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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最荒谬的方法将钟毁灭从杨铮手里“借”了出来,于是她就跟着钟毁灭到了这个小镇。
然后就发生了今天这件令她头痛、沮丧的莫名其妙之事。
所以她才会像个傻瓜似的待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喝着“无聊”的酒。
这件事情虽然牵扯到很美丽很神秘的“木乃伊”传说,但整个看来似乎应该没有什么阴谋。
藏花却越想越觉得怪,她也说不上怪在什么地方,总之这件事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夜,无月无星。
苍穹的星星月亮仿佛也怕这镇上的“死”气,而躲藏起来。
山凤带来了远山的泥上芬芳味道,也带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藏花的眼睛立即睁得大大,耳朵又竖起聆听着。
“咳!”又是一声咳嗽声,这次是从长街上传来的。
藏花望向长街。
黑暗中仿佛有一条修长的人影从长街处走了过来,走两步他就停下来,弯腰咳着。
一口痰吐出后,他才伸直身子继续朝酒楼走来。等他走到门口时,藏花才看清楚这个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白的灰色长衫,人长得瘦瘦高高,脸色却是苍白,就仿佛海浪拍打着岩石所激起的浪花那般透明的白。他已不再年轻。他的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凄凉和孤寂。他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仿佛带着一抹忧郁和空虚。只有他的眼睛是年轻的。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深蓝色的,蓝得就宛如天空最深处的那一抹蓝。这双眼睛也仿佛是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有客自远方来,主人难道不悦乎?“这是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他竟将这里当做是藏花的家,将藏花当做是主人。藏花虽然愣了一下,但马上笑着说:“粗酒淡莱,聊表敬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好酒,这是廿年陈的竹叶青。”
这是标准的酒鬼,从酒气中就能分辨出酒的品类。
藏花倒了一杯酒递给他,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干一杯。”藏花说:“不管你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就凭你刚刚露的那一手,我已经决定交你这个朋友了。”
这中年人喝完一杯酒后,又开始大声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藏花歪着头看他,哺哺自语:“奇怪,奇怪,我好像见过他?”
中年人终于停止了这“惊人”的咳嗽,他深深吸口气,缓和自己的呼吸,然后又倒了杯酒,愉快地举起。
“再次相见,承蒙赐酒,又获抬爱,怎敢有贪?”
“再次?”藏花思索,忽然想到,大声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我和杜天打赌时,从树后走出来的流浪汉。”
中年人嘴角有了笑容。
“今天还想起你。”藏花说:“你就出现了。”
“哦?”
“你那天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藏花问。
“你真的不懂?”
“不懂。”藏花回答得很快。
中年人笑着将酒喝下,又想咳嗽,但他忍住,笑笑望着藏花。
“何苦?”他的笑容就宛如久雨初晴般地令人心情,“你明。明不须要摔那一下,叉何苦让自己肉体疼痛?”
“你看得出来?”藏花望着他中年人点点头。”你只要十分钟,就可以爬光那三十棵树。”
“我只是不好意思让他输得太惨。”
中年人凝望着藏花。”你以为杜天真的输了?”
“难道不是?”
“就算根本没有打赌这件事,我保证杜天一样会去找你。”
“找我?”藏花诧异。”就为了钟毁灭的事?”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件事。”
“还有另外的事?”藏花的眼睛亮了。”另外一件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你总算有点像藏花了。”
这是一句什么话?可是藏花却懂。
这话如果换个字句来说,就是这样说:“藏花总算有点像传说中的聪明了。”
藏花喝了口酒,慢慢地放下杯子,她的目光望着灯火。
灯火如豆,灯芯已短,又重新挑起。
“难道杜无痕说的‘木乃伊’、‘卖国贼’之事,都是虚无的?”
“是真的。”中年人注视她。”事实却比他说的还严重。”
“看来我的好奇心应该改一改了。”
“来不及了。”中年人淡淡他说:“据我所知,五天之内,至少还有六七个人要来找你。”
“找我?”藏花问:“就为了那件大事?”
