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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没回答,咬着牙深深地想,分析所有的状况——
小强被掳,是在余宏到岛上认亲之后,敌人顺利地越过安全设施。
在重新布置之后,又发生事端,也是他来过之后。
他要杀奉书灭口。
他是“法王”收养的爪牙,而行动的是半月教徒。
他滞留北方不回南。
丁浩突然想通了,心如刀扎,结论相当可怕。“半月教主”便是“法王”,他从东瀛回中原为“金龙帮”复仇,余宏和楚素玉都是“半月教”徒,怪不得两人的行为诡异得不可解。
而那些戴白脸面具的使者都曾是进入过“春之乡”的贵宾,依理判断楚素玉在替“法王”以比武方式罗纲高手,这实在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
“法王”到底是谁?
这件公案的谜底只有从余宏和楚素玉身上揭晓。想到楚素玉,心头又加了一层痛楚,双方有默契互不追究来路,而楚素玉已经知道自己杜撰的“都天教”这回事,她会出卖自己么?照说是绝对不会,她对自己的情感没有虚假,难道……这就是暗指她预感将遭不测么?
“主人,请指示该怎么办?”
“奉书!”丁浩立即作了决定。“你记住几点,回去禀告主母……”
“是,请主人示下?”
“第一,岛上重新加强安全部署,任何人进入警戒范围格杀勿论。第二,舅老爷余宏目前列为敌人之一,因为他已被敌人利用为工具。第三,小主人的安危不必担心,我已经有应付之道了。”
“是,小的遵命!”
“若愚!”
“小叔叔…………”
“以后叫大哥就好,我们本是平辈我跟令尊的交往是另—回事,我们各交各的,不必拘泥俗套。”
“是,大哥有什么吩咐?”
“请你负责用最安全的方法把奉书送回去。”
“好,这由小弟我亲自办。”斐若愚深深点了下头。“大哥,关于余宏的邪恶作为,小弟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他的作为可以说已经到了丧失人性的地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猜想,他可能被人严格控制,一切不由自主,所以才六亲不认,做出大悖伦常之事,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大嫂的亲人,大哥在处理这件事时要多考虑。”
“若愚,这我已经想到,我会谨慎应付,对你大嫂和她娘家会有合理的交代,谢谢你的关怀。”
“大哥这么说便见外了!”
丁浩一向以“沉稳”见长,现在却心乱如麻,不是因为“半月教”难以应付,而是三个切身关系的大问题——
第一,爱子小强之被劫持,如何能使他安然脱险?
第二,余宏的公案如何妥善处理解决?
第三,最棘手的是“桃花公主”楚素玉,她已经成为自己的知己,其所表现的真诚世上少有,而她的处境与余宏一样受人控制,所不同的是余宏已经失去人性,而楚素玉还保留了作人的原则,并没完全失去自我,可是她总是敌对者的一方,自己今后将何以自处?
突地,他想到楚素玉对自己所提的忠告,提防余宏和赵天仇,这么说,赵天仇也是“法王”的手下……
“大哥,你在想什么?”斐若愚见丁浩久不开口而神情又如此沉重,忍不住开口动问,毕竟两人亲如手足。
“哦!”丁浩收拾起紊乱的心思。“我在分析眼前所发生的各种情况,得一一小心应付。
若愚,我要先走一步,你随后安排送奉书回岛的事。”
“大哥不回岛上去看看?”
“我分不开身,反正岛上的事我刚刚已经明白交代了奉书,太极门议立门主的事迫在眉睫,我不能不管。”他当然不能袖手,一来不能让“半月教”并吞的阴谋得逞,二来对老酒虫的诺言不能不实践。
“那……好吧!”
丁浩到现在才想到小茉莉在姜老实面店里交给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不知道。心念之中,他从怀中掏了出来,打开,心头为之一震,里面包的是一面镂有八卦图形的乌铜牌,另外还有绢纸,他立即便醒悟过来了。
“若愚,小茉莉的本事还真不赖!”
“她在本门中是一流的手艺!”斐若愚笑笑。
“你最得意的弟子?”
“她现在是最得力的助手。”
“那这么—来……”
“放心,她这一手叫‘偷天换日’!”
“掉包?”
“大哥取笑了!”斐若愚脸上讪讪地,不管怎么说,空门的本身就不算正道,纵使所为是正,也不光明。
丁浩深悔失言,抬抬手道:“我走了!”
