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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冷冷一笑,道:“好!我就明天告诉你吧!今晚你老实点。”
朱瑄瑄见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睬自己,依照她的性子,平时早就一剑劈过去了,可是张永话中透露的玄机,以及他那阴柔怪异的行为和动作,使她想起了一些什么,不敢大瞻放肆。
她默默地往旁边行去,站在远处凝望在低声说话的张永和诸葛明两人,然后又看看远处水塘边捞鱼的朱天寿和蒋弘武,接著又将目光投放在分成两排坐下的女乐师身上。
耳边虽然响起悠扬的乐声,可是她的思绪却飞腾出千里之外,突然,她的脑中出弄一个意念:“太监,他是个太监!”
太监带著大批的锦衣卫校尉到苏州来是为什么?那个跟金玄白称兄道弟的朱大爷又是谁?
朱瑄瑄在刹那间想了许多,却始终得下出—个答案,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透朝中的太监,会跟武林中的高手走在—块,并且还如此的热络。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霍然醒来时,已看到金玄白和朱天寿等人兴高采烈的从塘边走了回来。
张永迎上前去,笑问道:“怎么样,谁赢了?”
朱天寿欢喜万分的道:“当然是我——输了,哈哈!金老弟真厉害,一个人跟我们三个人比,还赢了我们七条鱼。”
张永笑道:“做生意你是高手,砍柴捞鱼你可比不过人了,哈哈!这叫各有所长。”
诸葛明走了过去,道:“金老弟,鱼篓给我,我拿到厨房去,叫他们尽快动手。”
金玄白见他已抓住鱼篓,於是也不再客套,将手中的大鱼篓交给了诸葛明,赵定基拿著个鱼篓,也随在诸葛明身后,而李强则单手拎著一竹箩的鸭蛋,带著他们走进厨房。
这时,仇钺端出两只大木盆,放在水缸边,用水瓢舀好了水,端过来给金玄白和朱天寿洗手。
朱天寿见到仇钺恭敬地称呼金玄白为“师父”,感到非常讶异,金玄白解释道:“我只传了他三种枪法而已,并末收他为徒,他喜欢怎么叫,就让他叫吧!”
朱天寿多看了仇钺两眼,道:“嗯!这年轻人不错,能得到你的垂爱,传他三种枪法,也是他的造化。”
紫燕在朱天寿和金玄白比赛捞鱼时,静静的坐在女乐师之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陶笛配合乐曲吹奏著,这时见到朱天寿抓完了鱼,赶紧收好陶笛,走过来帮朱天寿拧手巾把子擦手。
朱天寿哈哈一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道:“还是紫燕最体贴了。”
紫燕柔声道:“朱大爷,是你疼我嘛!奴家当然体贴大爷罗!”
朱天寿道:“去!告诉乐师,奏点应景的曲子,你唱条好听的歌给我听,唱得好,有赏!唱不好,打屁股!”
紫燕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嗲腻的声音,朝朱天寿抛了个媚眼,袅袅行去,跟女乐师的领班嘀咕了几句,於是乐音一变,更显柔细。
金玄白看到她那样子,知道这个紫燕可能便是天香楼里的名妓之一,绝下可能是服部玉子所装扮的,不过他却没有把握服部玉子不在女乐师里,只不过刚才看了两三递,都一直认不出来,所以乾脆不理了。
朱天寿见到金玄白洗好了手,拉著他往大桌行去,然后大声道:“来!各位请坐下,我们一面喝酒,一面听紫燕姑娘高歌一曲。”
圆桌之上碗筷和酒杯都已摆好,当然都是些粗劣的器皿,比起得月楼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在这清风明月的太湖边使用,倒也切合实际。
由於那些地头蛇都破赶走了,帮忙的人手不够,所以李强相仇钺忙进忙出的,一下子捧酒坛子,一下子端菜忙得下可开交。
而诸葛明和赵定基进入厨房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他们明的是说帮助仇氏做菜,实际上是负责监督,而赵定基更是负责尝菜,以免万一会发生下毒的情况,将会酿成大祸。
众人坐定之后,蒋弘武负责倒酒,李承中眼看小菜一盘一盘的上,还看不到诸葛明,於是跑到了厨房,总算把诸葛明替换下来,他才能入席坐下。
转眼之间,桌上已摆著四盘四碗——盘中装的是酱烧田螺、醉蟹、炒蛋、扁豆炒肉丝四样菜,碗里则是葱烧鲫鱼、荷叶蒸鸭、红烧下巴、泥鳅汆豆腐,都是些乡居小菜,可是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朱天寿,吃着自己亲手采的菜、抓的鱼,觉得比皇宫的菜肴更加美味可口。
