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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口,戴天就已后悔了。
血鹦鹉的笑声立时又响起,这一次的笑声更尖锐、更刺耳,笑声中充满了妖异与邪恶,也充满了讥消。
左右火墙冰壁下的十万神魔也几乎同时大笑了起来。
十万神魔同时大笑,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莫说是神魔,就算十万个人同时大笑,那一种声音已足以惊天动地了。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
就在十万神魔开始笑时,血鹦鹉突然消失了,十三只血奴也不见了。
冰火凤雾中却多出了十万把魔刀,新月般的弯刀,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刀在神魔手中。
它们握刀在手,仰首上望,怪异的面容上,蒙着一片肃穆。
戴天顺着它们的目光往上看,他又看到了魔王。
这一次的魔王已不像刚刚的样子,他竟然变得很高大,至少有三丈高。他的面容却依然还是那样的英俊,那样的温和。
一阵奇异的乐声突然响起,神魔们右手握刀,左手竖起中指,它们的脸上更肃穆。
刀光一闪,血雨奔溅。
十万把魔刀割在十万只手指上,十万滴魔血从刀光中绽开,箭雨般地飞向魔王,在魔王面前聚集。
一滴结上一滴,一滴一滴聚在一堆。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四滴魔血凝结成一只血鹦鹉。
一千二百滴化成了十三只血奴。
血鹦鹉再现,血奴再飞翔在它的左右。
——这岂非是魔王十万岁寿诞的那一天情景?
刀光又一闪,十万魔刀从冰火风雾中消失。
奇异的乐声也消逝,几丈高的魔王亦不知所终。
十二只血奴仍在回环展翼,血鹦鹉又在笑了,笑声中的讥俏更浓了。
“这就是我的秘密。”
它虽然会说话,却没有用任何的话来解释,只用它神奇的魔力将魔王十万岁寿诞那一天的情景,重现在戴天的面前。
它用事实来答复戴天,用事实来实现戴夭的愿望。
戴天几乎要踢自己一脚,然后再给自己左右各十万个耳光。
血鹦鹉的秘密,他至少已看过了,已在“竹屋”的墙壁上见过了,他本来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幅画,一个传说而已。
因为他既没有去过“奇浓嘉嘉普”,也没见过所谓的魔王。可是现在他已身在“奇浓嘉嘉普”,也已见过魔王,在他左右的神魔,即使没有十万,也有丸万。
它们绝不可能是人间的人。
连这些都会存在,血鹦鹉的秘密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既然已知道血鹦鹉的秘密,还要问血鹦鹉的秘密,况且是用三个愿望的第一个愿望,这岂非可笑得很。
也岂非愚蠢、浪费?
“你的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这一次可不能再愚蠢、浪费了。戴天沉思着,自己虽然还年轻,但终究有一天会老,会死,何不趁这个大好机会,求它一个长生不老?
戴天这个念头刚成形,却马上又被自己打消掉,他知道魔王一定希望带给人间灾祸;回不幸,血鹦鹉的愿望,也一定为人间带来灾祸和不幸。
他纵然能永生,但不幸与灾祸亦必然永远占据着他的生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其他的人。
他绝不想永远生存在灾祸和不幸之中。
那么他又应该要求什么?
青龙会崛起武林已有数百年,但从没有人知道它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没有人见过青龙会的首领。
杨铮和青龙会之间的斗争已有二十年了,死伤人数已不知有多少?他来到“竹屋”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目前能够解开青龙会的神秘之纱,看来就只有魔王,只有血鹦鹉。
他往后一定没有机会再来这“奇浓嘉嘉普”,也没有机会再见到血鹦鹉。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唯一揭开青龙会秘密的机会。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想知道青龙会的首领是谁?它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话一说完,这一次愣住的是血鹦鹉。
戴天看到血鹦鹉奇怪的反应,立即问:“这难道不能成为愿望?”
