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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扭身躯避过刀锋,葛士达血红了眼,虬髯戟张,刷刷刷,一连三刀,史存明身随刀走,连闪三招,葛士达怒喝道:“小子!你有宝剑,怎的不拔出来?”史存明垂手贴膝,朗声说道:“我杀了你的儿子,岂能对你无礼?”表面谦让,实在是挖苦之至!葛士达暴跳如雷,左一刀右一刀,接连研了十六八下,史存明跟着刀光乱转,始终伤不了一根毫毛,小和卓木叫道:“住手,不要打啦!”他抽出佩剑来,正要上前,史存明突然身形一长,二指骄伸,指向葛士达的双眼,葛士达大吃一惊,急忙抽刀回挡,史存明倏的一翻右掌,“腕底翻云”,一掌打中他的右臂,葛士达虎口一松,金刀噌声落地,史存明道:“老酋长!承让!”又向大小和卓木道:“二位王爷,晚生要到叶尔羌城,看一看郡主去!”说罢头也不回,径自跑出了中军帐,和伊丽娜两人,每人乘了一匹骏马,疾驰而去,葛士达恨恨不已。
现在不说回疆交兵的事,再说史存明和伊丽娜两人,离开了大小和卓木的营盘,纵辔放马,在草原上飞跑,跑了两日两夜工夫,到第三天清早,已经到达叶尔羌城了!叶尔羌是人小和卓木的王城,也是南疆最富庶的城市,居民有十多万,史存明到了叶尔羌城之后,立即到回王宫殿去见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寝宫养伤,史存明问宫中侍女道:“郡主的伤势怎样了?”那侍女道:“哦!郡主已经醒转过来啦!只不过她从今以后,一生一世,也是个白痴哩!
史存明和伊丽娜大吃一惊,便间金弓郡主怎样变成白痴?侍女据实说了,史存明十分伤感,原来孟丝伦由天山回来之后,经过智禅上人用心调治,百药竞投,总算苏醒过来了,不过她终日如痴如呆的坐着,有时候哭,有时候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中间也有很短暂的时候,神智清醒过来,问前方的战况,问史存明混战之后,到了哪里!可是不到半天,又乱说吃语了!孟丝伦的嫂子香妃娘娘着急得不得了,天天替她到回教清真寺祈祷,请求阿拉真神,恢复孟丝伦的智慧,金弓郡主始终没有痊愈过来,叶尔羌城的老百姓十分焦急,个个希望郡主身体早日复原,再到前方打仗,侍女说到这里,屏风后面传出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智禅上人由寝宫出来了!
智禅上人一见了史存明,合十说道:“徒弟,你啥时候回来的,前方战事怎样呢?”史存明向师傅行过了拜见礼,方才说道:“一言难尽!”便把经过说了,连自己跟飞龙师太在甘泉集过招比武的事也说了出来,智禅上人点头说道:“青荷这人一生意气用事,这次她打伤了自己徒弟,并不打紧,几乎把回疆的抗清大业,弄得一败涂地,甘泉集比武这一次,十分危险,好在她良知未灭,不然的话,怎会听伊丽娜一席话,便把你饶了呢!以后你见着她,切不可失晚辈之礼!”史存明唯唯受教,师傅寒暄了别后的情形,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师傅,弟子刚才听宫中的侍女说,孟丝伦伤势虽然痊愈,神智含混不清,只有昆仑山上的龙脑草可以医治复原,你老人家怎的不想法子弄一技来,把郡主医好了,再上前线,指挥三军打仗?”智禅上人叹了一口气道:“找寻龙脑草吗?谈何容易,一个不巧,连性命也要送掉哩!”
史存明不禁一愕,问道:“听说龙脑草这种东西,只有昆仑山王母天池畔有出产,是吗?”智禅上人点头说道:“不错,龙脑草是天地奇珍,它是西域一种异卉,生长在穷阴极寒的雪山冰谷里,哪个人得着它,拿来合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比起关东的野山人参和千年何首乌还要珍贵,真是旷世难逢的天材地宝,在百多年以前,这种龙脑草在天山南北以及大雪山,喀喇昆仑山各处都有,可是经过一般人大量采摘的原因,已经渐渐绝种,只剩下王母池边长年冰封,人迹罕至的地方,略有出产,不过数量也非常少,据说只有一二十棵罢了,可是这三十年以来,王母天池一带,被三位怪客把守着,闭关清修,不准闲人踏进半步!”