***
太极门。
正厅里,上供祖师神位,下设掌门关正良灵位,香花素供,白烛高烧,长老高弟依序环坐,一般弟子分层排立,首座长老“乾坤剑”唐一风在宣示门规之后,正式宣布立故门主关正良的大弟子宴松为继任掌门人。
仪式正要开始……
二弟子“神童”田秀突然起立,正色开声道:“各位长老、同门,仪式暂缓举行,弟子有话要说。”
所有在场的近百弟子全为之面上变色。
首座长老“乾坤剑”唐一风沉下了老脸。
“田秀,你有什么话要说?”
“田师弟,你有异议?”大弟子宴松跟着询问。
“长老、大师兄,不是异议,而是声明!”
“什么声明?”唐一风目芒闪了闪。
“照本门祖师爷定下的规矩,继任者必须要由现任掌门亲口或遗言指定,同时必须以信符为凭,这规矩不能破坏。”田秀沉缓而有力地说,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凌厉的目光掠过每一张脸,身形挺得笔直。
“可是……掌门人遭了不测之变,由长老集议决立并未违反规矩?”另一位长老谷斌开了口。
“嗯!”田秀点点头,还微微一笑。“谷长老所言极是,不过……如果先掌门早有安排,又如何说?”
所有的目光变为惊疑。
“田秀,你这话是有所指?”唐一风瞪大了眼。
“不错,当着祖师爷神位,先掌门灵牌,弟子能轻率发言么?”
“好,你说?”
田秀意态昂扬地环顾所有在场的长老执事和同门一周,然后才朗声道:“先掌门恩师一向闲云野鹤,去无定向,居无定所,最近忽与退隐之念,是以把传位之事预作了交代,发生意外乃是无法预测的不幸。”
全厅静得落针可闻。
“掌门人作了什么交代?”谷斌沉痛地问。
“掌门之位由弟子继承!”
这犹如一个巨雷,全场皆震。
“有凭证么?”唐一风窒了片刻才说。
“有,遗书与信符!”田秀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包扎得很严密的小包。
空气在此一刻似乎凝冻了。田秀好整以暇地拜起小包,放在居中供桌之上。
几位长老与门中高级弟子面面相觑,其余的则是惊楞。
首席长老唐一风凝视着田秀,许久。
“这里边是遗书与信符?”
“是的!”
“掌门人何时作此决定?”
“一个月之前!”
“掌门人何以遭致意外?”唐一风目射光芒直照在田秀面上,似要看澈他的内心,因为这是门户传承的大事,非要查个一清二楚不可。
“不知道,弟子还查无头绪。”田秀神色自若。
唐一风沉思了片刻,宏声道:“各们同参,即然掌门人事先有了安排,当然以他的遗命为重。”说完,解开了小包,摊开,里面是一张绢纸摺成方形,整齐地包着一样扁平的东西,当然是掌门信符无疑了。
靠近供桌的目光全部集中。
其余稍远排列的摒息以待。
唐一风表情严肃地打开纸摺。
“呀!”惊呼之声突然暴起。
田秀面色惨变。
绢纸是白的,一个字也没有,而里面包的是块铁片,根本就不是信符。
唐一风老脸连连抽搐。
“田秀,你这是当儿戏么?”声色俱厉。
“田秀,你胆敢胡为?”另一位长老目中爆出火花。
“这……这怎么可能?”田秀已面无人色。
“田秀,你当着祖师爷的神位竟敢作这欺祖之行?”大弟子宴松激动得全身发抖。
所有参与大典的弟子全惊呆了,但他们没有发言的资格。
就在此刻,一名执事弟子匆匆越众而入。
“禀长老,有客人求见!”
“什么样的客人?”唐一风大感意外。
“对方自称是‘都天教’四大尊者之首的‘掌令尊者’,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面见唐长老。”
全场又是一阵震撼。
“有请!”唐一风抬抬手,又道:“各弟子暂退!”
所有排立的各代弟子纷纷退到厅外两厢。
一个蒙面人在那名执事弟子引领下进入大厅,停在厅门内两步之处,先遥对供桌太极掌门的灵牌抱拳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肃立,澄澈的目光扫了现场一遍,开口道:“区区‘都天教’属下‘掌令尊者’那位是首座?”
