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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气的人都很难。
看见她,店小二马上笑脸迎了上来。”早。”
“早。”藏花微笑着找了个靠窗位子。
“这两天你都到哪儿发财?”店小二抹了抹桌面。”好几天役见你?”
“陪个朋友出趟门。”藏花说:“老样子。”
“我知道,马上给你送来。”
阳光普照,今天居然又是好天气。
回到这里,藏花的心情仿佛更愉快些。
她是非常愉快,因为她已想通了——“山不到你的面前,你就自己到山的面前。”
这件事充满了诡秘和怪异,如果藏花努力地去追查,必定会钻入”牛角尖”。
钻人这件事所设下的陷阶和歧途。
整件事情看起来似乎很单纯,藏花却觉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
像这样没头苍蝇似的,还不如悠闲地等着——等着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主动来找她。
藏花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等到的人,会是他?
上午就开始喝酒,虽然早了些,但在这寒意甚浓的天气里,能喝上一两壶温过的酒,是很令人愉快的。
吃了口菜,再吸了一口酒,然后将酒停留在口中,让它缓缓顺喉流下,藏花满足地吐口气。
这才是真正喝酒的方法,浅尝深品。
有些人喝酒却像是倒水般,一杯一杯地住嘴里倒,而且还深怕倒得太慢,非得用大杯不可。
这种人不是在喝酒,是在“赶忙”。恨不得一杯就能将自己灌醉。
可惜这种喝法的人,酒量通常都不是一杯就能醉。
藏花也曾这样喝过,那是在碰到“场面”时,碰到不能“漏气”时。
平常她喝酒的方法,部很“淑女”状,今天她见到一个比她还“淑女”的人。
街道旁通常都种有一两棵树,一方面是为了美观,一方面是在酷热的夏天,好有个避暑之地。
现在已是十月天,但有个人穿得很单薄,而且还躲在树荫下,就仿佛现在是炎热的六月。
他上在地上,靠着树干,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想喝却未喝,只是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深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
看他的样子,就仿佛喝了口极佳的美酒,舍不得一下就吞
又仿佛世上只剩下这一壶酒,他不忍一口就喝光。
他每次将酒葫芦提起想喝时,却只是闻了闻,然后感叹地摇摇头。
看到这个人,藏花就已笑了,再看他这样子,藏花笑得更开心。
“江湖人称黄少爷,只是脑袋有点邪。”
这个坐在树下的人,就是正邪不分,好坏不知的乞丐少年黄少爷。
今天他手上没有拿着元宝,只拿着酒葫芦,是不是今天他不想杀人?
他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恐怖吗?藏花觉得不像,他那不笑也似笑的脸,虽然丑了点,但丑得可爱,丑得不令人讨厌,丑得令入觉得好玩。
藏花正准备带着酒过去跟这个“好玩”的黄少爷,好好喝上几杯,突然感到一般迫人的杀气发自对街。
对街也有棵树,树下也有人。
四个人。
一个在喝酒,两个在下棋,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在用一柄小刀修指甲。
这少年的脸色看来就像是他的刀,白里透青,青得可怕。
下棋的两个人,有个是和尚,眉毛虽已发白,脸色却红润如婴儿,另外一个人青衣白袜,装束简朴,手上戴着一枚斑指,却是价值连城的白汉玉。
藏花的瞳孔突然收缩,娇嫩的脸上突然泛起异样的嫣红。
固为刚才低着头喝酒的人,此刻正慢慢地抬起脸。
“最近生意怎么样?”藏花问道。
“还过得去,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些愚夫愚妇来上香进油的。”白眉和尚说:“何况每年的春秋佳日,都正好是我们这行的旺季。”
他说话的口气居然也好像真的是个大老板了。
“大老板本来是无趣的多。”藏花笑得很愉快。”想不到你这位大老板竞如此有趣。”
“我本就叫有趣。”白眉和尚笑得也很愉快。
“有趣?”藏花的笑仿佛忽然变得有些勉强。”大老板你贵姓?”
“我姓梅。”
“梅,梅有趣?”