史存明十分诧异道:“哦!那三个怪客是什么人?不准人上王母天他,他们叫什么名字?本领很厉害吗?”智禅上人说道:“深山大泽,天下间的奇人异土,所在多有,这三个人据说是昆仑派的前辈人物,二男一女,三十多年以前,昆仑派的掌门闹翻,离开了星宿海,隐居天池,一般人顺口叫他们做天池三怪,他们的真实名姓从来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三他的外号,两个男的叫天残叟和地缺翁,一个女的名叫潇湘仙子罢了!”
伊丽娜不由失笑起来,说道:“他们的名字多怪呀?什么天残地缺,难道他们是残废了的吗!什么潇湘仙子,她一定非常美丽,像天上神仙了,是与不是?”智禅上人答道:“这位小姑娘猜得对了!天残叟断了一只左臂,地缺翁折了一条右腿,这两位老人家都享寿百年过外,至于潇湘仙子也有八十多岁,照理是一个鸡皮鹤发老太婆,可是她驻颜有术,八十岁的人和三十岁一般无二,容光照人,别看他们只有三个人,本领绝高,真个有孽壁一云,嘘气成雨的本领,不过这三个人的脾性,非常古怪,而且心黑手狠,杀人不眨眼,尤其是潇湘仙子,落在她手里的人,十死无生,又有人叫她做天池魔女呢?”伊丽娜听了不寒而栗!
史存明沉吟了一阵,毅然说道:“师傅,弟子不才,提意到昆仑山王母天池走一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够把龙脑草找来,医治郡主的病,师傅准许弟子去吧!”智禅上人摇头道:“徒弟不必去了,就算你把龙脑草取来,也没用啦!”史存明吃了一惊,便问金弓郡主的病,莫不是有变化?
智禅上人说道:“她的病不会变化,只不过你由这里到昆仑山,一来一回,最低限度要两个月,就算排除万难,一帆风顺,把龙脑草取回,医治郡主,至少也要半年光景,方可痊愈,这大半年工夫,大小和卓木和南疆各族的联军,能够抵挡兆惠的征西大军吗?恐怕那时候清兵长驱直入叶尔羌王城了!你不是白跑一趟吗?”史存明决然道:“师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不能够坐着看金弓郡主疯疯癫癫度过一世,就算清兵破了回部王城,我也要带她到王母天池去,取龙脑草给她医治,即使牺牲了我的性命,也是心甘情愿!”史存明说到这里,把心底的曲衷说了出来,他这几句话无疑承认盂丝伦是自己生平独一无二的意中人,伊丽娜听了不由生出一阵妒意!
智禅上人看见史存明的态度坚决,便点头道:“很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就到王母天池去走一趟吧!”史存明大喜拜谢,伊丽娜忽然说道:“老禅师,我也跟存明哥哥到昆仑山去!”史存明不禁一愕。
老禅师觉得十分纳罕,合十说道:“伊丽娜,昆仑山古称天柱,比天山还要高,穷阴凝寒,你一个没有武艺的人,怎样能够去呢?”伊丽娜说:“老禅师,你不是说天池三怪的脾性十分古怪吗,飞龙师大的性情也够怪了,给我一顿痛骂,立时走开,连头也不敢回,如果天池三怪不准我们进王母天池,不肯给我们龙脑草,我就拼出性命不要,也要骂他一顿!或者我一骂之下,天池三怪会像飞龙师太一样,把龙脑草交给存明哥哥呢?”智禅上人不禁哈哈大笑!
史存明想自己一个人到昆仑山去,千里长途,如果没有一个伴侣,非常寂寞,伊丽娜虽然没有什么本领,却是天真烂漫,或者见了天池三怪,有用得着地方也说不定,他便向智禅请求,准许伊丽娜,和自己同去,智禅不假思索的答允,史存明就要即日动程,智禅上人又叮咛了他一番,无非是沿路小心,到了昆仑山上,万一天池三怪闭关不纳,自己也要本着当年留侯张良,但桥三进履的故事,极力容忍,不亢不卑,完成取得龙脑草的使命。史存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智禅上人道:“师傅,弟子要到寝宫去见一见孟丝伦郡主,方才启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呢?”智禅上人知道自己徒弟和孟丝伦心心相印,青年男女情之所钟,任何人也阻止不来,老禅师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很好,郡主在内宫里由可敦照料,你们参拜可敦,不要失礼!”史存明伊丽娜唯唯应诺,别过上人,直向寝宫走去。
“可敦”是回部酋长妻子的尊称,跟皇后却不相同,因为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回部酋长依照伊斯兰教的俗例,能够同时娶四个妻子,换句话说,可以立四个“可敦”了,(和卓木是回人称呼尊长用语,含有尊敬成分)当时大和卓木酋长的可敦就是香妃,香妃原名叫桑达丽丝,是新疆喀什人,(即是现在南疆的莎车县),国色天姿,自小便有一宗异处,就是体有奇香,不用搽脂抹粉,身上散发出一种天然香气,如兰似麝,十六岁起,艳名远噪天山南北,大和卓木便纳了她做第一可敦,封做香妃娘娘,他从此不纳别的可敦,史存明在北天山时,也听见过人说香妃的美艳,这次趁着探视孟丝伦的病,请寝宫使女向香妃通传求见。
香妃正在小心伺候孟丝伦喝汤药,听说史存明要进来,她知道史存明虽然是汉人,却是帮助回疆抗清的英雄,深怀钦仰,她又是个旷达的人,立即传令在偏殿延见,史存明和伊丽娜刚才走入殿门,便觉眼前一亮,殿中正坐着一个回装美人,伊丽娜是女子还不觉怎样,史存明却是目眩神摇,不能自己!
