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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富惊魂乍定,立刻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讨好道:“蒋同知大人英明神武、威猛无俦,小人乍见,恍如看到天神在前,从心底便油然生起一片敬仰之心,怎会害怕呢?”
诸葛明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周老丈说得好,蒋兄的确威猛有如天神,让人看了油然生起一片钦敬之心!”
蒋弘武摸了摸脸上那道疤痕,脸色古怪地望著周大富,也忍不住爆笑出声:“他妈的,长到这么一大把年纪,我怎么从来都不觉得我英明神武、威猛无俦?还得要周老丈提醒,我才知道自己长得多威风……”
周大富也跟著裂嘴大笑道:“何止蒋大人英明神武,威猛无俦,就是诸葛大人也长得满脸忠义、正气凛然,就如同关圣人再世,令人看了肃然起敬。”
蒋弘武大笑道:“好!说得好,周老丈,你果然不愧是木渎镇的首富,嘿嘿!若是让你进了朝廷,凭你这份口才,恐怕内阁首辅也非你莫属了。”
周大富连忙拱手道:“大人过奖了,小人何德何能,敢当大人如此谬赞?”
诸葛明笑道:“有趣!周老丈真是有趣,难怪钱宁跟你合得来。”
他在周大富的背上轻轻拍了下,问道:“老丈,钱宁那厮没跟你借钱推牌九吧?”
周大富忙道:“没有,没有!钱大人手气正旺,大杀三方,小人帮庄都赢了一千多两银子……”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分成两份,塞给蒋弘武和诸葛明,道:“两位大人是要到屋里玩几把吧?这点小的见面礼,实在不成敬 意,请两位大人收下。”
蒋弘武连忙推辞道:“周老丈,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赢来的银子……”
周大富道:“两位大人不必客气,钱宁钱大人说什么也是小人的乾女婿,两位大人都是他的直属上司,以後需要两位关照的地方还甚多,区区这点银子,实在说不上敬意,就当是请两位大人喝杯水酒。”
诸葛明听他这么说,也不再推辞,於是把银票掖入袖中,道:“蒋兄,既然周老丈给我们吃红,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来了,等一下到双喜阁也好花费。”
蒋弘武裂嘴一笑,道:“既然诸葛老哥这么说,我就厚颜收下了。”
周大富见他们把银票揣进袖里,心才安了下来,他试探地问道:“两位大人今晚不在此狂欢,还要到双喜阁去啊?”
诸葛明颔首道:“是衙门的王正英大捕头要请我们到双喜阁去见识见识!”
他话声一顿,斜眼睨著周大富,问道:“周老丈,莫非你也喜好此道?”
周大富谄笑道:“不瞒二位大人,小的生平最好此道,说老实话,我那第四个小妾,还是双喜阁里出身的,所以说,我和那里的老鸨喜娘很熟。”
蒋弘武笑道:“这么说,到双喜阁应该拉你一起去才对喽?”
周大富道:“两位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小人愿为马前卒,为两位大人效劳,嘿嘿!其实苏州城除了双喜阁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玩的地方……”
蒋弘武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周老丈,咱们把话说在前面,别的好玩地方,咱们以後慢慢再玩,今晚我可只要到双喜阁,因为我这一辈子,独独锺爱山西大同府的姑娘,听说那里新到了几个大同花姑娘,所以我一定要去尝尝鲜。”
周大富拊手而笑,道:“蒋大人,你和小人有同样的嗜好,都是喜欢重门叠户,说老实话,这回双喜阁不惜重金到大同府去买了六名红妓,还是我出的主意呢!”
他凑在蒋弘武身边,低声道:“双喜阁的实际东主曹大成,是本地鼎鼎有名的盐商,他是小人的结拜兄弟,这回还是我提议,要曹大成找几个大同姑娘,所以喜娘才会派人远赴大同。”
蒋弘武望了诸葛明一眼,道:“哦!原来有这种事情?”
周大富道:“小人有七位结拜金兰的好友,今晚来了五位,全都在兰雪堂里,等一会容小的替两位大人介绍介绍,当然,如果由我们陪两位大人同赴双喜阁,那就更妙了。”
诸葛明笑道:“如此一来,岂不便宜了王正英那厮吗?”
蒋弘武也笑道:“王正英仅是个大捕头,也没什么油水,就放过他这回吧!”
