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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凤道:“难道老堡主就全肯为着我们长途奔波吗?”
她这话问的突如其来,实在出了杨文尧的意料之外,一时间,竟使杨文尧无从回答。
丁玲首先上了车,道:“我们麻烦杨老堡主,只能说承杨老堡主顺道便中照应,绝不能要杨老堡主放下要事,陪伴我们,老堡主你老人家这份盛情,不但我们姐妹承领了,回家之日,我必上陈尊长,也要叫老人家知道老堡主对我们这番情谊。”
这几句话说的虽是十分清淡,但杨文尧听在心里,却不免暗赞丁玲厉害。
当下干笑了一声,道:“这个但请姑娘放心,我活了这把年纪,总会安排的,我自有道理”,说着也翻身上了前面车台。
长鞭盘空一旋,叭的一响,车子两边晃动,轮起处,扬起一阵沙尘,向前驰去。
丁玲倚画窗而坐,一手支额,一手扶着窗沿,静静地养息。
晨曦晚风,大地一片苍莽。
古道上正有一位年约二十三四,身着蓝绸长衫的青年在匆匆地赶路,朝阳由树隙中照射到他的脸上,神采更觉英发。
他一阵奔行,经晓风轻柔的吹拂,精神大为爽快,再看当前的景色,朝阳下山如染篇,树同点朱,一片灿烂瑰丽。
他不由得挺了挺身躯,面迎朝阳,长长的舒了口气,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冷老二,冷老二,我查玉这次跟你们千毒谷梁子是结定了,如若不给你们一点厉害瞧瞧,也无法消我少堡主的心头怒火……”,望着天上耀眼的阳光,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仿佛发泄了心中不少愤怒,也激起了他的雄心暖气,当下一声长笑,又举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阵,但见前面横排着一行高达三丈的树行,这些树乃是苍柏、乌相间杂而植,迤逦的伸展向远方。
查玉一看这树行,就知已到官道大路,脚下又加紧了两步。就在他将要跨越官道之际,陡然“叭”的一声,鞭丝划空,接着一阵得得蹄声,疾走而来。
查玉为人,城府最深,一听鞭响蹄声,立即跃退两步,一矮身,隐在一排棘丛之后,眼睛却向官道上凝神望去。
眨眼间,尘土扬起,一辆双马长程篷车,已得得驰来。
查玉定睛一看,车台上坐着两人,一手执鞭绳,分明是赶车的车夫,与车夫并排而坐的却是一位银嚣老者,但是因为被车夫遮挡,无法看清那老者的面目。再看篷车,来侵低垂,什么也看不出。
查玉心里暗道:“事不关己何必劳心,我查玉也是太爱管这些闲事了,人家走人家的路,与我查玉何干?”
他想到此外,心里倒舒畅了不少,正想站身走出,突然眼前一花,凝神一望,但见那篷车的窗格下飘着一只黑色镶黄花边的衣袖,查玉心里一动,觉得这衣袖非常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本是极工心计之人,既然心生疑窦.自是不肯放过,待那马车走过去五六丈时,一长身跃出棘丛,随后跟去。
查玉一面盯牢黄尘滚滚的马车,一面暗中思索着那马车窗下的衣袖。想了一阵,他举手拍拍自己前额,哦了一声,付道:难道这车里会是她们姐妹不成吗?
他心念一转,暗中默默推测道:如若是云梦二娇,那么车台上那银蛋老者又是何人?如若不是丁氏姐妹,那么那只衣袖,明明是丁玲穿用之物,一时间,不由得疑云重重。
查玉虽然阴险,但与云梦二娇和徐元平,同过几次患难,历经几次凶险,无形中便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意识,这原是人性吁冲奇的一面,何况查玉此次远来中原,许多事正要从他们二谷人物中着手寻查,所以对云梦二娇的关系,更多了一层。
这时突见这衣袖,心中虽多疑问,但还是决定追随马车下去,一查究竟。
这时虽然估定车内之人,十有八九是云梦二娇,但是对车前坐的那位银嚣老者,却没有摸清,自己纵然有心追踪下去,也是以不显露真相为宜。
他心念一动,随手在怀中取出一块黄蜡,在脸上一擦,脸色便苍老不少,微微一笑,放眼一望,顺着那马车跟去。
查玉始终跟那马车保持有三四丈的距离,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已将正中,正走进一处山村,路边有几家小店,查玉心想:到了此处,你们总要打尖歇脚吧,到时是不是云梦二娇就当可分晓了。
他心里正在想着,前面马车也已收缓慢了下来。
查玉赶忙往路边一隐,双目凝神注意着那银髯老者,那车头“嘟”的一声,车子便停在一家客店的门口,那老者一个缺身,便已落在地面,一转脸,查玉看得心头一跳。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再定神望去,却一点也没有差错,他心中南道:金陵杨家堡是几时与鬼王谷攀上了交情?