“是的。”
藏花忽然笑不出了。她知道这个人。
二十年前,他已是少林寺的四大护法之一,为人言行有点疯疯癫癫,而且野心甚大。
当时少林主持“问心”大师,早已看出他的意图,却无法证明。
梅有趣就像保垒深闺里的淑女般,不要说是接近,就连看都困难。
但淑女总有变成妇人的一天。有一次他终于掉进问心大师的陷阱,终于被逐出少林寺大门。
藏花盯着梅有趣,连一刹那部不敢放松。
谁知他却又转过头,“叼…的一声,手指上拈着的棋子已落在棋盘上。
棋子刚落下,他就拂袖扰乱了棋局,叹了口气:“我输。
“这一盘只不过是被人分了心而已,怎能算输?”青衣白袜的中年人说。
“一着下惜,满盘皆输,怎能不算输?”梅有趣说。
“对,何况下棋正如学剑,本该心无二用,若是被人分了心,怎么能成为高手。”卖胭脂的中年人说。
“幸好大师下棋时虽易被分心,但在手持降龙五梅枪时却总是一心一意的。”青衣白袜中年人笑着说。
藏花转望青衣白袜中年人,脸上又露出种奇异的表情。
“贵姓李?”
“木子李。”青衣白袜中年人说。
“李棋童?”藏花轻声问道。
“世事如棋,人又如何?”李棋童叹口气。”只不过是棋童而已。”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平凡的人,竞是近百年来武林最神秘最高价的杀手。
他或许没有梅有趣有名,却不会比他仁慈。
——杀手本就是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
只要价钱出得对,没有他杀不死的人。
据说他杀“闪电刀”陈明时,足足杀了七年六个月又过三天。
一次不成再一次,不成再一次,一直到杀死为止,他杀闪电刀陈明一共杀了二十五次。
像这样有“恒心”的人,世上还有谁他杀不死?
藏花虽然还在笑,但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青龙会这次是下足了本钱。
藏花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将钟毁灭带出“地牢”而已,对于那又美丽又神秘的传说和朝廷”秘密”一点鸟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会令青龙会花那么大的精神来对付她?
“前天你们既然杀了钟毁灭,就能杀我。”藏花问卖胭脂中年人:“为何留到今日?”
“那天的行动本来就是要杀你和钟毁灭。”中年人淡淡地说:“可是我们忽然不敢了。”
“为什么?”
“因为要杀你,我们就都得死。”
“你们都会死?”藏花眼睛睁得大大。”我有这么大本事吗?”
“你没有,他有。”中年人望向对街,眼神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恐惧。
藏花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看的是谁,那天真的是黄少爷救了她的命?
她突然想起应无物说的话——”他拿你的钱,莫非他救过你?”
黄少爷已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走至藏花的身旁,笑咪咪地对她说:“我们可真有缘,前天才分手,今天又碰面了。”
“你的元宝是不是花光了?”藏花也笑咪咪他说:”今天你又想抢谁的元宝?”
“你,当然是你。”黄少爷说:“有谁的元宝比你还好抢?”
“这倒是实请。”藏花同意地点点头。
“快过年了,不再多抢点元宝,这个年怎么过?,黄少爷居然叹了口气。
“我们这里有好多元宝。”中年人说:“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青龙会的元宝都‘得之不易’,像你这样随便送人,”黄少爷说,“难道不怕楼上那条龙生气?”
中年人脸色变了变,欲开口,梅有趣已替他接着说:“这一点倒不用你担心,他也像阁下一样相信地狱轮口。”
“不知他准备了多少元宝买我的来生债?”黄少爷问。
“够你打个纯金的棺材。”梅有趣说。
“大多了。”黄少爷说:“只要够我舒舒服服地过个愉快年就好了。”
“哼!”梅有趣冷笑一声。
他的意思,藏花懂,黄少爷能不能活过今天都很难说了,还想过个愉快年?
藏花望向黄少爷,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
赛小李还在修他的指甲,他的手还是同样稳定,冷酷的眼睛里却已露出了急躁之意。
因为黄少爷正在盯着他。
赛小李的手背已隐隐露出了青筋,仿佛已用出了很大的力量,才能使这双手保持稳定。
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慢,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能做到这一点确实很不容易。
“你的手很稳。”黄少爷忽然说。
“一直都很稳。”赛小李淡淡他说。
“你的出手一定也很快。”黄少爷又笑嘻嘻他说:“而且刀脱手后,刀的本身还有变化。”
“你看得出?”