他挽著周大富的手,缓步朝兰雪堂而去,一路上周大富投蒋弘武之好,所谈的都是各地名妓的特色,并且还提起所谓的天下十大**,据周大富说,大同妓女的重门叠户仅在十大**中排名第三而已,听得蒋弘武惊诧不已,认为周大富并非是一般的富商,而是见闻广博的巨 贾。
诸葛明落後一步,没有听他们谈论风月之事,他悄悄取出掖在袖里的银票,藉著高挂路边两侧的灯光一看,发现银票一共有八张,每张的面额,最少的也有三百两,总计有三千七百多两。
他至此不禁暗暗咋舌,觉得苏州的确富庶,一个木渎镇的首富,随随便便的就在身上揣了几千两的银票,比起北京或者南京的首富,毫不逊色。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和蒋弘武搭上了周大富这条线,只怕今後油水还会更多,根据周大富的说法,他有结拜的七个兄弟,每一个人都是富商巨贾,进了这个圈子,还不是肥得冒油?以後可真有得捞了。
这时,他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能不能在苏州停留更久,可以找机会更多捞一点钱。
想著想著,他随在蒋弘武和周大富之後走进了兰雪堂,顿时,喧闹的场面,让他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只见室内人潮汹涌,除了两桌牌九之外,还有两桌赌单双,两桌赌纸牌,另外还有三桌在赌象棋,把整间幽雅的兰雪堂弄得乌烟瘴气,如同成了一座赌场。
而在屋角摆著张长桌,桌上碗筷狼藉,一大桶的河鲜粥已被吃得乾乾净净,另一端则放著许多漆盒,盒中盛放著许多瓜果、点心、糕饼,也被吃了一大半…………………………………………………………………………第 四 章
受困太湖金玄白从浴盆里爬了起来,用乾净的绢布,慢慢地擦拭身上的水渍,反过手去,他抚摸著那三枚钉入穴道中的龙须神针,仅触及到一点针尾,以及三团隆起的肌肉。
可能由於龙须神针有倒须,进入体内之後,倒须撑开,勾住了肌肉,所以那三团肿肉不仅坚硬,并且隐隐作痛。
金玄白忖道:“看来要取出这三枚暗器,须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或许要借助特殊的工具,否则剜去一块肌肉,恐怕会伤及要穴,变成终身残废。”
在这个时候,他一方面读叹唐门铸制的暗器精巧,另一方面则对自己未能练成少林金刚不坏神功感到惭愧。
他拿起齐玉龙替自己准备的衣裤,慢慢地穿著,脑袋里却意念急转,一会儿落在齐玉龙和柳月娘的争斗上,一会儿又想起了齐冰儿的身世,不知她究竟是沈玉璞的女儿,还是齐北岳的女儿?
换好了衣服,他把原先带在身上的布囊和一些杂物从污臭的衣服上取下,系在腰带上,然後穿好了薄底快靴,披上齐玉龙替他准备的一件英雄氅,打开房门,走到大厅去。
大厅里的红木桌上放著许多漆盒,盒中盛放著各种点心瓜果,在墙边摆放的四张红木大交椅上,坐著齐玉龙和两位分舵主。
他们一见到金玄白缓步行来,立刻从椅中站起,齐玉龙满脸堆笑,抱拳道:“金大人神清气爽,小的我们……”
金玄白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说过,等我洗完澡之後,就要看到冰儿和柳念玉在此,难道你没记住吗?”
齐玉龙笑容不改,颔首道:“小人已经派人去请冰儿和柳……念玉了,过一会儿,她们就会来此。”
于干戈恭声道:“金大人,我们总寨主唯恐大人饿了,所以准备好了苏州各式名贵的糕饼,请你慢慢食用。”
金玄白走到大桌前,拿了两块桂花糕,于千戈赶忙在桌边拿著个瓷碟递给他,并且介绍道:“金大人,这是枣泥荒麻饼,这是千层松子糕,全都是苏州有名的糕饼点心。”
金玄白道谢一声,并且取过两块糕饼,放入碟中,这才走到红木椅旁,坐了下来,慢慢地食用。
齐玉龙和两个分舵主依序坐回椅内,他望了于千戈和宋强两人一眼,试探地问道:“金大人,这些糕饼还合你的口味吧?”
金玄白咽下了口中的桂花糕,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只见敞开的厅门边出现一个头梳双鬟的绿衣少女。
她手里托著个上面摆有四盏茶盅的漆盘,站在厅门边停了下,低声道:“禀告总寨主,婢女听月送茶来了。”
齐玉龙应了声道:“你进来吧!”