原来香妃不但姿容绝艳,而且气质高雅,正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所说的:“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
粉面泛出一片慈祥的光辉,令人如亲芝兰,如坐春风,神魂舒畅,再看她深蓝色的眼睛,像无际的海洋,似乎有说不出的热情,可是她那玉柱似的鼻子,樱桃似的嘴唇,却又隐现出刚毅的威严,令人如同感到一团冷气,不敢梢涉逻念,史存明心中暗想,自己眼见三个美人,孟丝伦和贺兰明珠,连同相随身边的伊丽娜,各擅胜长,可是一比起香妃娘娘来,便黯然失色了!香妃好比鸟中凤凰,花中牡丹,一切俗禽凡卉,根本不能相比,他为人本来面嫩,看见了绝世的人,不知怎的,面热口讷,连叙礼的话也忘记了!
香妃笑了一笑,说道:“尊驾就是史壮士吗!素仰素仰,壮士要见郡主,郡主刚好睡熟了,要不要叫醒她说话?”史存明慌忙说道:“哪里话来,晚生哪敢打扰郡主,就此告退!”
香妃笑道:“小坐何妨,我知道壮士和郡主相当要好,这次千里迢迢由前方回来看她,不如这样,就到郡主寝室一转吧!”她不等史存明答应,站起身来,向前引路,裙袂飘处,送过来一阵淡淡的幽香,这种香清而淡,只有梅花的芬芳,可以比拟,史存明连连称谢,跟着香妃娘娘到了寝室之内。
孟丝伦躺着的牙床上,悬着流苏锦帐,仿佛烟笼芍药,由帐外望入去,金弓郡主仿佛睡得很甜,史存明见她玉容清减,心中怜惜,但是当着香妃和侍女的面前,哪里能够跟她说私己话?何况盂丝伦睡得这样熟,更不忍心吵醒她了!史存明微微欠身,便自告退,香妃彬彬有礼,送回前殿,史存明道:“多谢可敦,晚生要告退了!”香妃含笑答道:“壮士放心,郡主有我服侍,必定很快复原,她除了说吃语之外,一切和常人无异,只管放心便了!”史存明和伊丽娜退出寝宫,伊丽娜咋舌道:“我今天才见着回疆第一美人,何止是回疆美人,简直是天下第一美人哩!”
当大下午,叶尔羌城向南的平原上,出现了两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个汉族少年,一个维族少女,征尘仆仆,向昆仑山进发。
这一对青年男女,不用说也是史存明和伊丽娜,他们在路上昼夜飞驰,饥餐渴饮,马不停蹄,有话便长,没话便短,他们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横越过大戈壁沙漠,穿过吐鲁番火山,到了和阗附近,昆仑山已经在望了,史存明和伊丽娜都是在天山长大的,以为天山雄奇峻峭,雪景壮丽,宇内无双,可是现在看见了昆仑山,峭壁排云,群峰刺天,山势的雄奇磅礴,比起天山有过之无不及!史存明望望山势,叹了一口气道:“昔日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倾东南,昆仑天柱真个是名不虚传哩!”伊丽娜道:“哪一个叫共工氏,他住在山里吗?”史存明失笑起来,便把轩辕黄帝大战共工氏的神话说了,伊丽娜摇头道:“我不相信,共工氏一头可以撞塌一座大山吗?照这样的说来,他简直是个神,而不是凡人了!神也会被人打败吗?我不相信!”史丰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记起师傅说天池三怪的本领,要以擘石生云,嘘气成雨,上格青冥,声闻于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