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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老叟脸色忽然一变,屈指弹出。
一缕锐啸,疾涌而出,向徐元平的左臂“曲池穴”击袭。
徐元乎突然一矮身子,戮情剑脱手飞出。
一道青芒,盘空飞绕,但却迟迟不落。
徐元平左手圈了一个圆周,劈出一掌。
青衣老叟挥臂接下一击,徐元平突然长啸而起,右手一招,握住了戮情剑,团团乱转起来。
群豪凝神看去,只见徐元平每转上一周,手中的青芒就暴长甚多,心中若有所知,但又不甚了了。
只见团团飞转的青芒,愈来愈大,片刻间暴长数尺。
徐元平的人影,已然隐失那青芒之中不见。
那紫衣少女低声说道:“娘啊!这可是剑道中最上乘的……”
一语末完,团转的青芒突然暴长成一道青虹,疾向那青衣老叟射去。
那青衣老叟似是早已有备,平收胸前的双掌,突然一齐推出。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劲,直向那青芒撞了过去。
那疾飞青虹,似是被那强猛的掌力挡住,又开始在那青衣老叟身侧团团旋转起来。
青衣老叟两掌连挥,不停的推出了强猛的内力,但却始终无法把旋转在身侧的青芒推开。
双方相持约一盏热茶工夫,那青衣老叟的脸上突然开始滚落下汗水,但盘转的青芒,却愈离愈近。忽然问青芒直冲而入。
那紫衣少女突地尖声叫道:“徐元平,你不能伤我爹爹啊!”
青芒忽敛,人影乍现,群豪还未看清楚,忽听一声大喝,一条人影,疾摔过来。
宗涛大声喝道:“徐元平!”一把抱住了那条人影。
紫衣少女正在向前狂奔,目睹其情,霍然止下了脚步冷玲喝道:”爹爹,你伤了他。”
青衣老叟肃然说道:“我收招不及!”
紫衣少女道:“我如不叫他一声呢?”
青衣老叟面色惨白地说道:“那为父的要伤在他锋芒绝世的戮情剑下。”
紫衣少女道:“爹爹啊!你胜在女儿一声喝叫中了。”
青衣老叟默然不语。
紫衣少女又道:“我娘恨了你一辈子,做女儿的不能恨你,但我要让你尝尝老而失女的痛苦。”缓步向徐元平走了过去。
那青衣老叟神情激动,转眼向那宫装美妇望去,只见她一脸冷漠,显然并没有出手相阻之意。
充满着杀机的局势中,混入父母的慈爱,儿女的柔情,顿然使肃杀的气氛,为之缓和了不少。
易天行忽然长叹一声,道:“宗兄,徐世兄的伤势如何?”
宗涛道:“心脉已停,生机濒绝,看样子只怕是难得活了。”
紫衣少女忽然放声大笑,道:“死得好啊!死得好啊!”
宗涛怒道:“不是你一声喝叫,只怕你那爹爹早已经身首异处,他在生死交关之际,仍不忘情于你,你却这般的幸灾乐祸。哼!化外野民,当真是毫无情义!”
易天行叹道:“今日之局,唯死而已,先发制人,先操一分胜算。”呼的一掌劈向那青衣老叟。
查子清探手摸出一把蜂尾毒针,手腕一扬,疾向那青衣老叟射去。
青衣老叟左袖一拂,一股罡风,应手而出,一片蜂尾毒针,尽为那罡风击落,右手一挥拍出,迎向了易天行的掌力之上。
易天行只觉一股强凌的反震之力,撞了过来,心神登时为之一震。
驼、矮二叟和那红衣缺腿大汉,齐齐挥动兵刃冲了上来,天齐道长也拔剑迎上,眼看一场武林第一流高手的混战,即将展开,那青衣老叟却突然大声喝道:“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双方齐齐停下手来,凝神而听。
只见那青衣老叟一拂胸前长髯,说道:“老夫只道当今之世,只有一个慧空堪与老夫匹敌,但也未必能胜老夫。但他却胜了我一拳半脚,事后老夫思量那次相搏经过,愈想愈是不服,有心再找他较量一次,但他已被少林掌门人,罚于幽室面壁……”,他望了宫装美妇一眼,叹道:“至于我们私人间的事,老夫不愿公诸于世,诸位最好不要多问。”
那宫装美妇忽然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宗涛早已放下怀中徐元平,准备出手,听到此处,接口问道:“那以后的事呢?”
