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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
“彼此!”
老妪扬着的手瓜一晃,道:“跟他费什么唇舌,他愿意躺着说,何必一定要他站着说呢!”
最后一个字离口,双爪已奇幻无比地抓出,快如闪电。
白光腾起,迅厉疾划。
惊呼声中,老妪弹退八尺,退势与进势一样快。
武同春心头又是一凛,跟着收回剑,这一个照面,显示出对方的功力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反应神速,也弥足惊人。
暴喝声中,老者推出一掌,势如排山。
武同春侧转身,霜刃劈山,剑气与掌风激撞,发出刺耳的“波!波”声,老者横门,武同春的身形也被掌风震得晃了两晃。
老妪柔身再进,老者配合行动,左右夹击。
武同春霜刃划出,错步旋身,分迎两个老怪物,一招二式,快得犹如一式,仿佛剑是同时朝左右挥出,快慢不差分毫,威力半点不减。
两老怪又双双退了开去。
老妪怪叫道:“老头,我们栽了!”
“什么栽了?”
“在你记忆中,有过合手联攻而不收效的事么?”
“是没有,破天荒头一遭,老伴,难道破例不成?”
“没这样的事,主人怪责下来你我担待不起。走第二步棋吧!”
第二步棋是什么?武同春无从想象,但他知道要杀对方不是三招两式的事,得有一场狠斗。
眼一花,两个老怪物消失在林中。
武同春一怔神,忖道:“下人如此,主人可知,自己的目的是追寻方桐,方桐既没闯来此地,也就犯不着闯别人的禁地了。”
心念之中,就转身准备离去。
一看,不由骇然,眼前景物全变,昏昧中是无穷无尽的松林,本来人林不深,一眼可以望穿的,现在全变了,那块矗立在林边的巨石也不见了。
倏地,他凛悟到已经陷入了上座奇阵之中。
阵势,如不明其理,是闯不出去的,他只好定下神来,仔细观察。看了半晌,什么路道也摸不出来,时间一久,心神开始不宁了。
现在他明白了两个老怪物所谓的第二步棋,便是把自己困在阵中。
这完全是意料所不及的事。
此地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的,竟然能役使“嫠妇鳏夫”这类的人物,当然,不会是好路数。
“呼!”一道强劲的掌风暴卷而至。
武同春不想盲目出手,身形电挪,避开主锋,不见人影,他感到窝囊,像这种攻击法是防不胜防的。
当下故作不屑地道:“嫠妇鳏夫,竟是这等宿小之辈,不敢现身明斗。”
这句话生了效,武林中凡是成了名的,不论正邪,多数珍惜羽毛,不甘被人轻视。
老者的声音道:“老小子,闯禁者死,我老人家不杀你你也走不了,将活活困死。”
老妪的声音接着道:“你慢慢消磨吧,至多三天,铁打的金刚也会瘫下。”
武同春不吭声,心中在盘算着如何脱困。
再没有动静,两个老怪物可能是离开了。
破阵,不是凭藉武功的,不懂便是不懂,丝毫也勉强不来。
突地,武同春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很笨,但有其道理的出阵方法,未必行得通,但值得一试。
两个老怪物不在场监视,对他的行动相当有利。
凡属阵势,皆由奇门衍化,合以相生相克之理,触物而生意,由意而生幻。
武同春想到他笨主意,便是先杜意以灭幻,然后凭灵智之觉而脱困,主要的是入阵不深,又无人监视,故可以一试。
于是,他故意开口道:“两位,咱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没有反应,证明两个老怪物已经离开。
武同春精神一振,闭上双目,镇慑心神,然后默惴入林方位,转过身,一手持剑,一手持鞘,前伸探路,缓缓挪步。
碰触到树身时,便摸索绕过,但维持方向不变。
“双目不视,幻象便无由而生。
一步一步的挪移,心情是相当紧张的,万一被察觉,便功亏一赞。
他记得,入林不过数丈,如此法行得通,片刻便可脱出阵外。
每挪一步,都是提心吊胆的。
而事实上是否行得通他还毫无把握。
走着,走着!
