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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悔一笑道:
“老田,你也不用像条癞皮瘦狗似的吊在一旁尽说风凉话,要松快,你有种就先上,看你除了生一张嘴巴外还剩得有什么?”
几句话可是又重又挖苦,田桓搭拉着的两眼骤睁,精芒如电中他的形容立转阴寒,嗓音从齿缝里逼了出来:“乡下人买柿子,挑软的捏?君不悔,就冲着你的尖酸刻薄,我姓田的也要会你一会,好叫你得知我除了一张嘴外,尚有什么!”
君不悔泰山不动的道:
“此处风水正好,我看亦不必另拣场地了!”
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在不停鼓跳,田桓冷硬的道:“随你的意,横竖死在哪里都一样!”
莫同生突兀伸出双手,双手却空无一物。他神色怪异的道:“姓君的,你出刀吧,且看我以一双肉掌取你性命!”
田桓目光凌厉,声音也同样凌厉:
“老莫一边闪着,我要单独宰人!”
君不悔哧哧笑了:
“好气魄,莫老兄亦合该落得安闲自在;这第一功,可得先让老田来占,他若拔不了头筹,莫老兄尽有机会!”
莫同生大吼:
“休想挑拨离间,我兄弟不受这个门!”
路上三三两两来往的行人,大多发觉了这边的情况不妙,走过去的便加紧脚步离开,正快到近前的索兴调头折转,有那一两个胆大的经过他们身边,也是躲得远远的,连眼波都不敢朝近侧瞟一下,生怕这一瞟,弄不好瞟来一身霉气!
就在这时,田桓猛的发动攻击,只见他右手前伸,看似手无长物,却在伸展的一刹淬然弹现出一截三寸镝锋,这又利又薄的三寸刃锋口,便将敌我之间的距离拉近三寸,而高手相斗,分厘之差,即乃生死之别,姓田的这一出手,立时显出此人的恶毒心性,阴狠伎俩,决不是个易缠的角色!
君不悔卓立原地,突的吸腹弓腰,刃尖贴着他衣衫戮空的瞬息,傲爷刀闪现若电,由下往上横起倒斩,田桓脚步滑起,左手挥动,又是另一截尖刃弹自掌端,而做爷刀斜洒出星芒一溜,“当”声脆响,已把田桓震退三步,左手上的尖刃也差一点脱飞出去!
几招下来,明罢明显是田桓寸头不够,差了一截,他在恼怒之下,半声叱吼,一个大旋身正待再度反扑,哪“三手邪”莫同生已悄无声息的自后掩上。
不是说好了要单挑独斗么?就在须臾之前,姓田的还恁般胆壮气豪的表示要以一己之力,宰杀君不悔,怎的言犹在耳,一下子就变了卦?明搏暗袭,旧戏重演,真个狗改不了吃屎不是?
君不悔的刀锋抛起一个半圈,利刃破空,发出一声尖啸,掩上来的莫同生蓦地跃腾六尺,双掌暴劈而下,掌劲刚猛,几有断碑裂石之威!
同一时间,田桓正面攻到,双手中的尖刃吞吐伸缩,变幻莫测,宛若毒蛇吐信,又疾又快!
两个人的招式一为凌厉,一为阴毒,而掌刃所指,皆是要害,他们像是打定主意,不想叫对方活下去了!
于是,君不悔的傲爷刀自身前往上挑翻,匹练似的虹彩却流灿着青蓝色的迷蒙镶边,前阻田桓,上拒莫同生,冷焰习习,寒气森森,倒似卷起一片晶亮的冰幕!
田桓的双手双刀与匹练似的弧光接触,在连连的弹跳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滑掣之声,好比刀尖划在琉璃上,半分不入!
凌空下击的莫同生,明明是双掌劈落,势猛劲强中掌影还在翻飞,却突的另现出一只手来,手上更握着一杆亮晶晶的蛇头梭,就那么快不可言且玄异无比的暴刺君不悔背肋!
要不是早得已向前的警告,姓莫的这一着恐怕还真能叫他占了便宜--君不悔虽然心里已有防备,却仍旧险不险几乎吃亏;他的傲爷刀弹起一点星芒,由两腿中间向后刺掠,“叮”的一响散落迸射的火花中,莫同生身形微闪,倒退七尺,依然两手空空,不见兵器,倒像方才那杆蛇头梭的显现,只是君不悔的幻觉一样。
就在这一刹那里,田桓溜地再进,人似一条泥鳅般滑来游去,而在急速的扭动过程中刀尖炫闪,刺戮无常,竟也把君不悔逼出了四五步!