青衣老叟道:“慧空在老夫再三相激之下,答应出手,我们在他被罚面壁的幽室中,互以上乘内功相搏……”,他声音忽然转低沉,道:“半宵苦战,老夫仍然败在他的手下……”
他语声越说越沉,到后来几已听不甚清。
神丐宗涛冷哼一声,道:“这一次你输得是否心服!”
青衣老叟长叹一声接道:“那一次我输得仍未心服,只因我奔波千里而去,避过了少林寺那许多高手的埋伏后,方与他动手,但他却一直安安适适地坐在石室中,未曾耗损半分真力,一劳一逸,纵然分出胜负,也不能作准!”他面现激动之色,目光四扫一眼,接道:
“直到今日,老夫遇着了徐元平后,才知道天地之大,万物之奇,绝非世人所能臆测,天地间更有武林高手,老夫不能称霸于世……”,他激动的语声,又自沉落。
神丐宗涛冷笑一声,道:“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青衣老叟双目一张,眼神中突又射出逼人的光芒,厉声道:“但各位不要忘记,普天之下,能与老夫一争胜负之人,慧空之后,也不过只有徐元平一人而已,别的人……别的人……”
他缓缓垂下目光,缓缓顿住语声,只因他心中已然心灰意冷,是以再也不愿说出伤人的言语。
群豪似也觉得心头十分萧索,所以大家也都不愿说话。
无言的沉默,使四下气氛更见沉肃。过了半响,青衣老叟方自长叹一声,道:“意气相争,徒逞一时之快,而留百年之憾,数十年的武林盛誉,到后来也无非是黄粱一梦……”
他突地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有如龙吟,四下群豪相顾失色。
青衣老叟似乎也在这一声长啸中,泄尽了胸中块垒,沉声接道:“此时此刻,老夫终于大彻大悟,再也不愿流血,更不愿动手……”,沉痛的语声中,他缓步走向室外,随着沉重的脚步,他缓缓地接道:“若有人要与老夫为难,只管出手,老夫决不还击!”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俱是一片沉重,哪有一人还能出手相击。
静寂中只见他身形缓缓走出了石室,脚步声逐渐远去……
这石室虽有他的爱妻、爱女和门徒,但他却未回头看一眼,似乎他此去后,便再也不会回到人间了。
直到那脚步声也渐渐消失,红衣缺腿大汉、王冠中以及南海门下之人,突地伏身痛哭起来,使得四下群豪也为之耸然动容。
宫装美妇凝目望着青衣老叟消失户外,冷冷道:“走了最好……”,语声虽然冰冰冷冷,但双目中却已隐隐泛出一串晶莹的泪光。
易天行回顾了一眼残废的左臂,黯然说道:“盛名累人,英雄气短。宗兄,咱们也该走了!”
宫装美妇背过身去,拭去目中泪水,说道:“姹儿,跟娘走吧!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没有照顾你,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对你……”
紫衣少女摇摇头,道:“娘自己走吧!女儿要永留这古墓中了。”
宫装美妇吃了一惊,道:“什么?”
紫衣少女道:“女儿已经不是萧姹姹了!从此时起,我已是徐夫人啦!”
梅娘急急接道:“姹姹,你胡说什么?徐相公不是死了吗?”
萧姹姹道:“就因他死了,如若他还活在世上……”
宫装美妇接道:“你和他定过亲了。”
萧姹姹道:“女儿早已心许,寒玉钗定盟作证,伴着他一座青冢,却不料他仍活在人世之上……”,她忽然纵声大笑了一阵,道:“娘啊!你一直没有见过女儿之面,可知道女儿的容色如何吗?”
那宫装美妇一怔道:“为娘的曾偷回南海数次,看到你游戏海滨,只不过你没有见过为娘的罢了。”
萧姹姹道:“妈妈可记得女儿的容貌吗?”
宫装美妇道:“尤强过为娘几分。”
萧姹姹放声大笑,缓缓揭开了蒙面黑纱。
她的倾国容色,早已深深的印在群豪之心,此刻见她揭开黑纱,都不自禁的疑目望去。
目光触处,都不禁为之一怔。
原来那紫衣少女匀红的嫩脸上,此刻却交错着条条红痕。
宫装美妇目睹爱女脸上交错的红痕后,突然失常,尖声叫道:“姹儿,姹儿!是谁毁了你的容貌?”
