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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他们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们心想:“像主人这么美丽的人,居然会有男人拒绝她的要求,居然会有男人拒绝她的美色。”
春风料峭,夜风冷漠。
平榻仍在奔,慕容已闭上了双眼,她的身子已不再颤,她的脸已恢复平静,可是如果你仔细看,一定可以看到她的眼尾有滴泪珠在沁出。
六
每个地方每个城市都会有开餐馆的人,也会有卖小吃的面摊,济南城也不例外。
济南城最出名的一家面摊,就叫“瘦子面。”
瘦子面的面不但好吃,而且便宜,一个钱一大碗,有面有汤,而且还有二片厚厚的瘦肉。
瘦子面卖的时间,也很出名,她白天不卖,开店的时候,一定是过了午夜,当她两包面卖完时,就收摊了,你想再吃,她一定不卖,就算你吃一碗,付十碗钱,她一定对你笑笑,笑着说:“明天请早。”
瘦子面的老板一定是个瘦子。
顾名思义当然是个瘦子,不但瘦,而且瘦的出奇。通常叫瘦子的称呼,有“竹竿”、“排骨”、“猴子”。
瘦的跟树竿一样,瘦的跟鬼一样,这些称呼都是对瘦的人说的,可是对瘦子面的老板,见过她的人,一定都会说:“她怎么跟面条一样呢?”
人怎么会跟面条一样呢?面条那么细,就算宽面,也只不过跟手指头一样宽而已。
人再瘦,也不可能瘦到跟宽面一样吧?
不管粗面细面,都是直直的一条,瘦子面的老板就是这样。
这样的一条直直的,头、肩、胸、肚子、屁股、腿,宽度都一样。
人不管瘦胖都会有三围,三围的尺寸一定都不一样,有的是上围宽,有的是下围宽,胖子当然是中围宽。
——女人的三围,自古以来都是保密的。
瘦子面老板的三围,不但不保秘而且是公开的。
十八、十八、十八。
她的头也是十八,她的年纪却已经是四十八了。
未婚,风韵却犹存。
虽然瘦,味道就跟她的面一样,不但好吃,而且诱人。
像她这么样忙碌,而且每日跟油烟为伍的人,通常样子都会比实际年龄老上五、六岁。
尤其是女人。
女人通常都比男人老得快,尤其是过了三十五岁以后,老的速度,就跟春天里的梅雨一样,不但快,而且令人感慨。
四十八却跟三十三一样。
通常像她这么瘦的人,好看也不会漂亮到哪里去,她却是个例外,她虽瘦,美得就仿佛春风中的柳枝。
她的名字也很美。
她的名字就叫“瘦瘦。”
第六章 瘦瘦的面
一
一条长长的胡同,一盏孤灯,一个面摊,两张小小的桌子,一个卖面的女人。
吃客却多的出奇。
任飘伶来的时候,两张桌子都已坐满,旁边还站着七、八位客人。
所以他也只好站着吃了。
瘦瘦很快的将瘦子面端给任飘伶,他接过面后,突然对瘦瘦说一句话。
“想不到你瘦的时候居然比胖的时候还要漂亮。”
“我一直想胖。”瘦瘦笑着说:“只可惜打出娘胎就没有胖过。”
“是吗?”
任飘伶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来吃面。
春寒料峭,夜风抖擞。
在这样的夜晚里,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的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所以任飘伶吃完面后,又叫了一碗,这时客人已比较少了,座位也有了,他挑个位子坐下,刚坐下,面就送上来。
“这碗面正好是今天最后一碗面。”瘦瘦笑着对任飘伶说。
“最后一碗。”任飘伶淡淡的说:“往后只怕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了。”
“你要出远门?”瘦瘦问。
“不是我。”他笑笑:“是别人,他这一去,恐怕要二十年后才能再回来。”
“你这个朋友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出一趟门要那么久的时间?”
“他是卖面的。”
“卖面?”瘦瘦说:“那跟我是同行。”
“现在是卖面的,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任飘伶说。
“哦?”
“以前他是‘魔鬼’里刑堂的堂主。”任飘伶盯着瘦瘦说:“她以前的名字就叫胖妞。”
他那双灰黯无神的眼晴里忽然闪出刀锋般的光芒:
“你认识她吗?”