突然触及那块刻有禁字的巨石,登时心花怒放,绕过巨石,睁眼。回身,松林依旧,了无异状。
这办法居然会成功,是想不到的。
一声惊“咦”传自林中,武同春急隐身右侧。
现在,他已无所畏惧了。
紧接着,传来了“嫠妇鳏夫”的话声。
老者的声音道:“人不见了,怎么回事?”
老妪的声音道:“难道这老小子懂得这阵势?”
“不可能,看他刚被困的情形便知道。”
“可是,人不见了,怎么说?”
“我俩太托大,该引他进入阵心的。”
“现在说这话有屁用,主人要见他,人走了,如何回话?”
“他必走之不远,我们追!”
武同春心中一动,对方主人要见自己,为什么?对方主人是何许人物?好奇之念油然而生。
转念一想,自己的烦事已经够多了,何必节外去生枝。
心念之中,正待离开。
一个森冷的声音道:“阁下不作任何交代就想走么?”
武同春暗吃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文士兀立在一丈之外,竟不知何时来到的。
当下定了定神道:“朋友是谁?”
中年文士冷阴阴地反问道:“阁下是‘冷面客’的师父?”
武同春信口开河在先,不得不承认,硬着头皮道:“不错!”
中年文土冷电似的光芒在武同春的面上一绕,道:“如何称呼?”
武同春道:“朋友还没回答老夫的问话。”
两条人影闪现当场,赫然是“嫠妇鳏夫”一双老怪物。
“嫠妇”道:“老小子,你想溜?”
“鳏夫”接着道:“你犯了禁,想这么离开,没这么便宜的事。”
中年文土阴阴地道:“随区区夫见我们的主人。”
武同春寒声道:“贵主人是谁?”
中年文士道:“到时自知,现在不必多问。”
武同春道:“对不起!老夫没空!”
中年文士目中寒芒一同,道:“这可由不得阁下。”
武同春暗地一咬牙,道:“用强么?”
中年文士道:“必要时会的!”
“鳏夫”狞声道:“老小子,你再生双翅也飞不了,别以为你的剑术高强,一样把你搁下。
武同春目芒逐一扫三人,冰声道:“那就试试吧?”
中年文士沉声道:“敝主人要见阁下,希望阁下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区区加一个请字如何?”
武同春一时委决不下,明知对方不是好路道,可是又撇不下好奇之念。
“嫠妇”冷冷地道:“若非看在你是‘冷面客’的师父这一点上,可没这等好事。”
武同春心头一震,怎么会牵扯到“冷面客”,那本是自己以前的化身,方桐冒充过一次,这内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这一来好奇之念倏炽,一点头,道:“好吧,请带路!”
中年文士一抬手,道:“随区区来!”
说完,又向“嫠妇鳏夫”道:“两位还是请坐镇原地。”
“嫠妇鳏夫”转身退走。
中年文士再次道了声:“请!”然后举步往林里走去。
武同春紧随其后,心情不免有些忐忑。
这片天生的松林被布成了奇门阵势,进去容易,如果闹翻,出来可就难了,但现在反海已迟、只有硬着头皮入龙潭。
松林疏密相间,穿行其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武同春是有心人,边行边默记中年文土的走法。
逐渐的,他看出端倪来了。
凡属独树必转弯,双树从中间穿过,三株以上树丛则绕过,屡验不爽,于是,虚悬的心便踏实些了。
不久,松林行尽,眼前是一座巨宅,大门洞开,门头两侧各吊了一盏纱灯,灯上名写了“流宗”两个大红字,代表什么,不得而知。
四个锦衣劲装佩剑武士,分立两侧,见中年文土到来,齐齐躬身为礼。
中年文士领着武同春进入大门,穿过石板铺砌光溜溜的大院,步上头一重厅屋的阶沿。
月门外又是四名锦衣武士左右抱剑而立,面向院子。厅内灯烛如昼,椅案布置如一般江湖帮会的令厅,梁上高悬一面巨匾,刻的是“万流归宗”四个辉煌的金字,这排场显示这是神秘的江湖帮派。
到了厅门边,中年文士止步,高声道:“犯禁者带到!”
这五个字相当刺耳,武同春不由微呼出声。
两名锦袍老者,自屏风后步出,分立长案两侧,神态颇具威仪。
紧接着,一个相貌阴鸷的黄袍老人,缓缓步出,坐上长案后的高背交椅,像君王临朝似的满有那么回事。
右首的锦袍老者宏声道:“带进来!”
