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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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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独据一个座头,不看任何人,静静地喝酒,但他却在听,以耳代目,很仔细地聆听各种不同的声音。

邻桌的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奶奶的,我回去卖老婆也要乐上一乐,不然白来此地走一遭。”是粗犷的声音。

“哈,卖老婆,我买!”尖细的嗓音。

“去你的!”

“什么事值得你牛大个卖老婆?”

“嘿!说来你不信,朱婆子的窑子里不知打从那儿弄来了—个水货,他奶奶的,美得像月里嫦娥下凡,那身皮肉摸一下三年手指头还会酥,唯一可异的她是个哑巴。”朱大个插了下桌子,似乎在为那哑婊子叫屈。

“哑巴,好哇!”

“什么好?”

“×死不吭声。”

“你奶奶的,洪二吊,少说缺德话。”

“一个哑巴婊子值得你卖老婆?那你老不是得去陪别人……”

“呸!这只是句形容的话,谁真的想当王八,你才卖你妹妹呢!”用力咽了泡口水:

“洪二吊,说真个的,那小娘们我瞄过—眼,真教人腿软骨头酥。奶奶的,我几夜睡不着觉,连吃饭都想到她。”

“那你去呀!”

“嘿!银子哪,一次—两,过夜三两,比—般姑娘贵了十倍。说你不信,有了银子还得轮班挂号。”

“我说牛大个,省省吧!灯—吹,什么女人那是—个样,何必花冤枉钱,省下来喝酒不好?”

“你懂个屁,听人说,她叫什么‘再世仙子’……”

“再世仙子?他妈的好像听说过,怎会是哑巴?”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丁浩心头起了极大的震撼,“再世仙子”沦落烟花,简直是荒诞。而且她不是哑巴,定是有人故意用这名号来损它。转念—想,不对,武三白与何老潜伏永安宫志在索仇,而武三白是一代异人,“天蟾子”的传人,使一个变成哑巴或是失去功力太容易了,而且“美如月里嫦娥下凡”这句话是可以在她身上……

武三白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便太亏武道了,这比杀人还要残忍百倍,虽然自己没有同情“再世仙子”的必要,但身为武七至少要存“公道”二字在心,不能因欠武三白那笔赠药的人情便无视他的丧失人性,两者应该分开来谈。

他已无心吃喝,结帐离去。

***

丁浩连夜奔到了永安宫,约莫是二更将尽的寸份。

静悄悄,叩门无人应,这是极不寻常的现象,他越墙而入,宫里无灯无火,一片死寂,变成了鬼宫,他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错,由正义感而激发的怒火股股上冲,—劲到了最后一重,半个人影都没有。

都被赶尽杀绝了么?

他站在曾经欢饮过的精舍前发呆。

武三白的确太可恶了,江湖人索仇也有一定的原则,怎可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岂不成了豺狼当道?

转念—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一厢情愿,这桩公案的原因不明,说是武三白所为仅是—种臆测,未得到事实证明之前,不能遽尔加以认定,半月教行事不择手段,未始不可以这样做。

武三白主仆二人仍藏伏在此地么?只可惜自己并不谙宫里的地道机关,无法进入地下查证。“再世仙子”找自己是为母复仇,不管做法对不对这乃是人情之常,其心可悯。至于武三白找上她,局外人便无法索解了。要说是半月教所为,倒是有脉路可循,第一,她勾引余宏而至余宏背叛了“法王”。第二,“法王”怀疑永安宫是“都天教”的密舵,生死之敌,他当然会不择手段地对付。

江湖风云诡谲,人生的变化也着实难料?“再世仙子”永安宫的主人,一代尤物,而今竟被推入火坑,沦为烟花女子,其谁能信?

正自瞑思之际,忽然发觉有人接近,心中不由一动。

“师叔祖!”呼唤声传来。

“是你,二斗子!”丁浩一听称呼便知道是谁了。

二斗子步近又要开口。

丁浩一个手势止住了他。

“我们到外面去!”丁浩判断暗中可能有人伏伺。

两人离开永安宫,到了一个视线不受阻的空旷之处。

“二斗子,小声说话,你怎么会来?”

“小的听到一个传闻,所以特地跑来……”

“不必说下去,我也是听到传闻才来的,你知道朱婆子做买卖的地方?”

“知道,距姜老实的小店不远,隔两条巷子。”

“好,带我去,我要证实一下。”

“师叔祖,不必去了……”

“为什么?”

