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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同春一喘一挪步,问许中和迫近,目光偈一头重伤将死又靠本能挣扎的野兽,可柏极了,如果此刻有人看他一眼,准会终生难忘。
距离缓慢地缩短,八尺,五尺,三尺,出剑可及的距离。
许中和面孔扭曲,抬剑刎向脖子,但力不从心,嗒然垂下,想自了亦不可能。
惨剧已无可避免。
武同春剑尖离地,抬到两尺高,口里怪兽般嗥叫一声,笔直刺问汗中札心窝。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一道罡风,横裹卷来,闷哼声中,双双滚到地面,昏死过去。
现身的,赫然是曾受武同春援手,后来被丑女放弃的蓝衫书生。
蓝衫书生望着两个不省人事的拚命者,口里喃喃地道:“我如果来迟半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该如何处理?”
他脸上一片激动之情,思忖了半刻之后,又自语道:“暂时只好如此!”于是,他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红一白两颗药丸,塞人许中和口中,又迅快地点了他几处穴道,然后抱起满身血污的武同春,疾奔而离。
许中和悠悠醒转,起坐,对于昏厥前一刹那的情况他有些模糊,事实上他什么也没看到,仅仅意识到有第三者介入,倒是还留命在,使他感到意外。
现场只他一个人,武同春已失了踪影,为什么,当然他电不知道。
试一运功,内力已恢复了三四成,身上的伤,也没有什么剧烈的痛感,像是经过救治,这又是意外的情况。
站起来,望着凝碧的墓碑,他喃喃地道:“大嫂,我知道你不瞑目,可是……我怎么办呢?八年前所发生的事,我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义兄恩断义绝,异姓手足相残,我能死么?
死能解决问题么?”
两滴清泪,滚落腮边,一声长叹,又道:“大嫂,我要把这件事完全查明白之后才死!”说完,转身蹒珊而去。
武同春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堡内旧居的床上。他转动目光,茫然回顾,竭力回想所发生的事,但除了感觉在将要把剑刺入许中和心窝之际,突然一道掌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许中和是生是死,也无从判断。
怎会躺到这里来呢?是谁介入这件事当中?当然,自己不会平白无故躺到这里来,一定是被人带来,是谁呢?他起身,感觉伤痛并不严重,从本能上的感觉,是受了救治,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许中和的生死。
于是,他暂时抛开第三者这个谜,在橱里找了两袭没带走的内外旧衫,把染遍了血渍的衣衫换下,然后出房走向废墟。
到了分隔内外的残缺院墙边,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传人耳鼓:“你就放过我吧!
另一个娇脆悦耳的声音道:“你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带你回去抵数。”
武同春大惊意外,凑近缺口一看,为之骇然。
墓前,一男一女相对,男的是曾害自己顶缸的蓝衫书生,女的,赫然是那声美面丑的“魔音女”,也正是天地会主的宝贝女儿。
她和他怎会出现在此地?“魔音女”来临,可能是得手下人报讯,还有可说;蓝衫书生呢?他避丑女之不暇,怎又碰在一起?他隐住身形,想看个究竟。
只见蓝衫书生打躬作揖地道:“姑娘,你要在下如何交人,在下也只见过他一次面,彼此间……”
“魔音女”道:“我不信,你们分明是一路的,不然你怎会到此地来?”
蓝衫书生道:“巧合呀。”
“那我碰上你,也是巧合,这巧合表示有缘,对么?”
“姑娘放弃那姓武的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管。”
武同春心念疾转:“丑女是为自己而来没错,该会既已传出‘天地符’要自己的命,她当然已经改变主意。但蓝衫书生的来意呢?自己与许中和拼斗时,暗中发掌阻止的是他么?
可是上次他被迫得大叫救命,即使会武,也属有限,这的确令人费解……”
“魔音女”又道:“你怎会到此地来?说!”口气不善,但声音仍脆得像银铃。
蓝衫书生道:“在下生来好奇,尤其对于不语一类的传闻。因为在下听人谈论,无双堡废墟中有女鬼出现,所以想探个究竟。”
“嗯!我也是听说如此,所以才亲自来查明内幕。你不怕鬼?”