……………………………………………………………………第 二 章
疑云又起朱天寿跟金玄白喝干了面前的酒,道:“我以前只知道苏州是替皇家织造锦缎的重镇,据说是日出万绸、衣被天下,却不料这里不但有好山好水,而且还到处是好人……”
这时,紫燕道:“朱大爷、金公子,各位大人,小女子现在要唱的是本朝江南才子唐伯虎所作的烟波钓叟歌,原诗是这样的——太湖三万六千顷,渺渺茫茫浸天影;东西洞庭分两山,幻出关蓉翠翘岭。”
话声一落,乐声响起,紫燕也开始唱了起来,歌声婉转、轻柔美妙,在太湖浩渺的烟波衬托下,宛如从天际传来的天籁,让人听了如痴如醉。
紫燕反覆唱了两遍,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余音缭绕,不绝於耳,在清风明月之下,让人疑似进入仙境,聆听仙乐。
“好!”朱天寿鼓掌大叫,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道:“紫燕,来!喝杯‘洞庭春色’润润喉,再唱一曲。”
紫燕走了近来,首先谢过朱天寿赐酒,这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朱天寿问道:“紫燕,你刚才说作这首诗的人是本朝江南才子唐伯虎,不知道唐伯虎如今还在不在?”
紫燕道:“唐伯虎是苏州解元,可惜他进士落第,完全是受人陷害所致……”
朱天寿侧目望看张永,道:“哦!有这种事,你晓不晓得?”
张永道:“这唐伯虎品行不端、放荡形骸,当年涉及科举作弊,因而入狱,虽然颇有才华,可惜品德操守太差,不堪重用。”
朱天寿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
朱瑄瑄突然道:“紫燕姑娘,请问你会不会唱唐伯虎所作的另一首诗?”
紫燕道:“唐解元所作的诗不少,被谱入曲中的却不多,请问公子说的是那一首?”
朱瑄瑄道:“唐解元所作的那首题伍子胥庙壁,是小生极为锺爱的一首诗。”
紫燕笑道:“原来是这首啊!如果朱大爷同意,奴家就唱出来,不然……”
朱瑄瑄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面对朱天寿道:“宗兄,小弟请紫燕姑娘唱一曲,你不会责怪吧?”
朱天寿看她那模样,几乎想要笑,更想逗她一下,不过记起自己和金玄白的约法三章,只得忍了下来,正色道:“老弟,你我同宗,你说的话还有什么问题?别说一曲,就算要紫燕唱十曲,我这做宗兄的也不会反对。”
朱瑄瑄笑道:“既然宗兄如此大量,小弟敬你一杯,先乾为敬。”
朱天寿见她一口喝乾了杯中酒,暗忖道:“这个丫头酒量还不错,就跟她娘一样,并且长得跟她娘同样的漂亮!”
瞬间,他的思绪似乎飞到了遥远的湖广安陆,直到紫燕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朱大爷,人家朱公子在敬你的酒呢!”他才醒了过来。
朱天寿端起酒杯,仰首喝干,这才放下杯子,道:“紫燕,你去唱歌吧!唱完这一首歌,再过来陪我喝酒!’
紫燕应了一声,道:“各位大人慢慢用,等一下小女子再来敬各位大人的酒。”
朱天寿在她的丰臀上重重拍了下,笑道:“快去吧!还罗嗦什么?”
紫燕故作姿态的“啊哟”了一声,跟朱天寿抛了个媚眼,这才走到女乐师身边。
清风阵阵吹来,带著一股股清凉的气息,湖水轻拍岸边,水波荡漾中,月影流动如银……近处的水塘里,有著鱼儿在跳跃,不时发出“噗嗤”的声响,夹在柔细的丝竹声里,令人陶醉。
李强和仇钺忙著上菜,纵然金玄白唤了他几次,他都坚持不肯入席,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分跟这些人差得太远了,不够资格和这些贵人平起平坐,所以很守本份,不肯入席,甚至连敬一杯酒的念头都不敢想。
而仇钺则是从李强那儿得知诸葛明已经写好了信函,将他推荐给在京城里的大官,再加上金玄白答应他要促成他和周瑛华的婚事,所以一夕之间,所有让他烦恼的事都已经烟沽云散,此时纵然他还饿著肚子,可是情绪仍很激动,看看那一个个生命中的大贵人,他的劲儿更大了,忙进忙出的,一点都不觉得累。
张永见到仇钺忙来忙去,低声对身边的诸葛明道:“这小子真的不错,将来会有点出息。”
他见到桌上又摆上了六碗菜,其中有三种都是鸭蛋所做,忍不住笑著低声道:“诸葛老弟,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看,马上鸭蛋全席就要来了。”
金玄白听到了这句话,看到桌上的肉蒸蛋、炒蛋、煎蛋、葱爆蛋,忍不住笑道:“朱兄,这些都是你捡的鸭蛋,你多吃点吧!”
