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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同春心中十分纳闷,想不透方桐何以侍立。
锦袍老者目光如炬,闪动了数下,道:“进来”
武同春从容而入。
锦袍老者开门见山地道:“朋友是近日蜚声江湖的‘无情剑客’?”
武同春略一拱手,道:“区区正是,阁下如何称呼?”
锦袍老者道:“老夫诸葛钧,流宗门左护法,我们见过面,只是面目一真一假,是吗?”
武同春心头又是一震,立时悟到毛病出在“无情剑客”这外号上,自己在未显露真面目之前,就用这外号,是天地会临时胡诌的,一定是童光武提供,当下泰然道:“不错,阁下的消息实在灵通。”
诸葛钧笑笑,道:“套言不叙。当初朋友以贾仁的身份,自称是‘冷面客’之师,如今呢?”
武同春随口道:“师字之下加一见兄字,算他的师兄吧!”
诸葛钧神色一正,道:“可还记得当初对本门常令所作的诺言?”
武同春略一沉吟,道:“当时区区答应考虑,并没定规,不能算是诺言!”
“嗯……考虑好了没有?”
“还没找到敝师弟‘冷面客’,不能决定。”
“敝门主希望贵师兄弟能双双协力本门,如何?”
“这得与敝师弟商量才能决定。”
“听说贵师兄弟是‘天地会’的死敌,有这事么?”
“区区不否认!”说完,目注方桐又道:“这位好像是刚才在外面求药的童方朋友,怎么……”
方桐立即应声道:“在下已答应为‘流宗门’效力!”
一点即透,武同春立刻领悟到方桐的用心,乘机挤身“流宗门”,好伺机向宋天培索仇,这不失是个好办法,当下“唔”了一声,不表示意见。
诸葛钧又道:“朋友的意思是……现在不能作决定?’”
点点头,武同春道:“是的,待见到敝师弟相商之后,必予回报。”
诸葛钧默然了片刻之后,道:“很好,朋友可以离开,老夫静候佳音就是。”
这样平和的结局,倒是大出武同春意料之外,拱拱手,道:“如此区区告辞了!”
说完,目光转向方桐道:“这位童朋友人才一表,手底下定然也不凡,‘流宗门’行将领袖武林,愿朋友好自为之。”
这好自为之,是有所指的。
方桐当然能体会,笑笑道:“在下会的,希望不久能与兄台共事!”
武同春微微一笑,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诸葛钧的声音道:“此间事请朋友守口!”
武同春回头道:“这不消说!”
到了观外,只见日头业已歇山,但聚集的人还相当不少。
武同春游目四顾,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鬼叫化”正远远地向自己招手,当下忙走了过去。
“鬼叫化”拔步疾走,他只好跟着,仍保持一段距离。
不久,来到一处极为隐僻的地方,“鬼叫化”止步,俟武同春走近开口道:“你那朋友不见出来,怎么了?”
武同春深深一想,方桐将来还须助力,“鬼叫化”古道热肠,而且又与他母亲方大娘相识,不如把话说明,相信“鬼叫化”会守口的,瞒下去弊多于利,于是,把方桐的一切,原本他说了出来。
“鬼叫化”聪慧道:好哇!想不到你一再地欺骗我老叫化……”
武同春赶紧作揖道:“老哥,情非得已,请海涵!”
咧嘴一笑,“鬼叫化”道:“跟你说着玩的,人难免有不能为外为道的苦衷,老哥我也一样,所谓披肝沥胆,仍然有其限度!”
武同春深然其说,自己对老叫化可以说百分之百的信赖,但华锦芳父女这档子事,自己就不曾吐露过,不是存心欺骗,而是难言之隐。
“鬼叫化”又道:“照你刚才的说法,‘流宗门’有意笼络你?”
“是的!”
“你打算怎么办?”
“小弟不愿受制于人,要保持自在身。”
“嗯!这样也好!”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然欺近,是个衣衫褴楼的乡下老人,武同春大之一震,老人走近时,“鬼叫化”迫不及待地道:“有消息么?”
