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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一张石床上面,石床上却铺着一层不知名的细草,草色金黄,柔软如锦,床前却有两根石柱,这石柱却是用折断了的石笋造的,石柱顶上点了一对明晃晃的石腊,光线强烈,洞壁通明,她看出自己处身在一个石室里面,石床不远的地方,放着一个石鼓,石鼓箕踞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刺了她一剑的怪老婆子,伊丽娜不禁大骇!
她正要由石床上挣扎坐起来,说也奇怪,那怪婆子一张丑脸,反而现出一种柔和的神情来,她向伊丽娜摆了摆手,说道:“小姑娘,你的身子还挣动不得呢?快躺下吧!”
伊丽娜十分纳罕,这老怪物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自己先前一时冲动,拿剑刺她,要想替世人除去一个大害,哪知道她反而这样对待自己,言谈举止之间,丝毫没有半点恶意,跟自己初入古洞时,遇见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伊丽娜正在疑惑不解,怪婆子已经笑道:“小娃儿,你以为我会记恨你刚才刺我一剑吗?说也凑巧,你如果不是这样刺我一剑,我至少要过三个月之后,方才可以恢复行动,好在这一剑成全了我,使我脱离了半身麻木不仁的苦海,噫,我铁爪魔娘困在这古洞里,如今已整整一十五个年头了!”伊丽娜骇然说道:“我这一剑还是成全了你,你在这洞里困了一五十个年头?”那自称铁爪魔娘的怪老婆子,向伊丽娜说了自己的一切。
沥血伏龙……第二十二章廿年遗恨刎颈谢敌人第二十二章廿年遗恨刎颈谢敌人原来铁爪魔娘本来姓名叫做甘翠莲,她的父亲甘天澜原籍是河南项城县人氏,是中原有名的武家,祖传二十四路甘家双龙刀法,蜚声江湖,甘天澜在少年时候,曾经离开自己家庭,说到北方游玩,可是一去就是十个年头,绝无信息,直到第十一年方才返回项城,他去的时候不过是子然点身,回来时候却多了一个妻室和女孩,这女孩生下才不过周岁,呀呀学语,玉雪可爱,就是甘翠莲,一般邻里亲友看见甘天澜阔别了故乡多年,娶妻生女回来,纷纷踵门拜候,可是当别人间他这十多年到了哪里?作何生意?
由哪里发了大财,娶了妻子,甘天澜却总是顾而言他,笑而不答,那些邻里亲友见他不肯明说,虽然抱着疑团,可是日子一久,也淡然不以为意了,甘天澜返回项城那一年,恰好是雍正帝登位之初,雍正坐了一十三年帝位,半夜三更死得不明不白,被刺客割了人头,帝位便由乾隆继承,雍乾两朝是满清的全盛时代,兵威远震域外,民间也充满一片升平的现象,甘天澜却在城县一住二十个年头,就算是偶然见上一两次面,他除了寒暄外,对本身的事守口如瓶,简直无从探听。
这时候甘翠莲已经逐渐长成,双十年华,亭亭王立,甘天澜虽然深居简出,对于这颗掌上明珠,却是爱护备至,他把自己一生武功倾囊传授给女儿,甘天澜在教甘翠莲武功的时候,再三告诫她道:“莲儿,你学了为父的武艺之后,千万不要靠武艺这一行吃饭,比如给人家保镖护院之类,饿死也不要去做,爹爹已经一生错了,你可知道没有?”甘翠莲十分奇怪,问道:“爹爹,你以前给人家保过镖吗?护过院吗?做错什么事呢?”甘天澜苦笑道:“孩子,你不要问,总之你爹爹的听话就行啦!”甘翠莲暗里觉得纳罕,既然不要保镖护院,怎的又把本领传给自己呢,她一颗幼稚的心灵,永远存着一个疑问,换句话说,也即是永远要留存着一个阴影,尽管许多年来,自己家里风平浪静,甘翠莲却始终抱着一种不祥的感觉!
光阴迅速,这一年的秋季,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前三日,也是甘翠莲生辰的日子,甘天澜这一天似乎特别高兴,吩咐厨子做了几色菜肴,烫了两壶好酒,在自己后花园里喝酒,甘天澜和妻子女儿三个人,亲自动手,把酒菜摆设在花园的六角凉亭的石台上,三口子围着一边饮酒,一边闲话家常,不知不觉到初更时分,一轮半缺未圆的皓月,升上了花园后墙的杨柳梢头,清光普照,月色溶溶,园里一切景物,仿佛烂银妆染,甘天澜喝了几杯酒,略有醉意,忍不住对月长吁,甘翠莲道:“爹爹,这十多年以来,女儿看见你老人家虽然坐在家里吃着安乐茶饭,仿佛抱着隐忧,女儿看了每每感觉着莫名其妙,爹爹,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说给女儿听?”甘天澜面色微变,放下酒杯,说道:“莲儿……”他刚才说了这句话,凉亭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哈哈笑声,赫然是一连串银铃也似的少女娇笑!
