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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同春与“鬼叫化”远离人群而行。
正行之间,一声厉喝倏告传来:“门规不容破坏,说什么也是枉然!”
一个凄绝的女子声音道:“殿主,弟子……认命,只是……”
武同春心头一震,暗忖:“听口气像是江湖帮派门户内的纠纷……”
“鬼叫化”如魅影般飘了过去,回头向武同春招了招手。
武同春跟着掠了过去,只见林木掩映之中,一个姿色不俗的宫妆少女长跪地上,泪痕斑剥,她身旁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面无人色,身躯在籁籁抖个不停。
宫妆少女迎面八尺之处,兀立着一个黑衫中年,冷酷的神色冷人不寒而栗。
武同春大为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衫中年当是刚才听到被称为殿主的人,但那书生看来是不会武功的普通读书人……“鬼叫化”示意武同春别声张。
黑衫中年沉着脸,冷酷地道:“伍香菱,你藐视门规,结交外人,本殿虽同情你,但无能为力。”
叫伍香菱的宫妆少女咬着牙道:“殿主,弟子……只有一个请求……“说吧?”
“请放过他。”
“办不到,他会泄露本门秘密。”
“殿主,弟子……发誓,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是你说的,本殿不能采信。”
年轻书生凄厉地道:“菱妹,我也……认命了,你死……我不愿独活。”
伍香菱回头道:“江郎,你……千万不可如此!”
黑衫中年寒声道:“伍香菱,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伍香菱哀求道:“请放过他!”
黑杉中年断然道:“这点办不到!”
伍香菱带着哭声道:“殿主,他是无辜的啊!”
黑衫中年道:“咎由自取,他只好认命了!”
武同春暗忖:“黑衫中年被称为殿主。天地会内未听说过这种称呼,除非是最新崛起江湖的帮派,否则对方是‘流宗门’的可能性很大,看情形是这女的爱上了这书生,而这种行为却又为门规所不许,实在是有失人道。”
黑衫中年转向年轻书生道:“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该和江湖人发生关系的,这只怪你命运不好,你认命么?”
年轻书生似乎突然有了勇气,咬咬牙,大声道:“我认命,但有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是公道的。”
狞统一声,黑衫中年道:“你舍得到公过的,小穷酸,这里有一粒药丸,可以助你毫无痛苦地解脱,你俩生不能并蒂,死后可结连理。听好了,你服下药丸之后,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赶紧寻个合式的长眠之穴!”
说完,脱手抛出一粒药丸。
这简直是惨无人道,武同春杀机顿起。
年轻书生俯身从地上捡起药丸……伍香菱惨叫道:“江郎,不可!”
叫声未已,年轻书生已把药丸吞了下去。
武同春本待阻止,已来不及,他没料到这书生一点也不踌厉地把药丸吞了下去。
伍香菱陡地站起身来,娇躯连晃,凄唤一声,扑向年轻书生。
黑衫中年一闪而逝。
武同春身形一动,就待……“鬼叫化”一把拉住道:“且看下文,别忘了我们此来的目的,你上的当不少了,应该提高警觉,那女的可没吃药丸。”
一句话提醒了武同春,立即安静下来。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伍香菱哽咽着,凄凉欲绝地道:“江郎,是我……害了你……
我……”
年轻书生道:“菱妹,我俩……生不能同时,死得同穴,我……满足”
字字血泪,语语含悲,令人不忍卒听。
伍香菱又道:“江郎,我……错了,我明白会有这么一天,不该……接受你的情。”
年轻书生悠悠地道:“菱妹,别这么说,我……没有抱怨,还有来世可期啊!我们……
相聚了一个月,但已胜过别人一生了。”
伍香菱厉叫道:“我不甘心,我……死不瞑目。江郎,天公对我俩……为什么如此残忍?”
年轻书生轻轻推开伍香菱,颤声道:“认命吧,不要怨天尤人,半个时辰不多,我们……找长眠之地吧!”
伍香菱点点头,拭了拭泪痕,道:“走吧!”
两人手携手,螨珊而去。
“鬼叫化”示意武同春,悄悄尾随在后。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武同着实在不忍,紧着双眉道:“老哥,如果这件事之中没有蹊跷,则这一对男女之情,可说坚逾金石,连死都不怕,小弟……实在觉得不忍。”
“鬼叫化”道:“人同此心,老要饭的何尝不是,不过……看情况再说吧!”