一声狞笑,莫同生又腾起半空,看光景是要故技重施,再亮一亮他的“三手邪”!
君不悔已经退出五步,此时索兴转身便跑;莫同生人在空中,以为君不悔是心生畏惧,欲待逃命,他顺势旋转,长射超前:“躺下吧,你!”
才只奔出丈许远近,君不悔蓦地挫腰弓背,整个人“呼”声翻回,口里狂叫:“大屠魂!”
声音凄厉,腔调高亢的这一吼,不禁吼得莫同生猛一机伶,他即时两脚猛蹬,双臂振舞,人朝上升,随即斜落,一边急切的警告他的伙伴:“老田,贴地外滚!”
参看莫同生应变的身法,加上他对田桓的警示,显然他明白“大屠魂”这一招的厉害,亦通晓在此招之下,趋吉避凶的门道,然则君不悔却没有施展‘大屠魂’他的傲爷刀是紧胸指天,刀尖右右微晃,轻轻的上阵啸声隐动,一个浑圆璀灿的光幕倏忽形成,仿佛是月落大地,他就站在之中,而一刀猝展,刀锋骤颤,十七道冷电激射迸流,道道是虚、道道是实。
正往下扑,脚未沾地的莫同生,但觉身上几个部位同时一麻一凉,人已被重重跌出去,滚腾翻仰里,血泥交染,糊满头脸四肢。
那田桓倒是硬气,他并没有遵从莫同生的指引“贴地外滚”,相反的,他更贴地游近,打谱硬干力拼,于是,十六道光束他就接下了七道,光束的外貌只是光束,实则乃为刀锋密集并排的组合,以至快的去势飞射斩旋,田桓这一碰上,两只手掌先断抛左右,胸口、腹肋各处也斗然开了五处血窟窿,整个躯体不但弹上了天,犹翻滚着一头栽进路旁的荒地里!
君不悔的这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以前在“栖风山”放倒龚弃色的义父尚刚,使的便也是同一招--招出之下,似天泣血,这是吉百瑞的不传绝学,威力之大,更在“大屠魂”以上!
莫同生现下才感觉到痛楚,他一面滚动,一边不停的呻吟着,模样十分的窝囊,不但没有“三手邪”的功架,倒似个少了一只脚的王八;君不悔走上前去,形色纳罕的瞪视着姓莫的,忍不住频频摇头:“莫老兄,你是不是觉得很痛?”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莫同生咬牙切齿的骂:“刀割在人肉上……还有不痛的么?君不悔,我叫你心狠手辣……叫你说风凉话……只待我一朝缓过劲来……要不生剥了你这狗娘养的……我,我就不姓莫!”
君不悔笑了,笑得很有趣:
“你伤成了这样,若不赶快就医,眼瞅着就是死路一条,如何还缓得过劲来?莫老兄,你们二位今天是输定了,你是运道好,犹留着一口气在喘,你那伙计,只得等来生再喘气啦!”
涌上一口血痰,差点堵死了呼吸,莫同生用力呛咳着,白眼仁往上翻:“君……不悔……你这个杀胚……你残害了田桓,又把我糟塌到这步田地……往后再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我们……我们将用尽一切方法……不择任何手段的干掉你……我们要分你的尸……刨你的租坟碍…”君不悔目定定的看着莫同生,巴向前的叮咛不觉又在耳边回响一一朝碰上这些煞星、却只要一个信念,斩尽杀绝,寸草不留……他们永不知道什么叫仁刷什么是怜悯、什么是良知,他们只晓得为钱杀人,杀人领赏,天道轮回,对他们而言,全是笑话……顽石不冥,以锤击之--眼前的情景,果然不错,这他娘的莫同生可不是顽石不冥么?!
舐舐嘴唇,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刀柄:“莫同生,我问你一句话,假若我饶你性命,你也要报复于我?”
莫同生咳出一块血痰,犹在充能:
“你怕了?你寒了?姓君的……来不及啦,任你涕泪交流,跪地哀求,我也断断饶你不过……血债,必须用血偿!”
君不悔率直的道:
“我想,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就没有这些麻烦了,死人是不会报复的,死人只能在阴曹地府瞎吆喝了那对我并没有什么防碍,你说对不对?”
突然打了个寒噤,莫同生此刻才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悟自己的危况,一个半死的人,还在这里发什么熊、充什么好汉?眼看对方的右手已伸向刀柄,眼看人家的表情冷硬,杀气盈眸,明摆着是有意思“永绝后患”了,可恨他自己还不知道眉高眼低,尚在表那三贞九烈,而只要一刀下来,万事皆休,尚有个鸟的招式好耍?!