“我?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瘦瘦笑着说:“客官,您说笑了。”
她说完,转身走至别桌,将空碗收回。
任飘伶的视线一直盯着她,他的嘴角露出了种笑意,一种仿佛黑豹在发现猎物时所浮出的笑意。
瘦瘦洗好了空碗后,发现座位上还坐着一个人。
“客官,面都卖光了,我已准备要收摊。”瘦瘦笑着说:“你是否约了别人在这里碰面?”
“我没有约别人。”任飘伶冷冷的说:“可是我是在等。”
“等?”瘦瘦说:“等什么?”
“等你恢复以前的样子。”任飘伶说:“等你露出胖妞的残暴。”
瘦瘦仍在笑,却已不是那种职业性的笑容,而是一种带有残酷的笑容。
她的眼睛里也己露出残酷的光芒,她盯着任飘伶,对他说:“任飘伶杀人是一流的,找人也是一流的。”
瘦瘦的声音里也变了,“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胖妞?”
这么瘦,居然会是胖妞。
杀人如麻的胖妞,居然会煮那么好吃的面?
二
夜已深、已残。
瘦瘦的脸上早已露出残酷的神情。
面对着这种残酷的表情,任飘伶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着对瘦瘦说:“一个人再怎么易容、改变,有一个地方是绝对无法改变的。”
“什么地方?”
“两眼之间的距离。”任飘伶说:“你可以改变胖瘦,你可以易容,你却无法去调整自已两眼之间的距离。”
“就凭这点,你就找到我?”瘦瘦问:“你怎么知道我原先两眼之间的距离?”
她又问:“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瓜葛,你怎么会去注意我两眼之间的距离?”
“只要我见过一次面的人,我就一定会记得他两眼之间的距离。”任飘伶又笑了:“七年前,如果我没有来这里吃过面,我实在也想不到胖妞居然也能煮出那么好吃的面。”
他笑着看她:“你要改变,就应该做个普普通通的卖面人,不应该煮出那么好吃的面来。”
“七年前你就已发现我,为什么当时不揭穿?”
“因为那时没有人出钱。”任飘伶淡淡的说:“你是妇道的,我杀人的代价一向是很高的。”
“我杀人通常都不是为了钱。”瘦瘦说:“我杀人通常都是为了我高兴。”
话声一完,瘦瘦的双手突然闪出两道光芒,冷酷的光芒直取任飘伶的咽喉。
剑光流动间,森寒的剑气,逼人眉睫。
任飘伶一剑在手,态度还是那么安闲。
瘦瘦的手紧握把柄,她竟然使用两根硬七节鞭,每根都长三尺。
一手一根,挥动起来就宛如鸳鸯刀般的流利灵巧迅速。而且鞭鞭不离任飘伶咽喉三寸。
七节鞭讲究的是,轻、灵、玄、妙,在瘦瘦手里使出来,更是流利莫测。
光芒交错,人影合分。
喝声如霹雳,剑光如闪电,就算闪电都没有如此亮,如此快。
剑光一闪,瘦瘦的人己如流云般飞起,可是她落下时,却像一片片叶子般轻轻的,慢慢的飞下。
落地后的攻击已不再像前面那么流动莫测。而是招招充满了残暴臭恶的杀气。
她的双七节鞭飞舞起来,已不再是轻、灵、玄、妙,而是变的狠、残、暴。
如果说她刚刚的双鞭如云蛇般,现在就宛如猛虎的利爪,饥饿的黑豹的尖牙。
瘦瘦的招一变,任飘伶的人也迅速改变身法,他回身一旋,左手灵巧的扭动剑锋,然后再转动剑脊。
回身未定,一柄完整的剑已被他拆成三四块仿佛不成样的废铁。
三四块仿佛废铁般的铁块,又在他的手里一阵装拼,奇迹似的,三四块废块已合拼成一根软式的九节鞭。
一柄看上去像九节鞭,又不像九节鞭的软鞭,可是却有九节鞭的功效。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相信一柄剑在瞬间会变成一根九节鞭。
就算亲眼目睹,瘦瘦还是不相信。
三
不相信的后果,就是死。
瘦瘦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种惊讶、不信的表情。
她的眼珠子张得大大的,她的嘴角也是张开的,她的人已躺在地上。
致命伤就在她的咽喉,直到此时,鲜血还在冒,她的人已死了,她的眼晴却仿佛在盯着任飘伶手中的剑,又仿佛是在看远方的夜空。
任飘伶在看她。
“很多人都不信‘泪痕’。”他淡淡的说:“所以很多人都死了。”
他手中的剑已不知何时又恢复剑的样子,他缓缓收剑,就仿佛光明在收起黑暗般。
远方有一阵风吹来,将面摊旁的树叶吹落,落叶飞舞、飘下,正好落在瘦瘦的咽喉,正好盖住她的伤口。