“我看得出你是用三根手指掷刀的,所以能在刀锋上留有厕旋之力。”黄少爷说:”我也看得出你是用左手掷刀的,先走偏锋,再取标的。”
“你怎么能看得出?”赛小李总算停止了修指甲。
“你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特别有力。”
“好眼力。”赛小李笑了笑,但笑得很艰涩。
“好刀。”
“本就是好刀。”
“虽是好刀,你却不是李寻欢。”
黄少爷话的意思,赛小李懂,所以他手背上的青筋更凸出。
黄少爷不理他,笑嘻嘻地望向李棋童。”你的剑呢?”
“剑在。”
李棋童话声一落,同时已亮出了衣下的剑——蔷蔽剑!
这柄剑平时居然能像腰带般地藏在衣下,柔软的皮鞘也不知用什么染红的。
红得就像是春天的蔷蔽。
“这把就叫蔷蔽剑,是当年燕南飞所用之剑。”黄少爷望着剑。”剑虽是蔷蔽,只可惜………”
“只可惜我不是燕南飞?”李棋童说。
黄少爷不答只笑。
“你的斧呢?”李棋童注视黄少爷。”我也知道你是用斧的。”
“你几时见过用斧采花的?”黄少爷笑了笑。
“采花?”李棋童一愣。
“蔷蔽难道不是花?”黄少爷说。
“你若想采蔷蔽,就不该忘了蔷蔽有刺。”李棋童说:”不但会刺伤人的手,也会刺伤人的心。”
“我已无心可伤。”黄少爷悠悠他说。
“但是你还有手可伤。”李棋童说。
“它伤我的手,”黄少爷又笑了笑,“我就伤他的心。”
“剑哪有心可伤?”李棋童间。
“剑没有,你有。”黄少爷说占
头次见到黄少爷,藏花觉得他是个智力不足的人,刚刚见他在树下喝酒,发觉他还满可爱的,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却仿佛是一代名侠。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藏花不禁又仔细地凝望他。
他的个子不高,头却挺大的,脸上就好像橘子皮一样,坑坑洞洞的,留有八字胡。
他的笑很特别,也很好看。
别人开始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
他开始笑的时候,却是鼻子先笑,鼻子先轻轻地皱起一点点,然后面颊上再慢慢地现出两个很深很深的酒窝。
他现在就在笑,就在他脸上的酒窝笑得最深时,一直默默站于旁边卖胭脂中年人已出手了。
一条长长的柔鞭,已俏悄地卷向黄少爷的脖子,就像晕在小镇长街上,卷住钟毁灭的脖子一样。
等藏花发现时,鞭梢已离黄少爷的脖子、三寸,她就算现在警告也已来不及了。
“叭”的一声,长鞭已卷上了。
不是卷住黄少爷的脖子,而是他手上的酒葫芦。
刚才明明见他已闪不掉,却不知怎样的长鞭忽然只卷住酒葫芦。
中年人一惊,欲抖掉酒葫芦,黄少爷已顺势一扔,葫芦如飞石般地击向梅有趣。
梅有趣的降龙五梅枪已不知何时在手,他枪头一抖,立即出现五朵梅花,葫芦一入梅花漩涡,就仿佛花朵飘入狂风里,散成千万片。
李棋童冷笑一声,剑已击出,他的出手快而准,多年来的无数次生死恶战,已使他完全摒弃了那些繁复花哨的招式,他每一招击出,都绝对有效。
黄少爷还在笑,他的手已开始动,他动得很慢,动作中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就仿佛柳树在风中摇摆,完全看不出一点可以致命的威力。
李棋童的蔷蔽剑已刺向黄少爷的面部,可是他的剑就在刚要接触时忽然就被卷人了那种奇妙的韵律里,就好像锋利的贝壳被卷人海浪。
潮浪退的时候,所有的攻击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后李棋童就嗅到了一种很怪的味道,一种好像是血的味道。
他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除了这片鲜红的颜色外,别的都已看不见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红幕在他眼前升起。
他的心弦一震,想用手里的蔷蔽剑去挑开这片红幕,去刺穿它,可是他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等到这片鲜红消失时,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
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叮”的一声,他的蔷蔽剑已落在地上。
藏花长长地吐出口气,显然刚才也同样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