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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玄白惊讶地望着她,道:“阴三姑,这些事都是那什么火令旗主告诉祢的吗?”
阴三姑点头道:“魔教徒众远迁海外,仍然奉龙凤年号为正朔,至今已有一百四十多年,他们都不承认大明皇朝,关于当年明教的历史,和小明王被杀的经过,都刻印在书册之中,每一个魔门弟子都要熟记,所以,一问起魔门,他们便产生反抗的心理,都自称圣门或圣教,自认是圣门弟子……”
她苦笑了一下,道:“他们每人都熟记历史,问起话来,动不动便是漫漫长夜……”
朱宣宣插嘴道:“这个我也记得:‘漫漫长夜,久陷黑暗。苍天垂怜,天降明王。赐我光明,普照人间’。”
邵元节脸色一变,道:“朱少侠,祢听过就算,可别把这六句四言绝句记在心里,不然被东、西二厂的人听到,会把祢抓起来,关进大牢里。”
朱宣宣一愣,道:“这么严重吗?”
邵元节正要说话,突然见到金玄白眼中闪出一股烁亮的光芒,道:“那些月宗弟子出来了。”
话一说完,他那庞大的身躯,已陡然消失在大厅。
那四名白衣女子都是巫门弟子,经常装神弄鬼,也见过不少的鬼灵,可是,当她们眼见金玄白就这么消失在她们眼前,依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尖锐的叫声甫起,贺二姑和阴三姑全都骇然站了起来。
阴三姑失声道:“这是什么仙法?”
昊天道长掀髯大笑道:“这是我武当轻功身法,只不过师叔祖已经练到了天涯咫尺的至高境界。”
朱宣宣没等他把话说完,已飞身腾掠而起,出了大厅,跃过天井,奔出神坛。
昊天道长见到邵元节缓缓站起,笑道:“邵国师,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邵元节大步跨行,笑道:“有侯爷在此,我们只配着热闹,哈哈!就算如今魔教的教主来此,只怕也不是侯爷三招之敌。”
说话之际,他已施展出了龙虎山真传的七星步,三晃二晃的便越过了二丈多远的天井,来到神坛之中。
昊天道长不愿示弱,也施出了武当一脉相传的轻功身法,紧紧随在邵元节之后,往外跃去。
那两名中年道士,则在昊天道长离去之后,也腾身掠起,紧追在后,很快便出了大厅,李强大步追去,就显示他的功夫差远了。
他们这几人先后离开大厅,只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贺二姑和阴三姑两人,眼见金玄白等人所显露的武功,全都一脸惊骇。
阴三姑道:“师姐,那老杂毛很厉害,祢以后别再招惹他了,不然,我们论武功,比不过他,用术法,更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再得罪他,只怕日子更难过。”
贺二姑点头道:“我知道,所以这些日子来,我都一直让着他,藉着李强大哥和罗师爷的势力,让他不致于太过份……”
她吁了口气,道:“所幸这回我们的运气好,碰到了金侯爷和朱郡主,有了靠山,以后这老杂毛再也不敢招惹我们了。”
阴三姑道:“我们也出去看看。”
她们二人连袂出了大厅,行走之际,阴三姑把跟朱宣宣所说之事讲了出来,问道:“师姐,祢看我们要不要搬到湖广安陆去设坛?到了那里,有王爷托庇,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贺二姑摇头道:“祢要想去,就带着老四和老五一起去,我在这儿待惯了,又认识了许多好朋友,实在不想搬动。”
阴三姑道:“那么,我就跟四姑和五在一起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她们说到这里,出了神坛,来到供桌之前,只见罗四姑和两名白衣女弟子全都翘首远望。
阴三姑耳边听到大街之上传来兵器撞击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刀光闪烁,人影飞移,竟是一大群的锦衣官差挥动大刀围住了七名身穿采衣白裙,脸上蒙有五色纱巾的女子,正在激战之中。
由于距离遥远,看不清那些女子的容貌和所持的兵刃,阴三姑道:“师姐,我们过去看看。”
罗四姑道:“我也要去……”
贺二姑道:“你们留在这里,免得让魔门徒众来个调虎离山,把重要人物给救走了,我过去就行了。”
阴三姑和罗四姑互望一眼,只得无奈的留下。
贺二姑朝大街奔了过去,只见远远的十多丈外,一群群的灰衣大汉,分别持着铁棍,单刀、匕首、铁尺等兵器,散立在大棚之旁,神情紧张地望着交手听锦衣卫校尉,他们每一个的另外一只手里都高举着一盏灯笼,照亮得大街有如白昼。
那些人都是由李强统领的堂口人员,此刻看到锦衣官差出手,没一个敢靠近,全都不时发出吆喝之声,不知是替官差助威,还是看热闹看得兴趣?