武同春道:“男的已服下毒药,恐怕……无法救治了。”
“鬼叫化”漫声道:“此地有活神仙,总有办法可想的。”
一男一女,专拣荒僻的地方踉跄而行。
武同春与“鬼叫化”遥遥跟着。
不久,来到一个山洞之前,一双男女止步,年轻书生道:“菱妹,这里好么?”
伍香菱怆声道:“很好,但得先找些堵塞的东西……哎哟!”以手抚胸,踏了下去。
年轻书生忙蹲下扶住,颤栗地道:“菱妹,你……怎么了?”
“找……我……江郎,我不成了!”
“这……”
“江郎……时辰到了你……”
“我扶你进洞去。”
年轻书生半抱半拖,把女的挪进山洞,读书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鬼叫化”一偏头,与武同春迫近洞口。
洞内传出了女子的呻吟之声。
武同春惑然道:“老哥,女的并没服毒……”
“鬼叫化”道:“再看下去就知道了。”
只听伍香菱的声音道:“江郎,紧紧抱着我,我……真幸福,能……死在你的怀里,江郎,我……要先你一步……走了!”
年轻书生悲声道:“菱妹,你……先走……得在路上等我……我幼读圣贤之书,不语怪力乱神,而现在……我希望有阴司,有鬼魂,我俩才能相聚不离,更希望有轮回,我们来生再结夫妻……”
“江郎,我……看不见了……”
“菱妹,抓紧我,我好像也……”
“真好,我们能一路走。”
“鬼叫化”拉了武同着一把,双双进入洞中,只见一男一女紧紧拥抱着,男的靠洞壁而坐,女的半身在他怀里。
只这一会功夫,女的已面色全变,泛出可怕的鲜红,是中毒的现象。
年轻书生抬起头,问声道:“是什么人?”
“鬼叫化”走近,道:“老化子,要饭的!”
“请离开好么?”
“为什么?”
“因为……我们快要死了!”
“啊!有这种事?”
“老人家,行行好,请出去。”
“不成,若要饭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落脚的地方。”
“老人家……请别折腾将死的人好么?……”
“你们真的会死?”
“这……能假得了么?”
“中了时疫?”
“不……您老人家就别问了!”
武同春迫近到“鬼叫化”身后、开口道:“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年轻书生深深望着武同春,奇怪他衣冠楚楚,会与老叫化一道,愕然迫:“兄台是……”
“山行路过的!”
“在下江崇文……”
伍香菱声音层弱地道:“江郎,这太好了,就拜恳两位……代我们封洞,免遭虎狼之噬……”
年轻书生点点头,道:“两位……肯加惠将死的人么?”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实不相瞒,区区早在暗中看到江兄毅然服下毒药,倒是这位姑娘并未服下毒丸,何以也中毒呢?”
年轻书生喘口气,凄然道:“内情不必说了,她早已有剧毒在身,命运早定。”
心头一震,武同春目注“鬼叫化”道:“老哥,怎么办?”
“鬼叫化”沉吟不语。
伍香菱连声惨哼起来,状甚痛苦。
年轻书生把她搂得更紧;咬着牙道:“菱妹,很快就过去的,再忍耐一会就没痛苦了……可惜,我不能代替你,天啊!请……”
“鬼叫化”望了这对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情人一眼,沉重地道:“只有一个办法……”
武同春双睛一亮,道:“什么办法?”
“鬼叫化”道:“解铃还是系铃人,去找那黑衫中年,他必去之不远。”
武同春期期地道:“老哥,远水救不了近火,人家都快要……”
他不忍心说出死字。
“鬼叫化”道:“毒,并非人人能解,尤其是独门之毒,你说怎么办?”
武同春想了想,向年轻书生道:“问问她,如何能找到解药?”
伍香菱停止了呻吟,声音细弱地道:“谢肘两位……好心,来不及了!”
武同春道:“对方什么身份?”
伍香菱道:“‘流宗门’,刑殿展主徐易之!”
果然不出所料,伍香菱是“流宗门”弟子。
武同春紧皱着眉头道:“无法可想了么?”
