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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汉脸色一变,道:“那也好,你是杜华的什么人,来淌这趟浑水,管这档子闲事,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戏,他拐走了我的女人,这仇不该报么,王八好当气难受,这口气不该出么?再说你让我换个地儿找他,我不是也听了你的么,他要不离开‘相国寺’,我绝不找他……”
李燕豪道:“我没说不该,你说得是,朋友妻不可戏,杜华拐走了你的女人,这个仇固然该报,可是你该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银姑的…
…“
黑大汉道:“我怎么对银姑的,这臭婊子对你说了什么……”
李燕豪手上力加一分,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儿……”
黑大汉疼得哼了一声,身子这么一抖,他身下头滚出来一样东西,一滚老远,那是一颗念珠。
李燕豪一见这颗念珠,人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脸色一变,两眼猛睁,俯身用右手抓起了那颗念珠,看了一看之后,转眼望向黑大汉喝问道:“这颗念珠哪儿来的……”
黑大汉道:“你问这干什么?”
李燕豪眉梢儿一扬,道:“王大奎……”
黑大汉王大奎一怔,道:“你知道我叫王大奎……是了,一定是那臭……银姑告诉你的……”
李燕豪冷然说道:“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只问你这念珠哪儿来的……?”
第七章 侠骨柔情
王大奎望着李燕豪道:“你可真爱管闲事,告诉你好了,这颗念珠是我的。”
李燕豪道:“这么说,你是个有来头的人物了?”
王大奎道:“知道就好,既然知道我是个有来头的人物,那就别管我的闲事……”
“你错了!”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本来,杜华拐走了你的女人,错在他而不在你,你找他报仇雪恨这也无可厚非,我是打算收手不管,现在既然知道你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这闲事我却非管不可!”
王大奎呆了一呆,道:“你开玩笑……”
李燕豪道:“你看像么?”
王大奎道:“我先告诉你,事不关己最好少管,一旦惹火烧上了身,懊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燕豪道:“谢谢你提醒我,我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懊悔,也从来没有懊悔过……“
他手上一用劲儿,王大奎哼了一声,他接着说道:“你先告诉我,你们这个以念珠为表记的帮会,叫什么帮,什么会?”
王大奎没说话。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要是等我扭断了你的胳膊,那个帮会可不会再要你了,谁会要个吃闲饭的废人,你说是不?”
王大奎够硬的,仍没说话。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我看你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
话落,他手上刚要施劲儿,蓦地——
“老弟,老弟,你在哪间屋里。”是盖铁腿的话声。
王大奎一怔,李燕豪也一怔。他旋即应道:“是盖大哥么,我在这儿。”
稳健,沉重的步履声飞快,两扇门往里一开,盖铁腿带着一阵风进了屋,他的脸色阴沉,瞧着就不对。
进门往地上扫了一眼,然后抬眼望向李燕豪:“老弟,我在这儿,我担保他跑不了,你先松松手,行不。”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既然盖大哥这么说,我不敢不遵。”
他松了手,王大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掸身上的土,只顾揉腕子转胳膊,冷冷看了李燕豪跟盖铁腿一眼道:“这敢情好,盖老大居然跟他认识,还称兄道弟的…
…“
盖铁腿沉着脸没理他,却望着李燕豪道:“老弟,你坐,咱们哥儿俩就在这客栈里谈谈。”
李燕豪没说话,退一步坐在了桌前的板凳上。
盖铁腿一指炕沿儿,望着王大奎道:“你也坐。”
王大奎也没说话,一脸冷漠神色,转身坐在了炕沿儿上。
等王大奎坐定,盖铁腿转望李燕豪,开了口,脸上没有表情,话也说得很严肃:“老弟,现在我要提了,你是我的朋友,不冲别人我得冲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帮杜大嫂找王大奎么?”
李燕豪道:“盖大哥请明说。”
盖铁腿道:“我这就明明白白告诉老弟,不瞒老弟说,王大奎跟杜华之间的这段恩怨我一清二楚,想必老弟你也知道,错不在王大奎,杜华拐走了他的女人,他当然要找杜华报仇算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咱们江湖上最不齿,最痛恨的也就是这个,老弟你说是不?”