听月袅袅而行,走到齐玉龙身边,微一检衽,然後把漆盘上的茶盅取下,放在茶几边。
齐玉龙道:“听月,那位是东厂的金大人,也是冰儿小姐未来的夫婿,你过去行个礼吧!”
听月脸上泛起惊诧之色,缓缓走了过去,取下茶盅放在茶几之上,然後一手拎著漆盘,一手检衽垂首,朝金玄白行了个礼:“奴婢听月,见过金大人。”
金玄白见到这个婢女大约十五、六岁,皮肤白皙,长相秀丽,比起秋诗凤身边的诗音和琴韵两个婢女来,不仅毫不逊色,并且犹有过之。
他微一欠身,道:“听月姑娘不必客气,请问你家小姐可好?”
听月脸上出现一股惊惶之色,却强自镇定,低声道:“禀报金大人,我们小姐安然无恙。”
她这种表情让金玄白心里起了疑惑,他抬头望向齐玉龙,沉声道:“齐玉龙,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柳念玉和齐冰儿有受到一丝伤害,太湖水寨将会被我夷为平地,你们所有的财物,一切的生意店范,全都没入官方,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听月听到他凌厉的语气,吓得花容失色,几乎跌倒於地,齐玉龙和于千戈、宋强三人也都满脸阴霾,垂下头来。
这是金玄白第二次对他们的警告,第一次是在水牢里,他们听了虽然心里极不愉快,可是凭著金玄白的身份,的确够资格说出这番话。
他们明白金玄白并非空言恫吓,别说金玄白是东厂的官员,後台是整个朝廷的力量,就算撇开这个身份,金玄白既是枪神的传人,又跟少林、武当两派有极深的渊源。
像这种人,别说胆小怯懦的齐玉龙不敢得罪,就算浙江巡抚或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来此,也都会抱著“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对待,绝不敢有所失礼。
齐玉龙没料到自己为了夺权,想要趁柳月娘离开东山岛,仅携带十多名护卫人员时,加以阻拦,擒下柳月娘,夺取整个太湖的控制权,却莫名其妙的惹上这个煞星。
当时,他如果事先知道老夫人到城里是去见金玄白,恐怕打死他,他也不敢带人去松鹤楼突袭柳念玉。
想到这里,齐玉龙肚子里把唐五峰和唐麒、唐麟已最少骂了二十次,不但如此,连唐门历代祖先也都被骂遍了,直到把他所能想到的骂人语全骂完之後,他才停了下来。
望著金玄白这个“烫手山芋”,齐玉龙真不知道怎么辫才好,只得委曲求全。因为他既不能得罪金玄白,惹来大军压境,让太湖水寨被夷为平地,更不能让他心爱的女人失望。
一想到程婵娟,齐玉龙便觉得有勇气了,他乾咳一声,道:“金大人的警告,小人铭记在心,绝对不敢忘记,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一问听月,看我是不是叫吟风去请冰儿和柳姨了。”
金玄白目光转向听月,听月却因为受到了惊吓,脸色一时没有转缓过来,一手抚著胸腹之间,满心疑窦地望著金玄白,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齐玉龙道:“吟风和听月两个丫头是服侍冰儿的贴身丫环,她在太湖里也都是这两个丫环陪伴,所以她们应该是最了解冰儿的。”
金玄白问道:“是吗?”
听月默然的点了点头。
金玄白道:“好!那么听月你听清楚了,我想要知道你们小姐回到太湖之後,发生了什么事。”
听月侧首望了齐玉龙一眼,他挥了下手,道:“你尽管说,没有关系,记住,要说实话。”
听月忐忑地望了望于千戈和宋强两人,然後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小姐打从半个多月前陪著集贤堡的程少堡主出门之後,五天前才回来,她一回家就和老寨主嚷著不愿和程少堡主来往,并且说结识了一位武林中鼎鼎大名的神枪霸王,要老寨主答应她嫁给那位霸王……”
齐玉龙笑著插嘴道:“金大人,冰儿说的那位神枪霸王就是你了……”
金玄白脸色一沉,道:“闭嘴,听她说下去。”
听月见到金玄白大声喝叱,齐玉龙却是缩著脖子不敢回应,脸上浮起好奇的神色,又再仔细地端详了金玄白一次,但是她却觉得很失望,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神枪霸王比起集贤堡的程少堡主来,无论长相、风度、气概,都差得甚远。
她弄不明白冰儿小姐怎么会为这么一个粗人,竟然不惜顶撞老寨主和老夫人,并且让老寨主气得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