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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她幽幽叹息了一声,仰面向天,缓缓道:“想不到霎眼之间,他手掌便已冰冷了。”
刹那之间,她只觉心弦倏静,万念齐灰,仰天一叹,道:“苍天……你竟然真的教他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死去了吗?”
徐元平的手掌果已冰冰冷冷,她就似握着一片晶莹的寒玉一样。
紫衣少女却轻轻一笑道:“毒已入血,命已垂危,他即使早一个时辰死了,又有什么可以值得惊异和惋惜之处呢?”
上官婉倩霍然长身而起,目光垂落,满含怨毒地望着她,右腕微抬,寒光一闪,疾向紫衣少女刺去。
梅娘突地轻叱一声:“你要做什么?”身形闪处,已至上官婉倩身侧一尺左右,只要上官婉倩剑光再进一寸,梅娘掌中那一根多节的竹杖,便立刻会点到她的重穴之上。
哪知上官婉倩眼神却已突地黯淡起来,根本没有觉到梅娘的竹杖已触及她的罗衫。
她只是轻叹—声,缩回长剑向徐元平黯然瞧了一眼,幽幽道:“你死了,很好……”,剑光一转,回刺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刹那之间,夜色中突地如飞奔来一条人影,大喝道:“倩儿,倩儿,是你在说话吗?”
上官婉倩语声未落,这人影已闪电般掠来,身形之迅快,有如苍鹰束翼而下,神龙自天而降。
森森的寒芒,已触及上官婉倩的肌肉,她脑中空空洞洞,一心一意只是想死,直待那慈爱的呼唤,传入耳际,晕迷的神智,忽然一清。
但见一个花白长须,身躯高大的黑衣人,站在她身前的两尺开外,星光下,只见他满含着两眶泪水,一脸愁苦神情,黯然说道:“倩儿,你受了委屈吗?”
他深知这位刚愎倔强的女儿,从小在娇纵之中长大,对些微委曲,也是难以忍受,看她要横剑自刎,便认是受了极大的羞辱,才这般痛不欲生。
上官婉倩凄凉一笑,道:“爹爹半生宠爱女儿,恕女儿不能尽孝膝前了……”
上宫嵩心头一震,大声喝道:“倩儿!”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他生平之力,声音凄厉,高拔云霄,深夜之中,空谷传音,满山尽都是呼唤倩儿的回应之声。
上官婉倩听那震耳欲聋的情儿呼叫声中,充满着无比的慈爱,无比的感伤,心中忽然一清,叫了一声:“爹爹……”,两行清泪,已夺眶而山。
她心中很明白自己在父亲心中,所占的地位极重,眼看着年迈苍苍的老父,热泪滚下双颊,实不再忍伤害老父之心,缓缓的垂下了手中的戮情剑,幽幽说道:“爹爹就只当没有生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吧!”
上官嵩目光迅快的环扫了一周,道:“可是这些人欺侮你么?”
上官婉倩摇摇头,道:“是我答应了人家,非死不可。”
上官嵩微微一怔,道:“生死之事,也可以随便答应的吗?”
上官婉倩道:“事已至此,悔亦无法了。”
上官嵩凄然说道:“你不念老父惦念你死后的伤悲,也该想想你那半身瘫痪的老娘,如若知你死讯,她还能不能独生人世……”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倩儿!为父一生之中,从来言无不践,我自是不愿让我的女儿反复无常,如若他们依武功杀了你,我这做父亲的纵然痛断肝肠,那也是无话可说。他们巧言骗你自刎而死,算不得光明正大的行径,纵有承诺,也不必一定遵守……”
梅娘突然一顿手中竹杖,厉声接道:“我们不过是念她年幼无知,才让她自绝一死,纵不自绝,也一样难逃死亡之运!”
上官嵩冷笑一声,道:“鹿死谁手,还难预料,且先莫大言不惭……”,转眼望着上官婉倩接道:“倩儿,过来,咱们父女联手斗斗南海门……”
梅娘突然一顿手中竹杖,冷冷说道:“你们父女之情,这等深重,老身就成全你们了。”
举手一杖,疾向上官嵩劈了过去。
上官嵩冷笑一声,横里闪开三步,避开了梅娘一击。
梅娘手腕一转,那纵击而下的竹杖,忽的变成横击之势,拦腰扫去。
上官嵩暗暗一惊,忖道:好快手法。刷的一声,肩上的长剑出鞘。
正待用剑封架梅娘的杖,哪知梅娘手腕一挫,突然又把竹杖收了回去。两道目光一瞥那紫衣少女,冷冷对上官嵩道:“过来,咱们找处空旷地方动手,你只要能够接下老身二十招,立时放你们父女走!”