他心里虽这样在想,眼睛却不敢稍瞬。
他指望杨文尧下车之后,必定要把车内之人招呼下来,哪知事实不然,杨文尧下车之后,匆匆忙忙走进那小店,要了两壶水,买了几个大饼,包了卤葱等食物,就又匆匆的爬上车,掉头跟车夫说了两句话,那车夫一挥长鞭,车子就又向前驰去。
这时查玉腹中已觉甚是饥饿,一见杨文尧连脚也米歇,匆匆又走,自己也只得买了一点充饥之物,随后赶去,心中甚觉气恼。
直走到夕阳西沉,进到一座村庄,那马车才停下投店。
查玉心里笑了笑,暗道:我既然跟定了你,量你也逃脱不了。但这时却也不便跟进那家客栈去,便在斜对面一家饭馆先歇了歇,胡乱吃了点东西,这才折到对面,要了一个房间住下。他做事极是谨慎,进房之后,也不出来走动,躺在床上,心里在猜想云梦二娇与杨文尧之事。
想了半天,也没有十分把握,叹了口气,自解自嘲地道:“少时待我查看一番,自不难知道你们耍什么把戏。”
查玉熄了灯,虚掩窗户,躺在床上,好容易挨到三更,侧耳一听,左右前后的旅客,都已入了睡,四周的人家也都静了下来,真是万颇俱寂。他紧了紧衣带靴袜,轻轻的推开窗户,伸头张望了一下,双手一带窗沿,人已像狸猫似的囱上屋顶。
他定睛打量,这客栈倒也不小,前后一共有四进,连带回廊的厢房,房间可也不少,而这时是一片漆黑,要想找杨交尧和云梦二娇住在何处,还是不大容易。
查五优身屋上,四下按望了一阵,见毫无动静,一皱眉头,双脚在瓦面轻轻一点;身子已凌空而起,但见他身子一弓,一式“神龙升天”,人已落到第三进的屋脊之上。
他暗中运足自力,门窗都关得严严的,也不如云梦二娇和杨家堡的杨文尧住在何处。
转眼间,已过去半个时辰,查玉不由得心中纳闷,随手揭下一片青瓦,正准备向天井内投掷,想借此把他们引逗出来,但脑际立即掠过另一个念头,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这次跟踪云梦二娇和杨文尧,主要的在一查杨文尧的用意何在,如若把他们逗引出来,这不但是和杨文尧当面冲突,而且于事无益;想到这里,又把那片青瓦放回原处。
他又绕到了一间厢房上面,正在举步之际,忽听得下面“吱呀”一声,“像是床板的声响,查玉精灵过人,当下闪身一跃,到了屋檐前,双脚往檐口一钩,两手一松,身子换的往下疾沉,人已倒垂榴下,丹田微一用力,身子笔直往檐廊内侧一贴,头贴近窗子,只听屋里一个极细极弱的声音,说道:“姐姐,咱们跟他一天了,到底……”,一阵风过,吹得小院里的花树沙沙作响,底下的话未能听清。查玉心中一喜,因为尽管这声音再细再弱:他也分辨得出是丁凤的声音。
风声过后,就听得丁玲说道:“我想一定会有人知道车内是我们的。”
又听丁凤道:“别人怎么知道呢?”
丁玲道:“告诉你吧二丫头,我今天一天都将衣袖放在外面,我想只要咱们鬼王谷的属下看到,必定会知道是我们两人:他们自会留意的,只要……”,底下的话又被一阵风响所掩。
查玉听得心里笑道:“鬼王谷的人没有看到,”倒被我查家堡的看到了。”
这时他心里忽的一动,暗忖道:是了,看起来这姐妹二人并不甘愿跟杨文尧走。要是出于自愿,又何必暗中作记号,想通知鬼王谷的人呢?
但继而一想,云梦二娇也不是平庸的人物,又怎会被杨文尧带着走呢?