落叶盖住瘦瘦的伤口时,街上的尽头,有一条人影静静的停立着。
一条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影。
他静静的看着面摊上所发生的一切事,他看着任飘伶将泪痕装拼成九节鞭,看着他杀死她,然后再看着他走。
所发生的一切事,他都看得很仔细,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放过。
等任飘伶走远后,他才抑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天羽,白天羽,看来你要战胜‘泪痕’,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第七章 “左右再见”
一
阴天,微雨。
大厅内依旧灯火辉煌。
皇甫擎天依旧穿着以黑白为主的衣裳,看来依旧是那么威武高大。
他就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他的身旁依旧站着看来仿佛很渺小的载思。
载思的眼晴现在并没有在看皇甫,而是盯着跪在面前的花语人。
皇甫的眼睛,看上去仿佛是在看花语人,却又仿佛没在看。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明朗慈祥。
可是如果你仔细一看,一定可以看出隐藏在他那慈祥背后的痛苦。
昨天宣旨公公被杀,“花魁加冠”顺延到今天。
这项大典现在正在进行。
大厅里每个人都用羡慕的好奇的眼光盯着美丽可人的花语人。
“恩赐凤彩。”声音传遍了大厅每个角落。
花语人娇柔依人的起身步上台阶。
灯亮耀眼,五光十色的凤彩由载思递交给皇甫。
他接过后,很快的就将凤彩戴到花语人的头上。
“谢王爷。”
掌声四起,欢声如雷。
花语人在欢呼中退回原位。
皇甫这时才仔细的端详花语人。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花语人。”
“噢!”皇甫略思:“你几岁了?”
“民女今年已虚度二十寒暑。”
皇甫微微沉思,然后侧头问载思:“你说这女娃儿跟………跟她有点关系?”
“是的。”载思回答:“她养母说了一段有关她的奇遇。”
“嗯。”
皇甫又将视线移向花语人,这一次他看得很专注,用心,仿佛想从花语人身上找出二十年前“她”的影子。
载思也在看着花语人,他的双眼如毒蛇般的注视着她。
二
“你想会是她的女儿吗?”
“她”当然就是指皇甫二十年前的未婚妻。
“如果她养母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确定了。”
书房外细雨斜飘,窗子是打开的,有些细雨被风一吹,吹进了书房,落在皇甫的脸上,看上去就仿佛是他脸上的泪痕。
“我记得王爷说过,二十年前,你曾在你女儿左手臂上刺上一朵梅花。”载思说:“是不是,一看左手臂,不就都明白了。”
“我可以为她刺上一朵菊花,别人也可以这么做。”皇甫淡淡的说:“光是这点,还不够。”
“那么属下再去查查其他方面。”
皇甫突然用一种眼光看着载思:“为什么对这件事,你会那么热心?”
“王爷的每件事,属下都关心。”
“是吗?”
皇甫将头转向窗外,风更大,雨点就飘进更多,他的脸上就更多水珠,眼里却露出种充满讥诮的笑意。
“花语人花小姐,居下己经安排她住进东厢的‘花磐居’。”载思说。
“好。”
这个“好”字里,竟然也充满了讥诮之意。
载思的态废还是很平静,他用一种平静而温柔的眼光凝视着皇甫。
“胖妞死了。”戴思说:“从此济南城里再也吃不到‘瘦子面’了。”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派谢青他们杀任飘伶。”皇甫说:“要任飘伶来杀胖妞。”
他又说:“你这么做,就是要别人知道你的厉害,你一向是这样子的,总是要让别人又恨你又怕你。”
“不错,我是要别人害怕,要他们害怕而做出不可原谅的错事和笨事来。”载思说:“只不过我并不是要他们只怕我,而是要他们怕你。”
他的声音很柔和:“除了我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行动是谁主持的。”
皇甫突然跳了起来,额上已有一根根青筋凸起。
“可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