伍香菱又痛苦地呻吟起来,无力再答武同春的问话。
年轻书生黯然道:“看来数该如此,在下二人死后,请两位封洞。”
武同春毅然道:“人事不能不尽,老哥,您守在这儿,小弟去碰碰运气“鬼叫化”道:
“去吧!”
武同春迅快地飞身出洞,熟记地形,以防回头时找不到,然后弹身朝前奔去,正行之间时,忽然发现前面一条人影十分眼熟,不由心中一动,加紧身法追去,到了切近,不由大喜过望;对方赫然是方桐。
方桐是“铁心太医”的孙子,歧黄之术是祖传,也许他能解得了毒。
第二十四章
武同春当下发话道:“方兄弟,留步!”
方桐止步回身,狂喜道:“大哥,是你!”随即又错愕地道:“你怎么……回复了本来面目?”
武同春苦苦一笑道:“身份已被多人揭穿,易容是多余的事了。兄弟怎会到山中来?”
方桐道:“听说襄阳一带遭瘟,此地出了活神仙,所以来看看热闹。大哥现身此间,大概也是同一原因?”
武同春颔首道:“不错,兄弟,你能解毒么?”
方桐惊声道:“解毒?”
“是的!”
“大哥你……”
“不是我,是别人。”
“什么样的人?”
“一对年轻人,被人毒害,命在须臾,兄弟,你能么?”
“没把握,毒的种类太多,不过……可以试试。”
“好,快跟我走。”
武同春带着方桐,回到原来的山洞,只见年轻书生泪流满面,变成了木头人,他怀中的伍香菱、没了声息,只是娇躯仍在抽动,看来已距死不远。
“鬼叫化”惊异地道:“你这么快就回头,他是……”
武同春含糊以应道:“他叫方桐,是小弟知交!”
说完,匆匆为方桐引介道:“兄弟,这位是丐帮首座长老,我的忘年之交,你就跟着叫老哥吧!”
方桐深深望了“鬼叫化”一眼,叫了声:“老哥!”
“鬼叫化”哈哈一笑道:“妙极了,老要饭的又多了个年轻小弟!”
武同春手指二人道:“兄弟,你试试看,能解他两人的毒么?”
“鬼叫化”更为惊诧,想不到这么巧,武同春只一转眼便找到了解毒的人,这姓方的小小年纪,有此能耐?心里想,却没问出口。
方桐蹲下身诊视了半晌,栗声道:“这是追发剧毒,寻常人是不出半时辰必死,有武功的顶多能撑持一个时辰。这毒不常见,可说是毒中之毒,非此道高手不能配制。”
武同春急切地道:“能解么?”
方桐道:“大概可以.不过……武功却保不住了。”
武同春道:“救命第一,武功不管了。”
年轻书生喜极如狂,激颤地道:“天幸得逢救星,江崇文没齿难忘!”
方桐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拔开塞子,倒了两位黄豆大的白色丸子,递与年轻书生道:“一人一粒,快服下,眼下之后会下行,你好生着。”
说完,向武同春和“鬼叫化”道:“我们到外面去,在此不便。”
三人抽身出洞,到了洞外,武同春把两人中毒的经过向方桐说了一遍。
方桐义愤地道:“人性泯没,这等人该杀。”
武同春本想告诉方桐,已代他查到杀父仇人,但碍于“鬼叫化”在侧所以隐忍着没说出,因为他知道“铁心太医”为人古怪,家事不愿让外人知道。
约莫两盏热茶的工夫,年轻书生扶着伍香菱走了出来。
伍香菱因为毒发得早所以人显得十分萎顿。
两人一出洞,便双双跪了下去。
年轻书生激动地道:“再造之恩,永铭肺腑!”
“鬼叫化”摆手道:“快起来,快起来,老要饭的最怕这一套。”
两人缓缓起身。
年轻书生又道:“请三位恩人见示尊灶大名……”
武同春道:“不必了,倒是你俩得赶快远走高飞,别让门中人发现。”
伍香菱虚弱地道:“是的,小女子心里已有打算。”
武同春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上前两步道:“伍姑娘,区区想问你几句话?”
“请问,小女子知无不言。”
“关于山中的活神仙……”
“是本门中人弄的玄虚。”
“噢!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