“不怕。”
“胆子倒是不小,要见识鬼,应该晚上来。”
“晚上?不成!”
“为什么?”
“真的碰上鬼可不是玩的。”
“你不是说不怕鬼?”
“白天不怕!”
噗嗤一声,“魔音女”笑出声来,但随即又板起丑脸道:“白天一样会碰到鬼。”
“不会,鬼是属于夜晚世界的。”
“现在你就已经碰上鬼了。”
“在……哪里?”蓝衫书生惊惶四顾。
“就是我。”
“噢!不,不,姑娘怎会是鬼。”
“废话少说,姓武的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
“真的不知道。”
“那你跟我走。”
“姑娘,没有用的。”
“没有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用就是没有用。”
“你想死?”
“不,不,在下不想死,还想活下去,世上虽然尽多丑恶的事物,但活着看看也是好的嘛!”这话颇有哲理的意味。
“魔音女”转了话题道:“你相信有鬼么?”
蓝衫书生道:“在下读圣贤之书,理当不信,但偏偏有人代代传说不断,所以……”
“所以你还是相信?”
“不,一半。”
“什么叫一半?”
“照一般的说法,人为万物之灵,这一点灵性,该解释为精魄,人死则魄散,但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譬如说,一个人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屈死,冤死,凶死,总之是不该死而死,于是心有未甘,精灵聚而不散,所以……可能有鬼。”
暗中,武同春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妻子凝碧是精灵不散么?“魔音女”笑笑道:
“好了,我们不谈鬼,现在你跟我走!”
蓝衫书生退了两步,栗声道:“姑娘定不放过在下?”
“魔音女”向前迫近一步,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抓你走?”
蓝衫书生打着哆嗦道:“姑娘,天下男人比在下强十倍百倍的多的是,为什么……”
“魔音女”伸手抓出,口里道:“我就是选上你。”
“啊呀”一声,蓝衫书生踉跄闪躲,动作很笨拙,但却巧极地避过了丑女的一抓。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书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碰巧的?“魔音女”丑脸一变,“咦”了一声,再度抓出,迅厉玄诡。
武同春在暗中替蓝衫书生捏一把汗,他自问换了自己,想避过这一抓也不容易,可是,天下事竟有那么怪……“妈呀”一声,蓝衫书生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但又避开了。
一次是碰巧,两次便不是了。
“魔音女”粗眉一挑,道:“好哇!原来你是装猪吃象;我真是走了眼!“银铃似的一笑,又道:“咱们的事算定局了,我非……”话声中作势就要出手。
蓝衫书生怪叫道:“听在下说一句话。”
“魔音女”收势道:“有话快说!”
蓝衫书生近前低语了数声,然后又退开。
“魔音女”丑脸这变。激动地道:“是真的?”
“半点不假!”
“如果你骗我……”
“下次见面你就下杀手。”
“魔音女”窒了片刻,一跺脚,电闪而去。
武同春大感困惑,蓝衫书生到底说了什么话,使丑女放手离去的?蓝衫书生用手拭了拭额汗,道:“好险呀!几乎让这女鬼缠得脱不了身。”
武同春弹身掠人废墟。
蓝衫书生拱手道:“武兄,幸会。”
武同春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在下先请教朋友上姓尊名?”
蓝衫书生笑道:“不敢,小弟贱姓白,草字石玉。”
“白兄!”
“不敢。”
“白兄不速而至,必有指教?”
“指教不敢。小弟上次蒙武兄仗义伸手,得以脱离那丑女的纠缠,尚未申谢,所以特来亲致微忱。”说完深深一揖。
这话是真是假,武同春无由判断,但对方那份文采俊逸的风姿,却令他暗自心折,这份容貌,如果再添些英气,武林中恐怕难找其匹,一面相对,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似熟稔又似陌生,记忆中,从没见过,但偏偏又似曾相识。
当下力摒杂念,不徐不急地道:“白兄就是为了这件小事而来?”
白石玉道:“在小弟而言是大事。”
武同春暗忖道:“的确是大事,为了插手管这闲事,几乎送命不说,还惹下一身麻烦,成了‘天地会’搜杀的对象,将来还不知是何结局。”
心念之中,道:“在下方才与人交手互搏,是白兄出手阻止的么?”