“失踪了?”丁浩大惊意外:“你怎么知道?”

“小的去探过,人的确神秘地失踪了,就是昨晚掌灯时分,没人知道她是逃走还是被人拐走,反正人不见了。朱婆子呼天抢地,她是以一千两银子买的,以为挖到了宝,可以靠这仙女发财,想不到空欢喜一场,时间太短,连本钱都没捞回。”

“嗯!带走她的定是卖她的人。”“是谁卖了她?”

“目前还不能确定。”

“师叔祖找她做什么?”

“这个……其中有许多曲折,你暂时不要问。”顿了顿又道:“你去的时候是否确定了她真的成了哑巴?”

“是的,那些龟子嫖客都这么说。”

丁浩深深考虑了一会。

“二斗子,你回去吧!”

“那师叔祖……”

“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那小的就走啦!”二斗子行了一礼,转身奔离。

丁浩义回返永安宫,他判断如果是武三白所为,在此地必可等到下文,反正已经深夜,在此地过他一宿世无妨,他兜了个圈子,进入精舍卧房,被褥床帐还是满整洁的,淡淡的余香还没完全消失。

他敞开窗子,由于没灯,变成内黑外亮。再关上房门,和衣躺了下去,剑放在枕头边,合上眼,什么也不想。不久,便昏昏然入了梦乡。

梦里,他看到“再世仙子”全身赤祼,被一个粗俗的大汉,动作更粗暴,“再世仙子”

无助地张口,“啊!啊!”大汉才出门,又进来一个猥琐的男人。色迷述地伸手乱摸,口里发出“啧啧!”之声,口角流涎,那样子简直不堪入目…………

“惨无人道!”丁浩暴喝—声醒来,窗外人影移去。

“宫里果然伏得有人!”他在心里暗道了—声,但仍躺着不动,心却跳得厉害,因为他在梦里太激愤。他判断必有下文。果然,没多久人影再度出现窗外,上半身,由于透空,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个老者。

这老者是谁不问可知。

“何老,累你久候了!”丁浩开了口。

“醉书生,天将放亮,就起个早吧!”何老冷声说。

“黄梁梦醒天将曙,是该起床了!”丁浩伸动了—下手脚,起身下床,从容不迫地系好剑,然后拔栓出房。

果然,已经是拂晓时份。

何老随即入厅,目光炯炯十分怕人。

“醉书生,你是来寻旧梦?”

“好说,借宿一宵而已!”

“你说过要置身事外?”

“不错,在下是说过,不过……事情迫在下不得不过问,因为你们做的太过份,有悖人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老,你—大把年纪,在武林中份属长者。”丁浩不忘是何老救他出地窖的,所以说话很有分寸:“再世仙子不论作了什么孽,如果该死就赏她—剑,怎可用那种极小人道的手段对付她?”

“什么不人道的手段?”

“何老是明知故问么?”

“老夫听不懂你的话。”

“废了她的武功,点残她有‘哑穴’……”

“这已经非常人道了。”

“可是把她卖入烟花,这怎么说?”丁浩目芒大张。

“卖入烟花,从何说起?”武三白现身接上了话。

“武老弟,这件事已传遍了洛阳,朱婆子以—千两白银买了个美如天仙的哑巴姑娘,使窑子大发利市,而这姑娘便是外人看来神秘的‘再世仙子’,这些都是事实,区区看在与她相识,她个人的恩怨区区当然没理由过问,但她的遭受的非人凌辱可就无法袖手,武老弟出身正派,不知何以教我?”丁浩尽量说得婉转。

武三白后面连变。

“竟然会发生这等事?”

“可惜已经发生了!”丁浩对武三白的态度起了反感,他居然不坦白承认:“这种事本不该发生在有身份的武林人身上,传扬开来会令人齿冷。”

“兄台的意思是指小弟我?”武三白寒着脸。

“武老弟难道要承认?”

“请道其详?”

武三白举目望向空处,眉头皱得很紧,似在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

丁浩静静等着。

何老也是白眉深锁。

空气十分沉闷而诡谲。

“兄台!”武三白终于收回目光开口:“我们见面两次,彼此认识不深,说起来只能算是初识?”

“不错,相知二字还谈不上。”

“小弟能信得过兄台么?”