甘天澜听见了笑声,马上全身颤抖,面如死灰,失声叫道:“咦!她来了!”话才出口,凉亭顶风声飒然,翩如飞燕也似,落下一个黑衣少女来,这黑衣少女看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跟甘翠边一样年轻,瓜子脸儿,樱桃小口、柳眉如黛,可是一双澄如秋水的眸子,精光炯炯,仿佛秋夜寒星,仿佛两把无形宝剑,直刺进别人的心肺。
这少女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黑色夜行衣,手里还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她向着亭里一声冷笑道:“姓甘的,是我来了!总算便宜了你,我师父让你偷生了二十年,今天晚上是你罪恶满盈,阳寿告终的日子,滚出来吧!你的兵刃在这里哩!”说着举手一抛,叮当两响,甘天澜惯用的两把双龙钢刀,不知什么时候被少女取来,抛入亭里,甘翠莲不由得吓了一跳!
甘天澜这时候却是面无人色,连连拱手说道:“冷姑娘,我我我……”他对少女仿佛怕极,不知道是怕她武艺高强,还是良心内疚,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黑衣少女冷笑道:“二十年前,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出卖了我爹爹,还把我母女两人由岷山顶的千丈岩上,打落深涧,哼!你做得好事多了!为了雍正皇帝一份奉禄,居然干出这种卖友求荣,赶尽杀绝的勾当来,我冷霜梅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你!向我叩头求饶也没有用,这不是你的刀吗?快滚出来,跟我见个高下!”
甘天澜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叫道:“姑娘,你不用逼我跟你交手,我知错了,我拿我的颈血,赎回二十年前在岷山顶上那件罪过吧!”老武师陡的由地上拾起自己的钢刀来,向着颈喉一抹,鲜血飞出,甘翠莲母女哎呀两声,双双扑到甘天澜的身上,可是甘天澜这一刀已经把自己咽喉割破,血涌如泉,他哑着嗓子道:“莲儿,在我床底下那口红皮箱子里……”只说了这句话,双腿一蹬,立即气绝。
甘天澜的妻子嚎啕大号,甘翠莲抬起头,看见那黑衣少女望着自己父亲的尸首,漠不动容,嘴角里还现出一线冷笑,甘翠莲怒从心起,厉声大叫:“冷霜梅,你逼死我爹爹,我今天跟你拼了!”霍地跳起,夺过父亲手里自刎的钢刀,刀光一抖,用了个“神龙抖甲”的招式,向那黑衣少女拦腰砍去,黑衣少女微一晃身,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身法,便把刀锋让过,甘翠莲痛心老父惨死,哪肯罢休,一刀不中,刷刷刷,连进三刀,那是甘家双龙刀绝招,那名叫冷霜梅的少女,左腾右挪,连闪三招,手中宝剑始终没有使动,她断喝了一声:“贱人!我跟你没有仇怨,让你三招罢了!快快停手,再不识相,我可不留情面!”甘翠莲怒骂道:“哪个让你留情面!”钢刀一展,用个“乌龙掠地”,旋扫冷霜梅的双足,冷霜梅叫了一声:“着!”身于向上一纵,剑光闪处,一剑斜里挑出,疾如灵蛇吐信,刺中甘翠莲右手握刀的虎口,皮破血流,甘翠莲哎哟一叫,钢刀落地,冷霜梅哈哈两声啸,柳腰晃处,人如飞鸟似的掠起,跳上后花园的墙头,只一起落之间,便自消失在夜幕里,无影无踪,甘翠莲在自急痛攻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甘家的下人这时候也闻声进来了,看见老主人这样惨死,不禁大惊,一边劝慰夫人小姐;一边要派人到县府衙门报案,甘天澜的妻子忽然收了眼泪,向家人道:“慢着!你们不要报案,这件事也不要向外边张扬,对别人只可说老爷中风死了,把尸首收殓吧!”这几句话大大出乎一班下人意料之外,不过主母既然这样说了,大家也乐得减少麻烦,立即去买寿衣棺枢,办理甘天澜的身后不提。
过了几天,甘翠莲和她的母亲抱着哀伤的心情,走入甘天澜生前的卧房里,在他的床底下,果然找出一只尘埃满布的红皮箱子,这箱子的外面还加了铜锁,分明许多年没有打开了,甘翠莲费了不少心机,方才把铜锁扭开,打开皮箱,说也奇怪!里面只有一件染了血的破烂衣服,还是黑色的夜行衣,衣服下面有一本厚厚的手抄本,母女二人打开一看,原来是甘天澜生前手抄的日记!