“能。”
“能就成了。”戴天笑了。”那你愣什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
“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永生不死,自己能拥有花不完的钱财,你有这个机会,可是你却不要。”
“因为我不想与灾祸和不幸为伍。”
“原来你是一个聪明的人。”
“尚可。”
血鹦鹉忽然大笑。
它大笑地回转身子。”随我来。”七
凤呼啸,雾飘飞,壁立的烈火又开始飞扬,墙聚的寒冰又开始滚动。
血鹦鹉一直飞向魔宫,肃立两旁的神魔们忽然消失不见。
它将戴天带到魔宫前。
一到了魔宫前,十三只血奴也消失了,魔王却早已不知在何处。
“你由这玉阶直直上去,到了玉阶的尽头,你将会看到一片汪洋。汪洋中有一艘魔舟,它会将你载走。”“我为什么要离开?”戴天问。
”不是要你离开,只不过将你载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能够解开你第二个愿望的地方。”
话声一落,血鹦鹉突然又化成为一团火焰。血红的火焰一闪即逝。
白玉阶绵绵地向上伸展。玉阶上凤更劲,雾更凄迷。高处不胜寒。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玉阶的尽头,果然是一片汪洋。一望无际的汪洋。水不是蓝色的,也不是绿色。是红色。红得就宛如是火。火海。这一片汪洋竟然是一片火海。
一望无涯的火海,没有和天连成一线。火海面上根本就没有天空,只有风和雾。这绝不是人间的海洋。
戴天站立在白玉阶的尽头,望着无声的火海。魔海已在眼前:魔舟又在何处,戴天心念方动,一艘魔舟已出现在他的眼前。
魔舟,魔舟其实只是一排木头编结而成的木排。这木排又能如何渡过这一片火海?这木排又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血鹦鹉说过,一看见魔舟就要跳上去,可是戴天看到这艘魔舟时,还犹豫了一下。即使是真正的海洋中有这么一艘木排,敢坐上去的人心中都难免犹疑一下,何况这是一片火海。
但那一艘木排却没有犹疑,它已将走,戴天一看,已顾不了什么了,他已纵身跳起。如果——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之事发生,戴天这一跳,会跳出个什么结果?他一定跳入那一片火海中。真的——真的他跳入那一片火海中,他会怎么样?他如果真的跳入那一片火海中,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第五章 第十五剑
一
魔舟在远飘。
焚天一看,已不再犹疑什么了,他惊声一出,人已纵身而起。
他已用尽全力要跃向那已开始离去的魔舟。就在他刚跳起时,忽然听见一声好陌生,又好熟悉,又好遥远的叫声。
“危险!”
然后他就看见一条长鞭,从他的身后不知是何处,飞卷了过来。
一卷过来,就缠住了他的腰。
长鞭一卷上他的腰,他的身于就落下,落在白玉阶的尽头。
他一落下,他的脑袋就突然“轰”的一声,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黑暗。
一片黑暗。
黑暗中仿佛有声音,又仿佛也有光亮。
这些声音,这些光亮都仿佛很遥远,也仿佛在耳边。
声音仿佛是女人的声音,光亮仿佛是火焰的光亮。
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虚无飘渺。
光亮仿佛在闪烁,又仿佛在挣扎。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清晰。
戴天用力甩了甩头。
这一甩非但没有甩掉那些虚无的痛苦,反而增加了真实。
声音更大了,光亮也刺眼了。
戴天眼睛赶紧一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睁开。
一张开眼睛,他又看到了火海。
这一片的火海没有无际,它有尽头。
尽头是床的靠墙处。
火海就在床中。
床的中央已裂开,火焰就在床的裂开处。
戴夭的人就在床边的跨脚板上。
他就站在床边,面对床,面对床中央的那一片火海,他的腰上还系着一根长鞭。
戴天回头。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奇浓嘉嘉普”。
墙壁上的“奇浓嘉嘉普”。
壁画前有一张桌子,就是他未进入“魔域”时坐的那一张桌子。
桌上有酒,六瓶。有菜,六道。
桌旁有人,一位。
一位少女。
一位左边赤裸,右边盛装的少女。也就是刚刚向他讲解“血鹦鹉”的少女。
她的人依然美丽,美得怪异,但她的脸却仿佛有了恐惧。
她恐惧什么?
她的目光不是在戴天,而是在门那儿。
戴天疑惑地望向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手上拿着一根鞭子的人,这根鞭子的尾巴,就卷在戴天的腰上。
这个人在笑。
“黄少爷?”
