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管瑶仙顿时沉默下来——狄元说得不错,他眼前顾惜自己这条老命,才硬着头皮闷声不响,一旦察觉老命将要不保,十成十会出声求救,那样一来,惊动了“无影四狐”,这甫露的一线生机,很可能又会趋于幻灭……君不悔想的和管瑶仙有些不一样,他担心的是能否对付得了“无影四狐”,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摸不清楚自己的功力深浅如何,到了什么火候,假设引来那四条邪狐,吃得住固然最好,若是抗不过人家,岂不是自找绝路,从此际的形势而言,这个险还是不冒为妙!
狄元观言察色,明白方才的恫吓已生功效,他打铁趁热,赶紧道:“今晚上我自认晦气,跟头栽就栽了,你们如果不动我的脑筋,我也不叫你们为难,我任你们逃之夭夭,保证半声不吭,就好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君不悔望向炕角的管瑶仙,以征询的语气间:“二小姐?”
闭闭眼,管瑶仙眼下一条细筋在连连扯动,她的腔调怨恚却又无奈:“便宜了这畜牲!”
狄元压着一头爆火,恶狠狠的道:
“你骂,叫你骂,有朝一日,我会让你把这每一个字再生吞口去!”
管瑶仙冷凛的道:
“希望你能活得那么长久,狄元,也但愿能遇上你!”
双目是闪着赤焰,狄元威胁的道:
“贱人,你好歹记牢就是,我狄二爷自来有仇必报!”
君不悔带着怒意接腔:
“姓狄的,如今你是一脚踏在阴阳界,两手分攀生死门,还喳喝个什么劲?真要惹翻了我,一刀剁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深深吸了口气,狄元阴着声道:
“此际老子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你狠,我这就收口不与她吵!”
君不悔道:
“还不快去把二小姐身上的禁制解除?”
狄元倒也干脆,从腰间掏出钥匙,爬上炕去替管瑶仙启开铁环的锁口——管瑶仙在狄元动作的过程中一直扭闪缩让,生怕被对方的手指触碰着,好像姓狄的身上染有杨梅大疮,沾上一下便一辈子洗不净了。
君不悔已把窗户启开,等管瑶仙跳下炕来,这才冲着直眼发怔的狄元道:“狄二爷,请你帮个忙,要嚷要叫也等我们走远一点再开始。”
管瑶仙却是头也不回,只低促的向君不悔说了一声“走”,人已越窗而出;仿佛多往后面看一眼,便更会为她带来不能言的污秽感……天亮了。
雪覆的大地上起着雾包,白茫茫的烟霭浮沉在山限林隙,也飘荡于原野荒畴,当人们哈一口气、便将那蒙蒙的雾色挂上眉梢鬓角……四处都是一片迷蒙的混饨,看不到人家,闻不得鸡犬鸣吠之声,这一阵发力狂奔下来,君不悔与管瑶仙甚至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
经过再三寻觅,君不悔总算找着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前一棵半枯的白扬树,庙后一堆乱葬岗,真个是处人鬼杂居、阴阳交界的所在。
这座土地庙的确是小,巴掌大的方圆,还隔着一道神坛,坛后供着土地公、土地奶奶的泥塑神像,庙里的香火平素似乎不错,金钱银纸的烟薰,把这个地方神抵的一双老脸都乌抹得看不清晰了。
管瑶仙的大红斗蓬丢弃在“无影四狐”那幢石屋里,只穿了一身袄裤奔命,这身袄裤还叫狄元撕裂了好几处,洞隙通风,人在情急狠跑的辰光不觉得冷,这一停下来,寒气就侵肌透骨,冻得心里发慌啦。
君不悔进入庙里之后,赶紧取下自己颈问的围脖,当做掸子在地下匆匆拂掸雪尘,未了又把围脖摺叠起来铺平,意思是权充坐垫,他搓着手打了声哈哈:“好歹算找着这么一处暂可挡寒避风的所在;二小姐,你先请坐,我再看看能不能弄点柴火来引着,也好驱驱这片寒冷……”管瑶仙双臂抱肩,冻得脸色发青,嘴唇泛紫,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牙齿不使磕颤,还想扮出一抹笑容回答君不悔的好意,却因面颊肌肉僵硬,算是白搭了。
怔怔的望着这位二姑奶奶,君不悔呐呐的道:“二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很冷?”