武同春在气愤中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中年文士侧身道:“请进!”
他还算有点客气。
武同春昂首而入,在案前略侧,约八尺之处站定。
中年文士随入,先朝黄袍老人施了一礼,然后退站与武同春相对的一边。
武同春提剑拱手道:“尊驾相召,有何指教?”
黄袍老人鹰隼似的目芒在武同春面上一绕,以低沉但慑人的声音道:“报上来历!”
这情形像官府升堂问话,武同春气愤在心,冷冷地应道:“贾仁,江湖无名之辈,谈不上来历。”
“假人?”
“姓氏之贾,仁义之人!”
“嗯!据报你是‘冷面客’之师?”
“不错!”
“你的传人被誉为第一剑手?”
“好事者的谬言,不值一道。”
“有徒如此其师绝非无名之辈,中原道上,似乎不曾听过贾仁之名?”
“本人不属于好名之列。”
黄袍老者如刀利芒在武同春面上注视着,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因何闯禁?”
武同春淡淡地道:“找人!”
“找什么样的人?”
“一位年轻朋友。”
“怎会找到此地来?”
“无意碰巧。”
“上见禁牌么?”
“见到了!”
“为何仍要擅闯?”
“本人说了是在找人?”
“犯禁者死,你当已明白?”
“本座特别为你破例一次,但有条件……”
武同春心弦一颤,道:“什么条件?”
“你师徒投效本门。”
“贵门如何称呼?”
“流宗门!”
“万流归宗之意?”
“不错,两日后,将正式明告武林,江湖上应归于一宗。”
“尊驾是说……贵门将君临天下?”
“正是如此!”
武同春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现在才算明白这个新崛起的帮派,目的想君临天下,那面对的当是个极具野心的枭雄。
但目前中原武林是天地会的天下,不言可谕,二场新的江湖风暴已在酝酿。
心念之中,脱根道:“天地会让贤么?”
黄袍老者振声大笑道:“万流归宗,天地会不能例外,该会是首先必须归宗的支流。”
武同春语带嘲讽地道:“大门主的雄图令人佩服。”
黄袍老者脸色一沉,道:“据调查,‘冷面客’是天地会死敌,而你是他的师父,自然同仇,以你师徒的能耐,本门值得予以罗致,这就是破例的原因。”
武同春暗地一咬牙,道:“如果本人方命呢?”
黄袍老者目芒连闪,语意森森地道:“那恐怕不太好!”
“如何不好法?”
“照犯禁之例,有进无出。”
“本人生平不受威胁!”
两名侍立的锦袍老者,齐齐面现怒容。
黄袍老老目光转向中年文土,道:“宋掌令,该如何处置?”
中年文士躬了躬身,道:“依属下之鄙见,门主一向宽宏大度,创业之目的在宏扬武道,领袖群伦,宁多交友,不树一敌,这位贾朋友或有其他顾忌,请门主大智仲裁。”
这几句简单的话,其中包含了极大意义的。
最明显的是不树强敌,因为在传闻中,“冷面客”不是等闲之辈,弄砸了便成可怕的敌人,这也表示这姓来宁的掌令城府极深。
武同春秉性聪明,当然听得出来。
黄袍老者沉吟不语,显然已被说动。
中年文士接下去又道:“人有见面之情,这位贾朋友当然会慢慢地考虑。”
黄袍老者道:“掌令之意,要本座破此先例?”
中年文士欠身道:“不敢!请门主裁夺。”
黄袍老者目光扫向两锦袍老者,道:“两位护法之见呢?”
左首的一个道:“掌令之言有理!”
右首的一个接着道:“请门主明鉴!”
黄袍老者抚须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姓贾的,本门行事原则,非敌即友,今晚本座特别破例,不究闯禁之举,希望你出去之后,好好考虑本应所提的问题。
请牢记,非敌即友,非友即敌,没有中间路子可走!”
言语中仍极富威胁。
武同春淡漠地道:“本人会考虑的!”
黄袍老者颔首道:“很好,本座另提醒一句,武人一生习武,具非常之艺,应不放过成非常之事业的机会。宋掌令……”
中年文士躬下身道:“属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