贺二姑暗忖道:“上仙侯爷不是早就出来了吗?他到哪里去了?”
她一边快步朝打斗之处奔去,一边四下搜寻金玄白的下落,大约奔行了六七丈远,她便见到金玄白和邵元节、昊天道长三人并肩而立,正默然观察战局,至于那两个中年道士,则不知去向,甚至都没看到朱宣宣。
贺二姑犹豫了一下,还没决定是否要靠近去,但见朱宣宣身影一现,从树边一株大树上跃了下来。
贺二姑追了过去,唤道:“朱少侠!”
朱宣宣目光一闪,道:“贺二姑,祢也来了?”
贺二姑问道:“朱少侠,祢爬到树上去做什么?”
朱宣宣道:“我以为树上看得比较清楚,谁知道被枝叶挡住了,反而更加看不清楚。”
她笑了一下,道:“阴三姑她们没来啊?”
贺二姑道:“民女让她们守着,免得中了魔门徒众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顺口问道:“李强大哥呢?”
朱宣宣道:“他关心堂口里那些家伙的情形,一出神坛就往人堆里跑去,此刻也看不到了。”
她们两人说话之间,已奔到了金玄白身边。刚一停下脚步,便听到金玄白问道:“祢不是上了树吗?又下来做什么?”
朱宣宣听出他话中有揶揄之意,耸了耸肩,道:“树上的枝叶太茂密了,挡住视线看不清楚,我的轻功又没练好,不能站在树梢顶上,所以就下来了。”
金玄白淡然一笑,道:“祢既然知道自己的轻功没练好,为何不多花点时间,下苦功练好一些?”
朱宣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的轻功比不过楚姑娘、秋姑娘,不过跟冰儿姑娘比,也差不了多少,最少要比傅姑娘要好得多……”
金玄白轻轻的哼了一声,也没跟她再罗沔去,转首望向在激斗中的锦衣卫校尉们。
朱宣宣凝目去,只见此刻那二十个锦衣卫校尉们,在徐行的带领下,似乎组成一座严密的刀网。
刀光闪烁中,人影急速的移位,绣春刀劲急的劈出,随着刀阵的运行,刀风呼啸,衣袂翻飞。
那被围在刀阵之中的七名彩衣女子,全都持着一柄弧形弯刀,挥动之际,有如月牙的刀光,灿烂夺目,交炽而起,竟然丝毫不露下风。
尤其是她们的身法都迅快如电,移形换位之际,七彩衣裳在烛火的辉映之下,恍如七朵巨磊的花片,颜色变幻不一,迷人眼目,根本看不清她们的招式。
朱宣宣心头一凛,自问若是被这七名女子围住,可能用不着三便会中刀身亡,难怪那些锦衣卫校尉们,个个训练精良,功力不差,也得用二十多人,才能把这些彩衣女子凌厉的攻势挡住。
她忍不住道:“金大哥,这些蒙面女子都是魔门月宗的弟子吧?依你之见,她们的刀法如何?”
金玄白道:“这些月宗弟子的刀法诡异,配合着步法的变化,产生一种相乘的效果,再加上弧形弯刀有异于中原兵器,威力更大……”
他顿了一下道:“就算是单刀独斗祢顶多也只能挡住二十招,便会落败!”
朱宣宣嘟了下嘴,道:“我的武功这么差啊?”
金玄白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邵元节在旁笑道:“朱少侠,祢不用难过,其实就算贫道上去,也只能敌得过一个人,如果两个人联手,我就非得投降不可。”
朱宣宣眼珠子一转,道:“金大哥,假使是那个疯疯癫癫的井六月来,能不能闯得过这个刀阵?”
金玄白道:“二百招之内,毫无问题。”
他顿了一下,又中了一句道:“如果天刀余断情和他联手,五十招之内,便可破了这个刀阵。”
朱宣宣骇然道:“这么说来,魔门月宗的这个刀阵可真是厉害,比我家的刀剑混合阵法,可厉害多了。”
金玄白道:“那倒不见得,只是祢身边的护卫人员功夫太差了点,这些月宗的女弟子,一个最少可抵他们三个!”