“老夫唐一风,太极门长老,恕无法设座待客!”
“不必拘礼!”丁浩作了个手势。
“尊者就是为敝先掌门立碑之人?”
“正是!”
“老夫谨代表本门所有弟子向尊者致谢!”说完抱抱拳。
“长老忒谦了!”
田秀显得含促不安,其余的都保持镇静。
“尊者光临有何见教?”
“特来传达贵先掌门的一句临终遗言!”
这句话不啻九天雷震,震惊了全场,掌门人居然有遗言,而托付的对象竟然是“都天教”
的尊者,的确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老夫等恭聆,请尊者宣示?”
所有的面目除田秀之外全都转为肃穆。
“掌门之位各长老依门规由大弟子继承,至于掌门令符,已委托一位武林正义之士暂代保管,时机到时即行奉回。”丁浩这么作有其目的,他顾虑到“半月教”的阴谋不遂之后会对太极门不利,而太极门绝无力自保,所以不揭穿田秀叛门欺师灭祖的事实,以免“半月教”
恼羞成怒,那太极门真正地便要遭劫了,这是他一番苦心。
蓦在此刻,—个老叫化直闯而入,是老酒虫。
有几名弟子现身拦阻,却为唐一风喝阻,因为他知道老酒虫与故掌门关正良之间的交情,而老酒虫在丐帮中位份不低。
老酒虫直趋供桌之前,手扶桌沿,大哭了三声,然后含着两行老泪转身扬长而去,至始至终不看任何人一眼。
这的确是极罕见的吊唁方式。
所有在场的全直了眼。
田秀已经乘这机会悄然溜走。
当然,田秀开溜没逃过丁浩的眼,但他故作不知。
“各位,区区话已传到,告辞!”丁浩抱拳。
“老夫恭送!”唐一风忙上前。
“不必!”丁浩疾步离去。
***
田秀急急赶路,他不但掌门梦碎,而且无法再回本门。
一条身影突然横现身前。
田秀一看,登时亡魂大冒,现身的赫然是“都天教”的尊者,蒙面,同样的服饰,他无法分辨对方是四大尊者之中的什么尊者。
“田秀,你听着!”声音略带沙哑。
“阁下是……”从声音他判出不是刚才的“掌令尊者”。
“屠龙尊者!”
“屠龙尊者?”田秀惊悸地退了一个大步,无论是什么尊者也都惹不起。
“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甘作邪魔门户的鹰犬,百死难偿其辜,你的脑袋暂时寄在你的颈子上,如被本尊者发现你继续为非作歹,杀无赦,告诉你们主子,绝不许对任何名门正派施展阴谋,否则将付出灰飞烟灭的代价,滚吧!”
田秀半声都不敢吭,如丧家之犬般奔去。
一个瘦个儿的青轻小伙出现在旁边的树丛间。
丁浩一眼看出是方萍的改装,因为在姜老实的面店里,她和小茉莉都在余宏眼前露了相,所以只好再次改变形象,以免被半月教的人找上。
“主人,为何不杀了那姓田的败类?”
“现在还不能,杀了他会为太极门带来麻烦,等以后由太极门正以门规才是正途,江湖规矩不能破坏。”
“如果他继续为害江湖呢?”
“我有处置之道,奉书呢?”
“由斐掌舵亲自护送他回岛。”
“你找了来有事么?”
“半月教总坛已经撤离上清宫!”
“噢!搬到什么地方?”
“我们正在查,还有……”“还有什么?”
“我们跟踪一个形迹可疑的中年妇人,她跟舅老爷余宏密谈了许久,然后进入‘春之乡’便不再出来,小茉莉在附近守候,我来找主人,那妇人有一样特征,额头顶上有一绺白头发,很醒目也很少见。”
“我知道了,你先走!”
方萍沉吟了一下。
“舅老爷居然要杀奉书,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他……可能受人利用……”丁浩不能说出全部真相。
“受人利用也不至于到对自己人下手……”
“你快走,我们之间的关系必须保持绝对隐密,你不能一而再地改装易容,这件事我会审慎处理。”
方萍缩身退入树丛,消失。
丁浩长喘一口气,实在,他也想不透余宏为什么要如此丧心病狂?
突地,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由连打寒噤。
太极门的故事是一面镜子。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