一条船影,大小各式的风篷,全皆吃饱了风,像个玩具船向东北方向徐徐移动。”
“华,是岛上的青龙舰队的船么?”
“是的,他们从温州回航的,可惜不定这附近过。”
“我们放筏去追。”
“不成,不消一个时辰,青龙舰便会消失在天际,绝难追上的。”
“走!我们从西南方向找温州,不会错,立时动身。”
几人立即结束,玉琦倒霉,他将外衣裤让给池缣遮羞,撑下木筏,架起大橹,看准西南方向,奋起神力摇去。
在玉环岛西南,山脚下一栋木屋中。申牌正,村中酒筵未散,但太清老道却和几个党羽,正在屋中审讯两个女人,甚为秘密而慎重。
这两个女人,赫然是小芳和小菊。她们衣衫已换上渔妇的装束,但仍逃不过太清妖道的法眼。
堂屋里,高坐着太清、洞宫三娘、巴天龙和沧海神鲛四个人。中间砖地上,半跪着小芳、小菊二婢。
巴天龙抚着腰间金梭说:“初六那天,她们确是与杨玉琦走在一道,天黑之时小舟冲入大海,便失去踪迹,生死不明。这两个丫头既然漂至松门山仍获不死,杨玉琦功臻化境,赵菁华生长海疆,怎会丧身大海?他们八成儿还活着。”
小芳突然接口道:“赵姑娘已被小姐暗中以散气松经的安神丹计算了,比常人还不如,她势难活命。”
太清顿脚道:“真可惜,如果能活擒赵丫头,咱们省事多了。”
洞宫三娘突然接口道:“既然小丫头死了,咱们何不就让这位小芳,扮成赵丫头的模样,放置在船头,作为威胁挟持之用,岂不大妙?”
“只是她们的脸容……”
“她们的易容术乃是天下奇学,倒不必替这事耽心。”
“好,就这么办,芳丫头,希望你我合作无间,不然你别怪贫道心狠手辣,天龙弟,请火速准备。”
“是!大哥放心。”
在同一时间,玉琦的木筏,已经在暮色苍茫中,到了玉环岛东北海面。
这一带菁华熟悉,经玉琦花一整天工夫,竟然到了陆地边沿,三人全都大喜过望。
距玉环岛不远,玉琦突然说:“华,我们是初六晚落海,到今日是前后九日,今天该是十四。咱们到玉环岛,还来得及。”
“先送池姑娘上岸,再进玉环岛。”菁华说。
池缣却笑道:“别忘了,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呢!”
“你不是与无为帮是一路么?”玉琦问。
“内情复杂,恕难奉告,但请放心,我不会助无为帮的。”
突然,东北方向有两艘帆影,在暮色中飞驶,在木筏前面不远处,斜向滑动。
“是巡海小艇,先拾下他们。”菁华轻呼。
玉琦向池缣道:“池姑娘,你引他们来。华,左面那条是你的。”他噗一声钻入水中去了。
池缣突然放大喉咙叫道:“救命……救……命啊……”
两艘小帆船突然将帆半收,折向而行,从木筏的左方绕到,五盏孔明灯照耀,光环正照着木筏上的两个女人。
小船在五丈外下帆,有人高叫:“干什么的?什么人?”
池缣用苦兮兮的口音说道:“我们是赴杭州的女眷,船在海中翻覆,小女子姐妹幸而逃得性命,饥渴交加,请救救我们。”
“等着!”船上人叫,橹声款乃,向前靠来。右面那艘,泊在五丈外缓缓游动。
突然,船上有人叫道:“糟!怎么舱中渗水?不好……”
叫声未落,左舷突然轰隆一声,塌垮了,指粗海水由裂孔中涌入。
一条白影跟着一道光华,夭矫如龙,射上船舱,光华立即飞旋而舞。
舱面八名黑衣大汉,突然有三名飞跌。有人叫唤:“抄家伙,放蛇焰箭报警。”
“哈哈!没有机会了。”那是玉琦在大叫,剑化万道光华,人逢人死,什物触剑即毁。
“弃船!”有人在叫。
“噗通通”,整个船只逃掉了两个人,船便向左一侧,旋转着沉下海底。
玉琦毁船杀人,一声长啸,踏着波浪到了另一艘舱旁。
两位姑娘已经上了船,菁华叫:“哥,不可毁船,可派用场。”
三人一上船,那情景真叫可怕,从前舱杀到后艄,见人便杀,玉琦手脚快,他先奔后艄,身法如电,猛扑掌舵的大汉。
掌舵大汉来不及去舱下摸大板刀,抽出舵柄,兜头就是一记“沉香劈山”,来势倒也凶猛无比。
玉琦冷笑一声,左手一抄便扣住舵柄,含光剑一伸一拍,“噗”一声剑脊击中大汉肩膀。大汉怎吃得消?嗯了一声,腿一软倒在舱板上了。
玉琦插上舵柄,掌住舵,向菁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