朱天寿果真津津有味的吃著各种蛋料理,然后笑道:“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鸭蛋啊!”
席上众人附和著哈哈大笑,杯觥交错,纷纷敬酒。
这时古筝响起,一连几个急骤的音符跳动,接著便听到紫燕引吭高歌:
“白马曾骑踏海潮,由来吴地说前朝;眼前多少不平事,愿与将军借宝刀。”
歌声反覆数次方歇,朱天寿喝著喝著,突然泪水从眼中淌落,滑过脸颊,而他却浑然不觉。
金玄白就坐在他的身边,眼看他突然失态,心中一惊,问道:“朱兄,你怎么啦?”
朱天寿惊醒过来,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泪水,一把抓住金玄白的手,道:“老弟,你别介意,我只是太高兴了,这才喜极而泣。说老实话,我今天一天跟你相聚,所得到的快乐是我过去二十年里从未得到的……”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继续道:“我没有童年,好像在懂事以来就已经成年了,因为我从没有像一般孩童一样,捉过蝉、捞过鱼、上树掏鸟窝、下河摸螃蟹,甚至连在泥地里打滚的事我都没做过,当然也没摘过瓜、采过豆,所以今天在这里,让我完成了以往二十年从来未做过的事。”
金玄白同情的望著他,安慰地道:“其实做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乐趣,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碰到了毛虫,结果只掏了两个鸟蛋,甚得身上被刺得好几块红肿,三、四天之后才消去,比起你过著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我是太可怜了。”
朱天寿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该满足才对,可是那份缺陷始终留在我心里,让我觉得很遗憾,今天能够捞鱼、采豆、摘瓜,终於让我把这份缺陷弥补过来。”
他举杯喝干面前的酒,继续说下去:“我出生在一个很富裕的家庭,可说是家大业大,各地都有分号,可是我爹在我十四岁生日刚过完不久就突然死了,我接下了偌大的产业,却不知如何经营,所以一切都交给管家。可是那管家却是个人面兽心的坏胚子,不但任用自己信任的人,并且还一步步的计划要把我家的产业吞没,唉!我明知此事,却无能为力,故此常常以酒浇愁,以色迷醉自己……老弟,你不会笑我吧?”
金玄白浓眉一皱,道:“朱兄,我怎么会笑你?你能将这种家丑告诉我,便是真心把我当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除掉这个恶奴,把他送交官府!”
朱天寿苦笑道:“那个恶奴如今势力太大,官府对他也无能为力,可说没人敢动他了。”
“真是岂有此理?”金玄白道:“按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还有正义和公理吗?蒋兄,你们身为锦衣卫高官,难道也没有办法把这个人抓起来?”
蒋弘武望著张永苦笑,张永没料到朱天寿在喝了酒之后,突然把这问题以隐喻的方式端出来放在台面上,一时想不出主意,也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诸葛明苦笑道:“金老弟,若是有办法抓人,我们还晾在这里干什么?早就动手了。”
金玄白眼中神光熠熠,道:“你们怕什么?莫非此人权势比你们还大?抑或他的武功太高,不是你们所能制伏?”
诸葛明含糊其词道:“大概就是这样子罗,所以没办法下手。”
金玄白拍了拍朱天寿的肩膀,道:“朱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早晚把这个恶奴的脑袋砍下来放在你的面前。”
朱天寿激动地握著他的手,道:“好兄弟,谢谢你!谢谢你!”
张永道:“小舅,什么事都要从长计议,慢慢来,免得节外生枝。”
朱天寿见到张永提醒自己,也知事情轻重,一定要拟定妥当的计划才行,并且事前的保密更加重要,此时无论在时、地、人皆不相宜,决不能露了口风,以免事机败露,使他遗恨终身。
他心念急转,举起酒杯邀饮,众人一齐附和乾杯。
朱天寿暍完了酒,低声对金玄白道:“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老弟,找个时间我会告诉你整个经过,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