不受控制的全身抽搐起来,这位“三手邪”顿时舌头僵直,神色大变:“你你你……君不悔……你想干什么?落井下石也不是这种落法……可怜我身负重创,如焚如绞,只差一口气就人鬼殊途,你,你竟待如此赶尽杀绝?把我一个失去抵抗力的遭难者横加宰割?”
犹豫着,君不悔艰涩的道:
“不是我要乘人之危,实在是你过于顽冥不化,我若放过你,你不但不感恩载德,反倒要咬我一口,与其纵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将来彼此没有烦恼;你成了个死人,自然不会再来触我霉头,我不用提防你暗算我,也少担许多心事,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一旦‘两全其美’,老命自则不保,这在君不悔而言固是美了,对奠同生来说,就半点美不起来啦;身上的创伤虽然痛得鼻塌嘴歪,却顾不得喊痛,只气急败坏的叫嚷:“慢,慢,且慢……君不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切莫误解……”君不悔缓缓的道:“那么。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深深吸了口气,莫同生黑着一张脸道:
“我是说……呃,只怕‘骆马鸳鸯’不会罢休,顾乞不会甘心……至于我,我已和个废人无异,又怎生奈何于你?唉……”君不悔笑意又现:“这样说来,你个人是不打算分我的尸、刨我的祖坟了?”
身子又痉挛了一下,莫同生沮丧的道:
“人心是肉做的不是?今日你周全了我,我……我又怎能恩将仇报?”
君不悔笑道:
“不错,恩将仇报就不是人了,莫老兄,你是不是人呀?”
莫同生咬着牙,发出噬噬的声音:
“你也犯不着这般阴损我……我发誓将今日怨隙一笔抹消,绝对不再纠缠于你,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一拍手,君不悔道:
“起得好誓,不过,誓言往往会很灵验的,莫老兄,你不会只光吃大白菜吧?”
莫同生眼下是保命要紧,只要性命得保,叫他咒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也在所不惜,闻言之下,居然软塌塌的举起右手:“君不悔,你若不信,我可以再立毒誓,以证诚心!”
君不悔安闲的道:
“够了,我就不杀你,你这身伤,还得早早医治才是,否则,光流血也就流死你了,很抱歉不能送你赴医,尚请包涵则个。”
内心里早就操翻了君不悔的血亲,莫同生表面上却流露着一派感激之情:“不用费神,我自信这一半时还撑持得篆…”指了指荒地上挺尸的田桓,君不悔道:“那一位,你也记得给他人土为安,可别自己一个人拿码子走了路,到底你们曾是伙伴,可不是?
莫同生的形容很快转为悲戚,沉重的道:“瓦缸不离井台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吃我们这行饭的,谁也不敢奢望能得善终,有七尺之地葬身,已属万幸……”君不悔悲悯的道:“倒是语气枪然,怪可怜人的;莫老兄,我这里尚有散碎银子十多两,如今你身上不便,我分你一半,也好为田老兄办埋后事……”脸上的肌肉往上一抽,莫同生的神情像猛古丁咽下颗爆栗,笑得比哭犹要难看:“多谢赏赐,盛情心领。这点须费,我还垫得出来……”拱拱手,君不悔道:“如此,我告辞了,莫老兄,幸蒙担待,他日有缘如得再见,容我做个小东,请你饮上一杯。”
尽管恨得牙痒的,莫同生只好陪着一抹惨笑:“不敢,还是我来奉请!”
君不悔刚待转身,莫同生又畏瑟的叫了一声:“且住一步……”站定下来,君不悔笑吟吟的道:“还有什么指示么?”
呛咳两声,莫同生呐呐的道:
“不知是否能以请教,方才你那凌厉玄异,掣如电闪的一记狠招,是个什么招法?”
君不悔哧哧笑道:
“我不是吆喝出来了吗?‘大屠魂’呀!”
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莫同生兴起一股遭到戏辱后的愤怒,他却只能把一肚皮怨气生生吞咽,不敢丝毫显现在脸上:“说笑了,我知道‘大屠魂’刀出之下,是何等景像、何等威势,先前那一刀,决不似‘大屠魂’的招术,我自信不会弄错……”君不悔不由赞了一声:“好眼力、好阅历,你说对了,莫老兄,那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我吉大叔的绝活儿,一旦施开来,其精猛浩大,犹胜‘大屠魂’多多!”
肌肤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背脊间也透着森凉,莫同生吸了一口冷气,呢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