甘翠莲莫名其妙,说道:“怪不得我几年以前见爹爹时常一个人在书房里,伏案写字,写到三更半夜方才睡觉,原来他老人家还有耐心写日记呢!”她知道日记本里一定有父亲生前不肯告诉别人的秘密,翻开一看,只见日记的扉页上,题了一首跋语,甘翠莲自小时候起便跟父亲读书,颇通文翰,念道:“吾曾寄身帝皇宫中,为雍正先皇帝之卫士三年,任血滴子之职……”甘翠莲念到这里,大惑不解,抬头问到:“母亲,什么叫血滴子,这三个字以前我不曾听过!”
甘翠莲的母亲吃惊说道:“你爹爹曾经做过血滴子吗?
我嫁了你爹爹二十多年,也不曾听过哩!”她又哦了一声,说道:“我记起了!你爹爹在娶我一年,有天晚上围炉赏雪,喝了几杯高粱,忽然由一只旧皮箱里,拿出一个圆球也似的皮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觉得十分诧异,还未开口诸问,你爹爹忽然用力一拍,那圆球似的东西立即张开来,里面藏着十几把亮晶晶的小刀,每把小刀长度不到五寸,薄如柳叶,整整齐齐的排列在袋口,好像钢铁齿轮一般,我当时吓了一跳,问你爹爹,这是什么东西,你爹爹说这名叫血滴子,是厉害的暗器,一抛起来,可以像车轮般在空中旋转,向人头一兜一罩,一时三刻之间,就要化为脓血,连头发也不剩,厉害无比,这血滴子是皇帝专用来杀害异己的,他说罢把皮袋一拍,裂成两半,掉在炉里烧了,连小刀也拿到后院里用上埋掉,以后他对这件事也绝口不提哩!”甘翠莲道:“是了!当天晚上,那姓冷的女子曾经骂我爹爹,为了贪图雍正皇帝一点俸禄,卖友求荣,杀了她的父母,想来跟这个血滴子大有关系呢!”她又继续念下去:“余在帝皇宫中,目击惨事至多,黑幕重重,有不足为外人道者,今上之即位也,人所共知,为遣血滴子剑客入宫中,盗取正大光明殿牌匾后康熙老佛爷之遗诏,加以窜改,乃登天位,当其登位之初,为求树立威信,诛锄异己,不遗余力,吾及另一卫士冷天培者,几度被皇上逞派夜入大臣之家,取其人头,毁尸灭迹……”甘翠莲念到这里,说道:“冷天培难道是那姓冷的女子的爹爹不成?”
她再聚精会神的念下去道:“冷天培与我同在宫中,相交莫逆,彼尝数次语我,伴君如伴虎,此间绝乎不可久留,我亦与之有同感,常吐心腹,然然,惨绝人间之事,终于在雍正三年夏己未日出现,是日皇上御崇政殿,面有怒容,命令吾与冷天培二人赴宗人府天牢,提阿其那、塞思黑,阿其那、塞思黑者,满洲话猪狗之意也,余与冷皆感异,宗人府中何来猪狗?奉此旨往,始知阿其那实为六皇子。塞思黑实为八皇子,此二皇皆为今上同胞兄弟,老佛爷在生之日,曾经勾心斗角谋伺储君大位者,皇上登机未几,即罗织数十款罪状置之于狱,以猪名狗名冠其身,囚以兽笼,饲以畜食,呜呼,吾不料今上对待同胞亲生之兄弟亦如斯惨酷,二亲王皆憔悴面无人色,比提至皇上之前,皇上斥二亲王为何在狱中作毁谤语,二亲王做岸不屈,抗声而骂,所说多为满洲土语,余及冷皆茫然不知其意,今上龙颜大怒,立叱吾等取血滴子来,向二亲王之头一罩,惨叫声中,头断尸仆,皇上怒,顷刻之间,只余脓血两滩,余虽习武,豪于胆量,睹此惨剧,亦几晕绝,此事距今十有余年,二亲王临死之惨叫声,皇上之狰狞面目,忧历历在吾目吾耳……”甘翠莲念到这里,额汗如流,她想皇帝把兄弟关起来,当做猪狗折磨虐待,还不准他有半句怨言,他们不过说了几句气愤的话,皇帝便把兄弟这样处死,实在太惨酷了!毋怪自己父亲返回故里十多年,欢乐的日子少,忧郁的时候多,仿佛抱着重重心事呢?她拭了拭自己的冷汗,继续念下去道:“越日,冷天培窃来语我,谓彼己决心抛弃此卫士之位,逃出宫廷,不再替此残暴帝皇为虎作伥,邀吾采取一致行动,吾当年迷恋于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