戴天仿佛不信地叫着。
“好像是的。”黄少爷笑着说:“我好像就是黄少爷。”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本来应该舒舒服服地在家喝着陈年女儿红。”黄少爷叹了口气。”可是有个人却偏偏要跳入火堆中,你说我怎能安心喝酒?”
戴天望望床中的火焰,再望望腰上的长鞭,他忽然醒了。
那个要跳入火堆的人就是他。
他不是明明在“奇浓嘉嘉普”吗?怎么会忽然间又回到了“竹屋”?
戴天转头,注视着桌旁的少女,然后再望向桌上的六瓶酒。
“这是好酒。”黄少爷说:“而且是一等一的竹叶青,只可惜里面掺了点别的东西。”
“罂粟?”戴天问。
“好像是的。”黄少爷说,“应该是这一类的东西。”
明白了。
戴天忽然都已明白了。
刚刚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脑中的幻想,都是由壁上那一幅“鬼”画而产生的。
什么魔王?什么血鹦鹉?什么血奴?什么三个愿望,什么“奇浓嘉嘉普”?都是假的,都是幻想的。
都是由于他喝了那桌上的“好”酒。
床中的火焰真猛真烈。
如果不是黄少爷及时赶到,如果他已跳人,那后果已可想而知了。
死。
烧死。
“你是血奴?”戴夭问。
“是的。”少女居然还这么回答。
“血鹦鹉的血奴?”
“不是。”
这个声音居然又来自壁上那幅画中。
“她是我的血奴。”
戴天惊疑地望着画。
“她当然是你的血奴。”黄少爷笑着说:“如果她是我的血奴,我一定吃不消,我一定会戴帽子,戴一种有颜色的帽子。”
“噗嗤”地一笑,少女居然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画中之声又响起。”你果然不愧为黄少爷。”
“还好我是黄少爷。”黄少爷说:“换做别人,被你们这么装神弄鬼地一吓,包准变成黄乌龟。”
黄少爷手一扯,长鞭“淋”的一声,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戴天腰上一松,人也跟着走下跨脚板。
“乌龟总是缩着头,见不得人。”黄少爷说:“阁下难道是乌龟?”
没有回答。
但壁画忽然从中间分开,一个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他的脸中有笑容。
笑容中有一股做气。
二
这个人一身穿着藏青色的长衫,连鞋子都是藏青色的,发上也系着一叫们藏青色的发带。
他的右手抚议着自己头上的发丝,左手是垂直的,是空荡的,是虚无的。
他的左手没有手。
他的左手是空的。
他是个独臂人。
他笑望着戴天。
“你没恕到是我,”“是的,”戴大叹了口气。”打死我,我都猜不到是你。”
“其实离别钩一失,老盖仙接着死,你就应该想到我了。”
他忽然咳了一声,很用力地咳,等气稍为顺了一点,他才接着说:“狄青膀想杀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死的?”
“你虽然没有死,可是你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戴天说:“你的左手已不见了。”
“想做成一件大亨,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他昂然他说:一只左手,又算得了什么?”“是算不了什么,可是又何苦呢?“黄少爷笑着说:“应无物,你以为你牺牲得很值得?”
这个由画中走出来的人,居然就是应无物。
“为了青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应无物说。
“好。青龙会能有你这样一个人,也不在狄青麟砍掉你一只手。”
这是一句什么恬,这种话也只有黄少爷才说得出口。
这是一句有含意的活。
这句话也只有应无物这类的人才听得懂。
这是一句讥消话。
应无物听得懂,但他无所谓。
——一个当奴才的人,大概都已习惯了这一类讥俏的话。
——他们不能不习惯,一个习惯做走狗奴才的人,又怎能不习惯“人”的话,应无物在冷笑。
他只能也只有冷笑。
“如果你的武功,能像你的话那样尖锐,”应无物说,“我就服了你。”
“我不要你服。”黄少爷笑嘻嘻他说:“我只不过想把你绑在叉子上,然后放在火堆上烤一烤。”
他接着说:“回为我很想看看走狗被烤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味道?”
“一定不好看。”戴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