管瑶仙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扁着唇道:
“是有点寒意……”
搔搔头,君不悔想到如果现在出去找些火,能否找着适宜引火的干燥木柴且不去说,就算找着了再拖回来引燃,也要一段时间,这一阵延宕,只怕管瑶仙就待冻僵了,如今仅有一个应急办法,便是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管瑶仙穿上御寒,然则双方身份悬殊,管二小姐的脾气又来得个娇盛,这一番好心若叫人家当成了驴肝肺,可就大大不上算了;他迟疑不定的欲言又止,模样间便不免有着三分窘迫。管瑶仙亦有颖悟,她打着哆嗦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君不梅干咳一声,壮起胆子,却仍免不了带着腼腆之负:“二小姐,假如你实在冷得熬不住,我……呕,我身上这件袍子你先拿去披上,也好驱驱寒意,当然,我是说你要不嫌弃我是个下人以及这件袍子太脏的话……”终于在僵冻的脸庞上绽出一丝笑意,管瑶仙动容的道:“谢谢你,君不悔,但你也会冷……”君不悔忙道:“不要紧,我身底子厚实,抗得了这点寒冷,二小姐总是姑娘家,比不得一般男人壮健,尤其是我,冰天雪地里干活惯了,皮厚肉粗,自来便耐得冻……”管瑶仙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君不悔,袍子给我,说真的,我冷坏了!”
君不悔迅速脱下他那件陈旧却相当暖厚的棉袍,帮着管瑶仙披在身上,管瑶仙身段窈窕纤长,披上这件又宽又大的袍子,不啻裹着一张小型棉被,袍子内仍残留着君不悔的体温,暖暖的,熨熨的,更透着一股男人特有的汗酸气息,这股气息沁入管瑶仙的嗅觉,不知怎的,她非但不感到腌酥憎厌,竟反有一种微醉般的晕眩微荡……瞧着管瑶仙舒恬宽怕的神情,君不悔就更不觉得冷了。他挺起胸膛,竖直脖颈,颇有一副风雪不能屈的气概。
“二小姐,你看,我可不是抗得住么?待会再出力背上几捆柴火,就益发热腾腾的能冒汗啦;二小姐,你现在是否比较暖和了点?”
管瑶仙扯紧棉袍的襟口,一股温热由肌肤透到心田,她不再颤抖,不再寒栗,脸上的笑容亦显得那么真挚坦率,没有丝毫矜持做作:“君不悔,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表达我的谢意,更不知该如何向你言明我的愧疚,以你这样一位拔尖的高手,却屈隐在我们这家不成气候的镖局里,忍辱受气全不计较,更在紧要关头出力卖命,慨施助援,要不是你,我若非死在自己手中,也必然难逃这冰雪封天的大限……”摆手阻止君不悔出言,她又继续说下去:“你明白,君不悔,人都有一死,逼到头上,亦不由得贪生畏死,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也豁得出去,但我却不甘含冤受屈的死,不清不白的死;一个姑娘家,在承受玷污之后带着那样一条肮脏身子,便是到了黄泉,又有何面目对先祖列宗于地下?君不悔,你不仅救了我的命,更保全我的名节,我……我……”双目中泪光隐隐,语声硬咽,管瑶仙有些说不下去了,我这的真情真性,这样的掬心掏肺,倾诉的对象却是一个从起始便屈居杂役的君不悔;君不悔不禁受宠若惊之下兴起无尽的各般感触——人际关系风谲云诡,变化无穷,某一桩难以逆料的遇合,却是人与人之间处势迁异的因素,而谁又能预测自己命运的起伏、未来的否泰呢?
管瑶仙摔了摔头,将垂落额前的一络秀发拢口耳边含着泪笑道:“君不悔,你不会在心里讥嘲我吧?”
君不悔呐呐的道:
“在心里讥嘲你?我为什么要在心里讥嘲你?”
管瑶仙脸儿微赦,羞涩的道:
“我是说——你会不会笑我这么不知自制,不懂隐讳,甚至有些失常失态,把想到的事情都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君不悔陪笑道:
“二小姐,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人嘛,原该这样,心中有事便说出来,憋着闷着反而形同结郁;一般姑娘家如果要吐露什么委曲或感受,大多都会情绪比较激动难以抑制,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不算失常失态……”管瑶仙反应十分尖锐,自己也不知道怎会突的冒出这句话来:“有很多女孩子向你倾诉过委曲?”
呆了呆,君不悔面红耳赤的道:
“二小姐说笑了,像我这么块料,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一肩明月,两袖清风,说钱财没有钱财,讲人才没有人才,别提女孩子会向我吐露心事,只怕连答理都不愿答理我,呃,我是曾经看到过,那可是大姑娘对别人,不是冲着我。”
管瑶仙不以为然的道:
“君不悔,你不须妄自菲薄,基业是人创的,财富也是人挣的,你有一身好本事,一颗任侠尚义的心,这就足够了,加上你的青春,你的强健体魄,还怕没有发迹的一天?”