上官嵩掂了掂手中长剑,沉吟不语,心中却暗暗想道:倩儿平常刚愎任性,勇猛绝伦,纵然遇上了强敌,也是从不畏缩,看她神定气闲,并无刚刚和人力搏之像,不知何故,却要横剑自绝。
他只管用心推想,根本未听到梅娘说的什么。
王冠中一挥两仪尺,恭恭敬敬对梅娘说道:“老前辈请休息片刻,让晚辈先试他一阵如何?”
梅娘冷冷望了王冠中一眼,沉吟不语。
原来上官嵩闪避梅娘的杖势,退到了那紫衣少女的身侧,只要一挥剑,一举手,立时可把那紫衣少女伤在手下。
王冠中似是也惊觉到了师妹所处的险境,不敢贸然出手,重重咳了一声,道:“在下久闻上官堡主的武功,高出杨家、查家二位堡主,心慕已久,快请过来这片空旷之处,咱们好好较量一下。”
上官嵩久走江湖,何等老辣,心中忽然一动,暗道:他们能逼死我的女儿,让她横剑自绝,不知何以对我这般客气起来?目光转动,只见那紫衣少女垂首而立,竟似不知自己在她身侧。
她面上垂着黑纱,无法看清楚她的神色,但看她站的角度,似是正把目光投注徐元平的脸上,不禁心中一动,暗道:她这般呆呆的站着,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忖思之间,忽见那卧在地上的徐元平,身体蠕动了一下。
紫衣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去,举手对上官婉倩一招,道:“快坐下来,听我吩咐,迫出他身上毒血……”
上官婉倩微一犹豫,但却依言坐了下去。
双方紧张的形势,因那紫衣少女一句话,登时松懈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两人的身上。
王冠中听师妹口风,似乎徐元平大有回生之望,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是愁。
他深知师妹的聪明,世无伦比,她精研医道,术绝尘寰,决不会随口而言。
他仰脸望望天色,默然不语,对徐元平的复生,他有着极矛盾的心情,既觉着这样一位武林奇葩真的死去了,实在大为可惜,又觉着如不能此刻把他置于死地,再过上几年岁月,武林之世,只怕难有与他匹敌之人……
这矛盾的心情,使他对徐元平的生死,看的十分重大,只觉得这人的生死,关系整个武林的劫运。
上官婉倩蹲下了身子之后,望着那紫衣少女一眼,道:“我要怎么帮忙?”
紫衣少女说道:“你用左手按在他前胸的玄机穴上,右手运集真力,迫他行血畅流。”
上官婉倩两道目光,缓缓由徐元平脸上扫过,凝注在他右胸的伤口之处,说道:“他现在死了呢?还是活着?”
紫衣少女道:“一息仅存,心脉未停。”
上官婉倩道:“那是还活着了?”
紫衣少女道:“还没有完全绝气,但已距死亡不远,一盏热茶工夫之内,要迫出他身上部分毒血,然后再闭他的穴道,这些事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如若拖延过久,他失血而死,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也无法救得他活了。”
上官婉倩道:“那你为什么要刺了他一剑呢?如若不是你刺他一剑,也不会这样危险了。”
她口中虽在抱怨,但双手却依照那紫衣少女的吩咐,左掌按在徐元平玄机穴上,暗中运气,畅和他的血脉。
紫衣少女轻轻掀起蒙面黑纱一角,望望徐元平的伤口,叹息一声,道:“如若不是我刺他一剑,现在已经没有救了!”
上官婉倩一运气催动他血脉之后,徐元平本已缓和出血的伤口,突然又泉涌而出。
看到那喷射热血,上官婉倩心中忽然泛起无比的感伤,抬头望了那紫衣少女,幽幽说道:
“你可是存心要我亲手弄死他吗?”
紫衣少女道:“如若他真的死了,我就烧光这世间流传的医书……”
她微微一顿又道:“是咱们两个人弄死了他!”
上官婉倩道:“关我什么事呢?是你杀了他!”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不再答理上官婉倩,静静望着上官婉倩迫出徐元平身上毒血的情形。
这时,徐元平半身衣服尽为鲜血湿透,望去使人侧然。
上官婉倩目睹其情,心头泛起无比的凄凉,纤纤十指,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她抬头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紫衣少女默然不语,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上官婉倩的话。
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徐元平的身躯突然抖动了一下。
上官婉倩停下右手,忍声喝道:“怎么样了,你可是要我用内力逼出他身上所有的血吗?”