老人点头道:“有,这下子可热闹了。”
武同春立刻省悟来的是丐帮长老之一的“千面丐”,忙见了礼。
这老化子见一次面,改一次容,真不愧千面之称。
“鬼叫化”笑向武同春道:“小兄弟,老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以后见到陌生人,先看看腰带,不管是什么形式的腰带,带子上有五个小结,这便是尤长老。”
武同春转目细望,果见“千面丐”尤五常的腰带子上有五个小结,不说破是看不出来,当下颔首道:“小弟记下了!”
“鬼叫化”这才向“千面丐”道:“什么消息?”
“千面丐沉声道:“此次瘟疫,‘天地会’有近两百人病倒,死的约五六十,求回去的仙丹服下之后,武功全废,对该会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武同春脱口道:“‘流宗门’这一着够狠。”
“鬼叫化”道:“‘天地会’方面有何对策?”
“千面丐”道:“已经准备报复!”
“鬼叫化”道:“如何报复?”
“千面丐”道:“不知道,消息只这么说,但时间只在这早晚。”
武同春脱口道:“报复不会成功!”
“鬼叫化”道:“你怎么知道?”
话已出口,无法更改,武同春只好照实道:“‘流宗门’派有卧底的在‘天地会’。”
两个老化子同时睁大了眼,“鬼叫化”惊声道:“有这等事?你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是小弟无意中听到的。”
“知道是谁么?”
“巡监童光武!”
“是他?位份不低,可以发生作用……”顿了顿,又道:“照这样看来‘流宗门’处心积虑已久!”
“千面丐”突地惊声道:“有人窃听!”
武同春与“鬼叫化”大吃一惊,武同春闪动着目芒道:“在哪里?”
“千面丐”手指不远处的一株巨树,道:“就在那树后,行动如风,一闪即逝。”
武同春弹身追去,追了一程,到了山路边,求符药的仍断续来往,不见有扎眼的人物,只好又折回原处。心里在想:“这下可糟了,如果窃听者是‘天地会’的人,自己泄了他的秘密,不知将遭到什么惨酷的下场。”
回到原处,一看,不由愕然,“鬼叫化”与“千面丐”业已失了踪影。
心里想:“照‘千面丐’的说法,‘天地会’这早晚要对‘流宗门’施以报复,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段?目的指向此地,抑或‘流宗门’的新设总坛?自己有没有呆下去的必要?”
突地,他想到了企图毒死自己的妻子华锦芳,就像一根毒刺插在心上,如果不拔除,将永无安宁的时刻,太痛苦了。
于是,他毅然决定去找华锦芳。
这是一个相当痛苦的决定,但事实不容改变,这场家庭大悲剧,是华锦芳父女一手造成的。
恨又抬头,像烈火在心内燃烧,他有迫不及待之感,立即离林上路,一阵喧噪之声震耳传来。
武同春大为惊异,到了山道旁一看。只见那些求符药的男女,粉粉夺路仓惶奔窜。
武同春心念疾转:“看来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莫非‘天地会’已经采取了行动?”一念好奇,他反奔向道内。
因为方桐已被“流宗门”罗致,如果发生意外变故,方桐也是一份。
到了观前,只见场面一片冷清,人已走得罄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目光转处,不由心头剧震,头皮发了炸。
观门外的广场边,整整齐齐地排列了一十六具尸体。
武同春迫近前去,辨视之下,发现其中有两具是“天地会”的堂主级高手,他明白过来了,“天地会”的报复行动,业已彻底失败,其原因当然是由于卧底的内好童光武洞悉这次行动,死者是执行行动的人,被“流宗门”悉数解决。
至于行动的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怔立了片刻,进入观中,只见人去观空,连活神仙遮身的帐幔都撤去了。夜幕已垂,死寂的空观显得无比的阴森。
突地,外面传来了脚步与人语之声,武同春一看,只见七八名男女,进入观门,武同春急隐身形,凝目望去。
来的,赫然是“天地会”会主夫人符琼花,后随两名侍女,三老者,一中年,符琼花被簇拥着朝大殿走来。
武同春认出随行高手中那瘦长中年人正是“天地会”武士统领“地煞”杜一清,其余三老却很陌生。
一行人到了廊下殿停住。
符琼花沉声:“杜统领,附近都清理过了?”