“区区自问没有让武老弟信不过的理由。”丁浩以坚定而严肃的态度说。此刻,他完全收拾起了醉书生的佯狂。

“好,请随小弟来!”他似乎已下了决心。说完,又转面道:“何老,烦你留意外面的动静,不可疏忽。”

“是!”何老点头。

武三白就在精舍里启动机关,领着丁浩从暗门进入地道,经过了一阵转折,来到了上次丁浩被“再世仙子”诱囚的地下室,一进门便看到了那具端坐的干尸。上次是“酸秀才”,这次是“醉书生”,先后身份不同,丁浩故意装作陌生。

干尸前燃着白烛,光线有些惨淡。

武三白先向干尸行了跪拜之礼,祝祷了一番,然后起身,神情有些悲戚,但却是肃穆的,跟室内气氛—样凝重。

“兄台知道这位形同坐化的被害者是谁么?”

“不知道!”丁浩力持镇定。

“是先父!”

“啊!”丁浩再冷静也不禁惊呼出了声,这太意外了,想不到干尸会是武三白的父亲。

何以致此?他当然明白,因为他自已也差点喝下“圣水”走上同—条路,直觉地,他似乎省悟到了什么。

“永安宫乃是小弟家业,先父隐居于此,武林中无人知道,想不到误中脂粉之外,不但枉送性命,家业也被鹊巢鸠占。”脸上现出愤恨之色,泪光莹然:“事情发生在小弟入山拜师习技之后,管家何老幸免于难。”

丁浩点头,他只有听的份。

“小弟此番回来是讨债!”

“唔!”丁浩又点头。

“小弟废了‘再吐仙子’许俪珠的功力……”

“她叫许俪珠?”丁浩算是知道了“再世仙子”之名。

“不错!”武三白点头,稍停又接下去道:“同时也使她失声成残,然后任她自去,所有她的手下也予以遣散,目的是在引出她的身后人,也就是罪魁祸首。至于她如何被卖进娼寮,小弟的确不知情。”

“嗯!”丁浩点头表示相信:“她身后人是谁?”

“毒心艳姬!”

“毒心艳姬?”丁浩心头剧震,叫出了声。“毒心艳姬”之名当年习艺期间师父“黑儒”

在讲述江湖特殊人物时曾经提列过出身苗峒,美赛天仙,是用毒能手,也是淫荡之尤、算起来应该己是古稀之年。

“她与许媚娘是结拜姐妹……”武三白接下去说:“许俪珠父不详所以从母姓,自小便交由她抚养,所以她是亦母亦师。”

“她如何是残害令先尊的罪魁?”

武三白又沉默下来,许久。

“这是秘辛,永不能泄诸江湖。”

“武老弟如有顾忌,就不必说了。”

“可是……小弟已说了一半。”

“区区绝对守口!”丁浩其实极想知道这段秘辛,好奇是人的通病,武人尤甚。

武三白凝重地点了下头。

“小弟既已相信兄台在先,自不能怀疑于后。”舒了口气才接下去:“她师徒来到舍下,见此地设施完善,又近京畿,便起意谋夺,对先父百般献媚,并不惜使用江湖最下流的手段。……”略略—顿:“之后,被何老洞悉其奸,禀知先父,那毒妇见事机败露,竟然对先父施蛊,先父在中毒之后,凭其修为,立意除恶……”

话声至此顿住。

丁浩保持缄默,他知道武三白在考虑措辞,很明显,他老子当初如果不被女色所迷,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故而武三白语焉不详,当然,他不便追问,心里明白就成了。

“双方翻脸动手……”武三白又开口:“先父因蝇了蛊毒,功力大打折扣,结果不支倒地,但那毒妇也中了先父的独门掌功而重伤,先父被许俪珠灌服歹毒之药水而成干尸,那毒妇为了疗伤而回山,许俪珠带从人留在此间,何管家籍宫里巧妙之布置而侥幸脱身。”长喘一口气:“兄台认为小弟作法过份么?”

“应该!”丁浩颔首,目注干尸:“令尊是……”

“飞红巾!”武三白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出口。

丁浩为之心头剧震,想不到江湖盛传神秘消失的“飞红巾”竟然是永安宫宫主,他的身份始终未被揭穿,记得半月教的小姑姑曾向“再世仙子”许俪珠与“飞红巾”之间的关系,但许俪珠拒绝答覆,这样看来,“飞红巾”的秘密并非是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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