耸耸肩,君不悔苦笑道:
“本事不能用来抢、用来偷,大不了自卫助人而已,又从何发迹起?”
凝目注视君不悔,管瑶仙徐徐的道:
“有一身好功夫,即是在江湖上飞黄腾达的本钱,君不悔,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让我来帮你策划筹谋。包你出人头地,名利双收!”
嘿嘿笑了,君不悔微现赦然:
“我恐怕不成,二小姐,我不是材料……”管瑶仙平静的道:“你没有去尝试,怎知不是材料?从你单独犯险前往‘老君山’救我的举止,胆识同决心的表现就是不寻常人物,君不悔,你相信我,我不是奉承你,高估你,你必然能以成器!”
君不悔迟疑的道:
“奇怪,我大叔也是这样说……”
眉梢子轻扬,管瑶仙间:
“你大叔?”
“就是吉大叔,二小姐大概不会认识他。”
对于君不悔口中的这位“大叔”,管瑶仙显得没有多大兴趣,也就不曾追问他们之间的渊源及关系,她想到的是另一个问题:“君不悔,你这一身好本领,是否从来未在人前显示过?”
君不悔迷悯的道:
“这又不是耍把戏,若没有必须,我为什么要在人前炫耀?”
管瑶仙道:
“那么,除了你师父和你自己知道你的能耐外,别人都不晓得?”
君不悔笑道:
“现在狄元也知道了,还有那叫吴万川和洪子立的两个人也知道,不过姓吴和姓洪的即便知道也不关紧啦,我一道送他们升了天,二小姐,杀人并不快乐,更是一桩作呕的事,然而在无可选择的情形下,却也不似想象中那样困难……”管瑶仙凛然于色:“不必内疚,狄青手下那一批人个个凶残无道,犯案累累,杀之决不足借,想想他们平日酷虐善良,茶毒生灵的暴行,亦正该以杀制止,君不悔,这是做好事!”
说到这里,她又换了一种温柔的眼光瞧着君不悔,接上先前的话题:“我方才问你曾否炫技人前,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以你的才能,尽有机会谋栖高枝,为什么却自甘委身于杂役的工作?如今我算明白了,别人不知道你的本事,你又不曾执意显示,当然便若石蕴璞玉,沙砾含金,未经琢炼,就难见光辉;君不悔,由此亦证明你的本份笃实,不平凡中益增不凡……”君不悔在管瑶仙的一再赞赏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算贴切,他傻呵呵的咧嘴笑着,又似忽然记起什么事来,赶紧道:“二小姐,我得出去找柴火了,这座土地庙后头是一片乱葬岗,万一找不着合适引火的木材,便劈棺材板来烧,你不会介意吧?”
管瑶仙叹了口气:
“随你吧,处在眼前的环境里,哪还有这么些挑拣。”君不悔走向庙门,举目望去,外面仍是白茫茫的雾气在飘浮着,浮浮荡荡似乎比先时更要浓密了,这种鬼天气,只怕找块棺材板都不容易。
于是,一阵急骤宛若擂鼓般的马蹄声便在此刻隐隐传来,蹄声传扬的距离初入耳时还相当遥远,而仅是凝神聆听的须臾,却以惊人速度往这边移近!
君不悔怔怔的瞅着这一片雾氢,心中暗暗祷告骑在马上的主儿可不要又是些瘟神,但没来由的竟兴起一种忑忐不安的感觉,好像从蹄声的狂乱中含蕴着什么不祥的征兆。
管瑶仙也听到了声音,她来在君不悔背后,默默注意响动游移的方位只是片刻,她已低沉的道:“冲着这边来了,君不悔,你听出骑马的乃是两拨人?像是一拨在前奔,一拨在后追,两边都在拼命死跑,看样子又似一桩麻烦!”
咽着唾沫,君不悔道:
“我也觉得不大对劲,二小姐,我们是否应该不惹麻烦?”
郁郁的一笑,管瑶仙道:
“我们麻烦已经够多了,而今尚在麻烦之中,我们当然不惹麻烦,君不悔,先不要出去找柴火,进庙里来躲一躲再说。”
君不悔点着头退回庙门,一边感咱的道:“对于残破的寺庙,我似乎特别有缘,以前住的是山神庙,现在又避风寒于土地庙,都是些破庙,却不知遇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