这两种想法一时间困扰住了查玉,使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吸了口气,冷静的一想,觉着无论如何,云梦二娇跟自己总比自己跟杨文尧有感情,现下二娇被杨文尧看守着,不管如何自己总得设法相救才是。
正想到这里,陡然眼前亮光一闪,他暗叫了一声:“糟!”忙地一挺腰,一个“倒卷翠帘”,人已灵捷无比的翻上屋面,一伏身,身子平贴瓦面,他以为自己的行迹已被别人发现。伏了片刻工夫,仍未见动静,胆气一壮,悄悄仰头四下一望,忽见右首房间内,闪烁着一点暗淡的烛火,在窗根上映现着一个长长的人影。
查玉深呼了口气,一展身,迅速的落到有光的房上,身躯往下一坠,一个“云龙入海”,人已倒挂檐下,脸贴窗纸,用舌尖一点,就孔往里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房内暗淡的烛光之下,桌上放着一副笔架,杨文尧正赤光着身子低头站在桌子旁边。
查玉一看这情形,心中大感奇怪。心想这又不是伏暑天气,这老怪物怎么还要赤裸着身子?
闪电手查玉何等精灵,这时看着他这怪模怪样,心里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当下强忍住一口气,朝里望去。
只见杨文尧端视着他自己左大腿,看了一阵,又用笔在纸上画了几笔,然后又看一阵,又再画几笔。
任凭直玉人再精明;一时之间,也无法了解杨文尧在作什么。
仔细一看,只见杨文尧左腿之上,一块肉已成了酱紫色,查玉乍看之下,只道他是受伤淤血,但继而一看,又隐约见那肉肤之上,有着一丝一丝的白线一般的痕迹,杨文尧正照着那细线的痕迹在朝纸上描绘。查玉看的心头一动,暗道:这老鬼一生,鬼花样极多,这又不知搞得什么把戏?
原来这是杨文尧在古墓中被徐元平逼的将戮情剑匣交还他之时,已暗中把剑匣朝左大腿上用力一按,同时运功把左腿肌肉的经脉一封闭,那剑匣的纹迹,便清晰的嵌留肉上。
这时,杨文尧按图描绘,查玉虽然看在眼里,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用处,不过他深知杨文尧通晓土木之学,想必又是千种什么构筑的秘图。
查玉看了老半天,也没有眉目,知道再看下去也是无益,何况杨文尧功力不弱,这时不过是专心在描图,没有注意其他,如若时间一长,被他发现,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到这里,双脚用力,腰身一扭,人已翻上屋面,抬头一看,天色已不早,四周看了一眼,两个起落,返回房中。
他躺在床上,暗中思量,付道:要凭自己一人之力,绝难对付杨文尧,现在既知云梦二娇是被杨文尧挟走,谅来也无法隐避起来,只要自己召来查家堡的人手,暗中盯牢,不怕他们飞上天去。
第二天一早,杨文尧就赶车启程,查玉也赶忙在店里布下查家堡留讯传息的特别标志,限见到记号之人,顺着所留示的方向,紧迫自己。
他布置妥当,这才缓缓出了镇甸,拿定了距离,尾随着前面扬坐的马车而去。
到了黄昏时分,又进入一座大镇,查工又跟随扬文尧之后,住了客店,又在客店大门,和自己的门窗上,做了暗记。
约莫二更过后,窗外响起了“笃、笃……笃”二短一长的扣窗声,查玉心中一直,知道自己留的记号,已有路过此处查家堡属下的人看到,立即被衣下床,手持灯台,晃了三晃,又划了一个圈,然后推开窗户,端坐桌旁。
室内衣抉闪动,已有两个黑衣劲装大汉,越窗而入,一见查玉,垂手而立,小声问道:
“小的在前面看到咱们堡中的记号,知道是少堡主有事召唤,特地快马赶来此间,落脚之处,离此不远,不知少堡主有何差遣?”
查玉朝二人瞧了一根,道:“我有一事,要交付你二人,不知你们有无胆气?”
二人连忙躬身答道:“只要少堡主有命。纵然是赴汤蹈火,小的也绝不敢躲懒不去。”
查玉压低声音,道:“我是盯了金陵杨家堡的杨文尧来此,我觉得其中定还有别的文章,这根线绝不能把它放掉,但我另有要事,必须亲去,故而无法两头兼顾,现在我请:二位前来,要你们尾随那辆双马大车,看它到什么地方,你们只管跟下去,但沿途不要忘记暗留标志,待我办完另外一件要事之后,再循你们走的路线,不过两三天,自会追上你们。”
那二人中一个年龄较大的人道:“小的暗中跟踪,相信不致会出什么事,不过,万一有什么,那咱们要不要跟他……”
查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