杜一清躬身道:“是的,对方确已全部撤离,卑座已在观院外围布了岗哨。”
符琼花咬牙切齿地道:“这实在是想不到的事,很好……我会索回代价!”
三老者之一激动地道:“天幸此时发觉,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符琼花抬手道:“各位切记,万不可稍露行迹,如果失败,‘天地会’就将除名江湖了。”
一条人影,疾奔而至,武同春在暗中一眼看出来的是童光武,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童光武直趋近前,施礼道:“参见会主夫人!”
符琼花点点头道:“童巡监少礼,追查的结果怎样?”
童光武恭谨地道:“对方已远走高飞!”
武同春暗忖:“在林子里,自己向两位老叫化揭穿了童光武的秘密,曾发现有人窃听,如果窃听者是‘天地会’的高手,情况并不如此平静……”
符琼花沉重地道:“鉴于最近发生的变故,证明“流宗门’对本会是不择手段,志在必得,如果本会不速谋对策,后果堪虞.辛苦创建的基业,岂能毁于一旦,本夫人已经与会主连络过,明晚三更,在襄阳第一秘舵,召集堂主以上弟子共研对策,由会主亲自主持,各位必须漏夜赶回,并通知所属。”
各高手恭应了一声。
符琼花抬手道:“各位请自便!”
童光武、杜一清与三老者,齐齐躬身抱拳,转身离去。
五人走后,符琼花冷笑了一声,率二侍女离开。
武同春心念疾转:“这是找天地会主讨债的机会,不能放过,可是对方高手精英群集,恐怕无法得手……”
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此中大有蹊跷,寻出了理路来分析——首先,会主夫人符琼花等刚入观时,所说的话似乎暗指着某件事,她曾要求在场的守口不动声色,而在言词间,似已知道此次行动失败的原因。
其次,童光武来到,而符琼花一反常情,在观中宣布高手集会的命令。
最后,符琼花的冷笑,其中定有含义。
也许,这是一个亡羊补牢的阴谋,因为符琼花说要对方付出代价,想到这里,立即现身出来…….甫一现身,“鬼叫化”亦同时自一旁出现。
武同春迎上前道:“老哥也在这里?”
“鬼叫化”道:“刚才你看出什么蹊跷没有?”
“情况十分可疑,老哥呢?”
“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正反两方面,一真一假。”
“怎么说?”
“问题在于姓童的那小子的身份,如果他的身份尚未被发觉,那‘天地会’的行动便是真的,是正的方面。
“如果‘天地会’已然知道童小子是卧底,那就是故意制造‘流宗门’以一网打尽的机会,准备以牙还牙,这便是反的一方面。”
“噢!但如何证实呢?”
“到地头看情况便知道!”
“老哥是说‘天地会’的第一秘舵?”
“不错,如果‘流宗门’采取行动,表示童光武已把这消息传了回去,至于‘天地会’如何安排,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秘舵座落何处?”
“我们明晚起更,天襄阳城外江神庙会合,那时便知道了。”武同春想了想,道:
“好,到时见面!”他心里希望能有机会找上天地会主,同时也可以知道这件事的结束。
“鬼叫化”摆手道:“我们就分别上路。”
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住户人家,座落在襄阳城外距官道一箭之地,土垣围着四合院的砖瓦平房,四面没有人家,屋后是一大片荫郁的林木,直连到江不滩。
月色苍茫,在江湖高手的眼中,展望已相当清晰。
这户看来是平凡的人家,正是“天地会”第一秘舵。
围墙门敞开着,一条大黄狗在门边躺着,内望可见堆放着农具和稻草粱稻,十足味的农人家。
隔着官道,正对面的树丛里,隐伏着两个人,正是武同春与“鬼叫化”。
时近三更,万籁俱寂。
武同春忍不住开口道:“老哥,会不会是弄错了?”
“鬼叫化”满具信心地道:“不会错,千真万确。”
武同春怀疑未释地道:“怎不见动静?”
“鬼叫化”道:“耐心等着吧!”
这时,有个汉子走出围墙门,左右张望了一眼,唤进那只大黄狗,把门关上,空气显得更沉寂了。
武同春始终不相信,这间农户住宅会是“天地会”的秘舵,死不设防,又没桩卡,何密之有?眼看已是三更,仍无丝毫动静。
武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