朱宣宣心里虽不服气,却也无话好说,转过头去,只见战局绞着,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那些锦衣卫校尉密集的刀网似乎扩大了一些,显然他们的功力稍逊,久战之下,已无法收束刀网。
朱宣宣知道这些人和宫中的侍卫接受同样的训练,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水准,就算是放到江湖上,也比一般的高手,武功要强上一筹。
然而以二十一人之众,运用出刀阵的变化,仅是堪堪挡住那七名月腙弟子,并且还渐渐的落入下风。
由此可见,魔门的武功别走蹊径,虽和中原武学不同,却是威力强大,非一般江湖人士能够相比。
她暗忖道:“这些女子没有一个在江湖上出名,可是武功造诣却丝毫不逊于什么江南三女侠,就算何玉馥、秋诗凤来此,也可能敌不过,真不知道那月宗的宗主,武功高到什么地步?”
她胡思乱想了一下,问道:“金大哥,他们眼看不行了,你为何不出面?”
金玄白道:“这批月宗弟子,和我白天在易牙居碰到的五名彩衣女子不同,我是在等她们现身,好一网打尽……”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又道:“除此之外,我还在等月宗宗主现身,嘿!她总不能老是躲在地洞里吧?”
朱宣宣“哦”了一声,随即道:“我们都在这里,难道你不怕她们施出调虎离山之计?
”
“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金玄白侧首望了她一眼,笑道:“祢是握她们闯到神坛去救人啊?呵呵!我就是等她们来。”
朱宣宣有些焦急,道:“可是神坛里只有阴三姑和罗四姑,她们只懂巫门术法,没练什么武功,万一……”
金玄白笑道:“万一?万一什么?祢怕她们会被月宗的弟子杀了,还是祢怕她们……”
他目光一闪,看了站在朱宣宣身边的贺二姑一眼,取笑道:“朱少侠,祢该不是喜欢上了阴三姑和罗四姑吧?”
朱宣宣板起脸孔,叱道:“胡说八道!你才喜欢上她们呢!”
金玄白大笑,随即笑容一敛,道:“邵道长,这些锦衣卫的训练太差了,耐力也不够,若是由我统领,每个人都得好好的练上半年不可。”
邵元节点头道:“侯爷说得极是!”
他话这么说,心里却想道:“这些校尉们,虽然都是百中挑一的英才,不过他们都是一些另勋爵或功臣的子弟,吃不了多少苦,怎能和你相比?别的不说,单就你五位师父来讲,一个比一个厉害,都是天下排名的高人,谁比你的福缘更深厚?”
他思忖之际,只听昊天道长说道:“师叔祖,你老人家功臻天人之境,就算是一派掌门,也无法和你相比,这些官差大人的武功,当然没放在你的眼里。”
他捋了捋凳下胡须,道:“不过以徒孙的眼光来说,这些魔门弟子,个个都是一流高手,就算是我出手,恐怕也无法全身以退,所以这些官差大人算是不错了。”
邵元节轻叹了口气,道:“魔门的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难怪武林各派,会视之如洪水猛兽,前后数次围剿,都无法将之歼灭!”
金玄白想到怀里的两块魔门领牌,忍不住摸了一下,忖道:“不知夹藏在两面令牌里的纸柬上写了些什么东西?竟然会让朱宣宣看了之后都掉下眼泪。”
他虽想把那张摺叠好的纸柬拿出来看一看,却知此时实在不妥,再想起四十年前,日宗宗主李子龙和师祖沈重之间的纠葛关系,不禁有些迷惑。
眼前刀影幻化,刀气迸射,彩虹似的曼妙身影,穿梭飞移,不时传来轻声喝叱和刀刃碰触的清脆声响。
金玄白忖道:“虽说武林各大门派视魔门弟子有如洪水猛兽,可是这些人并非全如武当、少林所视为的邪派徒众,至低限度,月宗的这些女弟子没有做出什么坏事,她们只不过急于救人……”
想到了沉香楼前所经历的状况,他的意念一转,又忖思道:“火令旗下的那些人,既与织造局太监勾结,又把奸贼刘瑾扯了进来,只怕另有一番极大的阴谋,对付这些人,绝不能把他们杀了,至低限度得查出那个阴谋才对。”
意念反覆思量,他把情势分析了一下,终于决定亲自出手,把这些月宗女弟子擒住,逼出月宗宗主。
就在这时,他听到朱宣宣焦急地道:“金大哥,你还不快些出手,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