白石玉坦然道:“不错!”
武同春俊面一变,道:“为了什么?”
白石玉若无其事地从容道:“小弟不愿见两败俱亡之局。”
武同春咬咬牙,道:“在下本有机会杀他,现在……再找到他很难了。”
“武兄固能杀对手,但自身也难以幸免。”
“何以见得?”
“小弟旁观者清,对方准备还击,只是举剑之劳,在双方真力俱已消耗之下,必然会造成两败俱亡之局。”
这话不无道理,武同春将信将疑地道:“对方人呢?”
白石玉道:“可能走了,小弟当时只顾救治武兄。”
武同春无可奈何地道:“如此,在下倒要致谢了!”
“不敢,小弟受大惠于先,这点小事岂足挂齿、恕小弟多言,武兄与对方何仇何怨,而至于以死相搏?”
“这……恕在下无法奉告。”
“既然武兄有不便明言之处,算小弟没问就是了。”
武同春日芒一闪,道:“白兄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石玉摇摇手道:“武兄错抬小弟了。花拳绣腿,尚不足防身,怎能当高手?”
武同春当然不会相信,心里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早知如此,上次在丘陵中,他叫救命时不予理睬,便不会有这大的问题发生,愈想,愈觉得气愤难消,把原先对他的一丝好感冲净了,面色一沉,道:“白兄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白石玉道:“小弟有句话不便启齿。”
武同春淡淡地道:“请讲。”
白石玉露出扇贝似的玉齿一笑,道:“想与武兄交个朋友。”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在下一向不喜交友。”
白石玉眉一皱,道:“是小弟高攀不上么?”
武同春冷漠地道:“在下生性如此,请白兄见谅!”
白石玉露出很失望的样子,讪讪地道:“如此……打扰了,告辞。”
武同春内心感到一丝歉然,觉得这样未免太使人难堪了,但他不想改变既定的原则,一俟公案了断,便永绝江湖,当下微一抱拳,冷冷地道:“不送!”
白石玉掉头举步离开。
武同春目送白石玉的背影,心里想:“许中和伤势不轻,绝无法走远,说不定躲在这附近疗伤,何不在这一带搜搜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碰上他。”于是,他也跟着离开。
事实上,许中和真的没有走远,他躲在废墟中的假山石洞内疗伤.虽然白石玉给他服下了治伤丹,但一时还是无法复原的,而最主要使他留下的原因,是那一身血污大白天里见不得人。
假山离坟墓只有三丈多,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魔音女”那一幕也入了他的眼,他对白石玉感到莫测高深。
武同春怎么也想不到许中和还在废墟,他径自出堡搜索去了。
由于白石玉与“魔音女”都谈到鬼,许中和心情十分紊乱,他不信这种无稽之言,但下意识中又希望真的有鬼,而这鬼就是含冤负屈而死的吴凝碧。
正自冥想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道:“兄台可以出来了!”
许中和大吃一惊,举眼望去,只见一条蓝色人影站在假山旁,立即钻了出去,抱拳为礼道:“白兄早知小弟藏身这里?”
白石玉微一点头道:“是早发觉了。”
许中和仔细一打量白石玉,心中一动,脱口道:“白兄,我们在何处见过?”
“是吗?”
“小弟感觉似曾相识……”
“小弟倒没有这感觉。”
“对不起,小弟失言。”
“无妨,无妨!也许兄台曾在什么地万瞥见还小弟,只是不相识罢了。”
“小弟姓许名中和,谨此谢过援手之德。”说完,揖了下去。白石玉还礼道:“言重了,不敢当许兄的谢字。”
许中和正道:“若非白兄适时伸义手,小弟难逃一剑之危,白兄以两败俱亡为小弟弟掩饰,其实,小弟根本无力反击。”
白石玉点头道:“听许兄坦言无讳,证明是位至诚君子,得能相识,是件快事。”
许中和道:“小弟得识白兄,也引以为幸。”
白石玉蜜额道:“小弟真不明白,许兄与那位武兄,都属正派武士,不知因何以命相挤?”
“这一言难尽。”
“如有不便,许兄可以不说。”
“小弟跟武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