萧姹姹忽然流下泪来,道:“是我自己。”
宫装美妇娇躯一颤,道:“你自己?为什么你要毁了自己?”
萧姹姹望了仰卧在地上的徐元平一眼,道:“因为他死了……”,忽然探手捡起了戮情剑,放在前胸上,说道:“妈妈如是惜爱女儿,那就答应我留在这里!”
宫装美妇热泪如泉,缓缓从头上拔下一只玉钗,道:“姹儿,寒玉钗本成双对,为娘的离开南海时带走了一支,此钗乃千年寒玉制成,常带身侧,可驻容色,徐相公已经死去,你爹爹掌力雄浑,只怕已难有良药可救,用此钗可保他尸体不坏!”
萧姹姹接过玉钗,一挥戮情剑,道:“你们都该走啦!一盏热茶工夫之后,我就要发动机关,闭上这座石门,那时,你们将永远沉沦这古墓中,难再生离此地!”
群豪相互瞧了一眼,缓步向外行去。
这时,群豪都有些心灰意冷,神态萧索,不复适才那等生龙活虎,豪气英风。
神丐宗涛回头望那紫衣少女和仰卧在石地上的徐元平一眼,内心之中泛起来一股黯然的怜惜,暗暗叹道:萧姹姹天仙花人,容色如花,举世美女,无与匹敌,那如花盛放的笑容,仍然保留脑际,但此刻的她,却已容色改变,满脸交错着红痕,徐元平出道江湖,短短近年的时光,已然盛名大噪,武林道上第一流的高手,都对他生出敬畏之心,少年英雄如日初升,近代霸才,铁胆侠心,隐隐间已成了左右武林大势人物,却猝然丧命古墓。她为他毁去了闭月容貌,他为她断送了一条性命,这是因果报应?
忽见易天行大步走了回来,面对徐元平的尸体,曲下一膝,单掌当胸,朗声道:“世人都知我易天行积恶如山,却不知我易某人的霹雳手段正是我慈悲心肠,仁善与凶残未到真相大明时,极难分辨……”
群豪齐齐止步,凝神静听。
只听易天行继续说道:“我易某生平之中除了对宗涛敬重之外,,折服的只有你徐元平一人,天不假英雄之年,留下了一局残棋,但望你英灵相佑,助我易天行完成你未竟之愿,待武林底定,大局坦荡之日,易天行将结庐孤独之墓,以余年相伴英灵。”
两行英雄泪,点点洒落胸前。
神丐宗涛突然长叹一声,道:“易兄,咱们该走啦!”
易天行站了起来,拭去泪痕,大步向外行去,将要出门之时,突然又回过身,说道:
“萧姑娘!”
萧姹姹淡然一笑,道:“什么事?”
易天行道:“姑娘胸怀绝才,世间无难你之事,不知世间有没有能使徐元平复生之药?”
萧姹姹道:“告诉你也不妨事,但我相信没有人能够寻得救他之物。”
易天行道:“姑娘说出听听!”
萧姹姹道:“万年雪莲子,千年毒蟒胆,百年鲤鱼血,成形何首乌,四物齐全缺一不可。”
宗涛怔了一怔,道:“能有相救徐元平的药物,想来定有使姑娘复容之药了。”
萧姹姹微微一笑道:“纵然能恢复我绝代容光,怜世人有谁能欣赏?”徽微一顿又道:
“古墓关闭在即,诸位快些走啦!”
宫装美妇黯然一叹,道:“姹儿,千古恨事唯一情,为娘的要去了。”
萧姹姹道:“女儿不送啦!”
宫装美妇日光一扫南海群豪,厉声喝道:“你们还留在这里作甚?”
南海门中群豪相互看了一眼,随在那宫装美妇身后,跟着中原群豪鱼贯步出石门,行不及丈,突然响起一声大震,那沉重石门疾合一起。
一缕婉转的歌声,由石门中传了出来,凄凉幽沉,动人心弦,群豪只觉脚步愈来愈是沉重,心头如负重铅,斗志全无,豪气尽消,神情萧索的步出甬道,看落日西沉,已然是黄昏时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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