紫衣少女冷冷说道:“稍安勿躁,要你停手时,我自然招呼你。”
上官婉倩心中虽是大感忿慨,但两只手却不自主地又动作起来。
徐元平身上存血,似已被上官婉倩催运内力迫出将尽,伤口的涌血,变成了眼泪一般,点点滴出。
紫衣少女长长吁一口气,道:“好啦!”
上官婉倩应声运指,连点徐元平四处穴道。
紫衣少女不待上官婉倩再问,抢先说道:“现在,他身上毒血已将放尽,只要再服一些祛毒的药物,养息一阵,就慢慢好了!”
上官婉倩忽道:“我看他是难再活下去了,一个人身上的存血,被放将尽,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紫衣少女缓缓站起身来,蒙面黑纱,在山风之中微微飘动着,莲步轻移,向前走去,神态从容,由上官嵩身前走过。
上官嵩手横着沉重的银剑,环目一扫四周,低声喝道:“站住。”话出口,人也同时跃奔过去,银剑一举,横在那紫衣少女后背的命门穴上。
在他喝声出口的同时,梅娘、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同时发动,疾向上官嵩行了过去。
几人去势虽快,但仍然慢了一步,他们尚未欺近,上官嵩闪动着寒光的剑尖,已抵在紫衣少女背心之上。
梅娘首先倒跃而退,厉声喝道:“快退回去。”
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应声而退,跃落原位。
上官嵩仰脸一阵长笑,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紫衣少女的左腕。
他出手用力甚大,但听娇嗯一声,疼得那紫衣少女全身打了两个寒颤。
梅娘尖声喝道:“不要伤着她……”
上官嵩沉声喝道:“你们胆敢向前逼近一步,我就立时把她伤毙剑下!”
那红衣缺腿大汉暴急地叫道:“动了我师妹一根头发,你们父女就别望生离此地。”
上官嵩虎目圆睁,冷然说道:“老夫杀了她又能怎样?”
那红衣缺腿大汉,呆了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王冠中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上官堡主,有什么话说,尽管请讲。我们力所能及,无不答应。”
显然,这紫衣少女陷落人手,已使南海门气焰尽消。
梅娘竹杖一顿,长叹说道:“老身向不轻作承诺,今宵破例答应你们……”
上官嵩冷笑一声,接道:“上官嵩生平从不求人。”
梅娘突然一晃双肩,疾快无比的欺到了上官婉倩的身侧,探手一抓,扣住了上官婉倩的右腕脉门。
上官婉倩正低头望着徐元平放血后的反应,全神贯注,对身外之事,浑似不觉。
直待梅娘抓了她的手腕,她才似霍然警觉,但也只谈淡的回顾梅娘一眼,冷冷地问道:
“干什么?”
梅娘暗运功力,但却蓄劲五指不发,冷冷地说道:“要你爹爹松了姹儿,我就放开你的脉穴。”
上官婉倩道:“谁是姹儿……”目光转处,只见上官嵩正扣着那紫衣少女的手腕,接道:
“就是那紫衣少女吗?”
梅娘道:“不错,快要你爹爹放了她!”
上官嵩纵然长笑,道:“如果老夫不放呢?”
梅娘道:“我就先杀了你的女儿!”
上官嵩道:“这紫衣女娃儿还要不要命?”
紫衣少女突然插口说道:“不要紧,你决然杀我不死,不信你就试试!”
上官嵩奇道:“什么?我杀不死你?”
紫衣少女道:“你手中有的是兵刃,不妨试试看呢!”
梅娘凄然说道:“姹儿,你发了疯吗?”
紫衣少女娇声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嘛!”
梅娘道:“生死大事,岂是儿戏?你怎可以让他试呢?”
紫衣少女笑道:“他要是听了我的话,一剑把我杀死,你们不是可以慢慢的摆布他女儿了吗?”
上官嵩听得心头一震道:“老夫是何等之人,岂肯上你这个丫头的当!哼!他们如何整治我的女儿,我就如何对你!”
这几句话问答之中,已充分流露出这个被人扣制着脉穴的姑娘的死亡,都足以使对方亲人们肝肠痛碎。
但也说明了,只要梅娘不加害上官婉倩,上官嵩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