“若是为了那件事,楚留香和小李飞刀只怕早就来了。”中年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他们是为了木乃伊的事。”
“但以前江湖中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听过有关‘木乃伊’的事?”藏花问:“现在忽然间好像是宝藏似的,人人抢着要。”
“那是有人故意将这个消息散布出来。”中年人的眼中竟似有了忧郁。
“这木乃伊秘方真的那么吸引人?”
“古代秦始皇为求长生药,都能劳师动众的,更何况这死后还能活的秘法。”中年人苦笑着。
“一个人活得长不长,我认为并不重要。”藏花说:“重要的是,活得有没有价值?有没有意义?”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想法,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只可惜人是不知足的。”
——这也是人类许多弱点之一。
秋已残,夜却未深。
风仿佛吹得更起劲,镇上唯一较体面的招牌又在“吱呀吱呀”地响着。
“五天之内有六七个人会来找我。”藏花问:“六七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都是很有两下子的人。”中年人说:“尤其其中的三个人。”
藏花很感兴趣地听着。
“赛小李这个人你听说过吗?”中年人间。
“小赛一出,小李逃的赛小李?”
“对的。”中年人喝了口酒。”他出道六年,”飞刀出手只有十六次。”“从不虚“?”
“从不虚”!“中年人的目光落在长街上。”就算他的飞刀再厉害,有一点他绝对比不上李寻欢的。”“哪一点?”“李寻欢的飞刀出手是为了救人,他的飞刀是为了杀人。”藏花说:“这一点他就比不上小李飞刀。”
中年人同意地点点头,接着说:“第二个人的名字,没听过的恐怕很少,”“是吗?”
“龙五公子。”
藏花眉毛微皱。”广东龙五?”
“好像只有这么一个龙五。”
“看来这件事越来越好玩了。”藏花仰首望着夜空,沉思一会儿,接着问:“那么第三个?”
中年人不答,反而慢慢地举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却也不放下杯子,就这样举在手上。看他的神情仿佛在思量着怎么用词,又仿佛整个人已空了,什么都没在想。
凤不知何则停了,大地一片宁静,静得会让人心虚。
风虽停,寒意却更甚。
寒意只是令人感到冷,挣却让人怕。
——有些“专家”曾试过,人待在一间百分之丸十静音的房间,一个半小时就会“疯,不超过三个小时一定自杀。藏花似乎不喜欢这种”静“的感觉,她大声问:“第三个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
中年人的回答,令藏花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望着他。
“不知道?”
“但愿我能知道他是谁?”中年人终于将杯子放下。
“传说中,他手上通常都拿着一个元宝,整天疯疯癫癫的。”
藏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下午小乞丐的一举一动。
“他若笑嘻嘻地将元宝送给你,就表示你已跟阎王结了亲戚。”中年人说:“不出三天,那个人就不见了,”“不见了就是死?”藏花问。
“死还好,最少也有尸体。”中年人说:“碰到他,什么都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的意思就是他不但要了命,连尸体也要?”
“大概是这样。”
藏花脑中小乞丐的影像更清晰。
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会是中年人口中的杀人魔王吗?六
“这些事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藏花目光如刀锋般地望着中年人。”你又是何人?”
“我是个死人。”中年人眉字间的皱痕仿佛在悲伤。
“我应该是个死人。”
“你是死人?”藏花又恢复了俏皮。”死人就是鬼了?”
中年人眼中有了悲伤,嘴角却浮出冷笑。
“你是冤死鬼?含恨鬼?还是报仇鬼?”藏花笑着问。
“他的名字叫该死鬼,”这个声音仿佛来自长街,又仿佛发自酒楼内。
第七章 失去了一天
一
“他的名字叫该死鬼。”
听到这个声音,中年人叹了口气,但眉字间的悲伤已少了,却增加了一丝敬意。
听见这个声音,藏花笑了,笑得好开心。
声音传来时,同时也传来了一阵烤鱼的香味。
——烤鱼有谁比老盖仙烤得好?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藏花叹了口气。
“为什么?”声音在空中飘荡。
“你不但烤鱼的技术是一流的,装傻更是没话讲。”藏花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又不是猫。”藏花笑了。”谁受得了你身上的鱼腥味。”
“你虽不是猫,鼻子却跟狗一样灵。”老盖仙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有些人却比狗不如。”藏花悠悠他说:“明明有狗的追踪本事,却硬是不承认。”
“他没有追踪本事。”中年人笑着说:“是我约他来的。”
老盖仙笑嘻嘻地坐下,手上居然还带着一个杯子。
“这个人还真深怕我们不知道他会喝酒,居然自己带酒杯来。”藏花说。
“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懒的。”老盖仙倒了杯酒。”能一次做完的事,通常都不会分两次。”““除了装傻外。”藏花说:“一装就是十几年。”
“他是为了守信。”中年人说。
“守谁的信?”藏花问。
“钟半农。”中年人说。
“钟半农?”藏花又问:“谁是钟半农?”
“钟半农就是钟毁灭的父亲,也就是苦行僧。”中年人又开始咳嗽了。
他弯着腰大力地咳,咳了很久才停住,脸上已因用力而泛起一阵嫣红。
他喝了杯酒,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钟半农入关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中年人指着老盖仙。”他们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
老盖仙笑笑,但笑得很凄凉。
“他们约好碰面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果然是苦行僧遇害的地方。
“他比杜无痕和温火早到一步,但还是迟了。”中年人说:“等他到的时候,钟半农已躺在血泊中,他急着问谁是凶手,但钟半农只是用很恐惧的眼光看着他。”
“他的意思我懂。”老盖仙淡淡他说:“他知道我的武功比不上凶手,深怕我知道了,会不顾一切地替他报仇。”
“钟半农要求他,有生之年好好照顾钟毁灭。”中年人说:“所以他才会装了十几年的傻。”
“钟半农既然是带着秘密而来,为什么不直接和杜无痕他们碰面?”藏花问。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原因之一。”老盖仙说。
“他怕你打不过凶手,为什么也不告诉杜无痕他们,难道以朝廷的力量也对付不了他?”
这也是疑点之一。
“他既然是带着秘密要交给朝廷,为什么被杀后,反而不说了?”
“这件事情牵扯之大,为什么直到最近才渐渐传开?”
“你既然是个该死的人,为什么又要复活?”这句话当然是问中年人。”为什么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那么清楚?”
“钟毁灭为什么一到这儿就发生那种事?你为什么约老盖仙来此碰面?”
无月无星,却有一片片夜云浮动。
藏花的心中也有一串串的疑问在绞腾。
中年人虽然望着藏花,神情却仿佛回到一个充满悲怆,悔恨的时间里……
三十六个白衣童子,手里捧着七十二架点着蜡烛的青铜烛台,静悄悄地走进来,将烛台分别摆在四壁,又垂手退了出去。
一间极宽敞的屋子,四壁雪白无尘,用瓷砖铺成的地面,明洁如镜。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蒲团。
应无物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膝头横摆着那根内藏蛇剑的青竹杖,仿佛已老僧入定,物我两忘。
狄青磷也盘膝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两人对面相坐,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夜色已临——也是残秋。
狄青磷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应无物伏身一拜,恭恭敬敬他说:“弟子狄青磷第十一次试剑,求师傅赐招。”
高手相争,往往在一招间就可以解决,生死胜负往往就决定在一瞬间。
可是他们是在试剑,试狄青磷的剑。
曙色已从屋顶上的天窗照下来,狄青鳞剑光盘旋一舞,忽然住手。
他们竟已激战了一夜。
应无物后退几步,慢慢地坐到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
狄青鳞的神色却一点都没变,雪白的衣裳仍然一尘不染,
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