李燕豪道:“盖大哥的意思,是不是叫我别管这件事。”
盖铁腿豪迈,但豪迈并不粗鲁,他有机智,也很会说话,他这么说:“错不在王大奎,老弟,咱们为他想一想,任何人都不该拦他报仇。”
李燕豪微微点了点头道:“盖大哥说的是理,我不能不表示赞成……”
盖铁腿道:“谢谢老弟……”
李燕豪道:“那么盖大哥特意赶到客栈来,也就是为了阻拦我……”
盖铁腿道:“我不敢说阻拦,我请老弟高抬贵手。”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盖大哥言重了,我怎么敢当。”
盖铁腿道:“老弟要是没别的事儿,我这就让王大奎走……”
李燕豪一抬手,道:“别忙,盖大哥,我还有后话……”
盖铁腿道:“老弟还有什么事儿。”
李燕豪道:“盖大哥可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盖铁腿讶然说道:“老弟这话……”
李燕豪翻腕托出了那颗念珠,道:“盖大哥可认得这是什么?”
盖铁腿神情震动,脸色倏变,道:“这……
老弟是哪儿来的?“
李燕豪一指王大奎道:“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盖铁腿的脸色阴晴了一阵,然后一点头道:“老弟,你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我不瞒你,我认得这是什么,也知道这是什么。”
李燕豪道:“那么盖大哥还认为我该放过他么?”
盖铁腿道:“老弟……”
李燕豪翻腕收起那颗念珠,道:“盖大哥,他们干的是什么事,都干过什么事,盖大哥既然认得这颗念珠,也知道这颗念珠,那就不会不知道,杜华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件事我不能不问。”
盖铁腿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道:“老弟的意思是……”
李燕豪道:“盖大哥谅必不会,也不该再让我放过他。”
盖铁腿道:“这么说老弟是不肯……”
李燕豪道:“盖大哥认为我该放他?”
盖铁腿道:“我只求老弟高抬贵手。”
李燕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盖大哥还要我……”
盖铁腿一点头道:“是的,老弟,千不看,万不看,你看我盖铁腿的面子,我会永志不忘,老弟。”
李燕豪道:“盖大哥言重了,这也值得这么说?”
“值得,老弟,”盖铁腿神情很严肃,道:“在我看来是值得的。”
李燕豪道:“盖大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您不但不该让我放手,以盖大哥您的身份,更应该拔剑而起,领导群伦,扫除这些邪……”
盖铁腿道:“我知道,老弟,可是……
我……“
顿了顿,接道:“我仍请老弟你高抬贵手。”
李燕豪皱了眉,道:“盖大哥,您要知道……”
盖铁腿浓眉陡地一扬,道:“老弟,咱们别多说了,我只问老弟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李燕豪道:“盖大哥,这不是别的事,你是在包庇邪恶,像盖大哥这么一位英雄人物……”
王大奎突然站起来往外便走。
李燕豪想站起来拦,可是身子刚动,盖铁腿已然跨步而至,他目光炯炯,望着李燕豪道:“老弟,给我这个面子,让他走,我虽然明知道不是老弟的对手,可是我愿意尽力一试。”
李燕豪怔了一怔,道:“怎么,盖大哥要以武相向,跟我动手?”
盖铁腿一点头道:“是的,老弟,只要你拦他。”
李燕豪诧异地看了盖铁腿一眼,道:“我不跟盖大哥动手,让他走就是。”
其实,王大奎早就出了屋门,走得飞快,一转眼使出了第二进后院。
盖铁腿两眼刹时失去了光彩,嘴唇抖了一阵低下头,道:“谢谢你,老弟,我也感激。”
好个王大奎,盖铁腿竟不惜跟李燕豪动手,李燕豪情知这里头定有蹊跷,可是他没问,盖铁腿既然没说为什么,那便表示有难言之隐,既然有难言之隐,他怎么好问,他不愿让盖铁腿为难。
他没说话,盖铁腿半天才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老弟,咱们仍是朋友。”
李燕豪道:“我永远敬重盖大哥是个英雄。”
盖铁腿笑了,笑得好勉强,好难受,也带点凄凉:“谢谢老弟,车子在门口,也算我来接老弟,走吧。”
李燕豪含笑点了点头,先出了屋。
在客栈门口,燕惕跟安德恭不安地守在车旁,一见两人出来忙迎了上去,两个人都望着盖铁腿,可是盖铁腿什么也没说。
到了盖家,李燕豪便安置在东屋里,盖铁腿没陪他,盖铁腿的两个徒弟,老大燕惕,老二安德恭也很快地辞出,盖铁腿临回上房只说了一句话,他告诉李燕豪,银姑被安置在后院,银姑娘跟盖涵英住在一起。
李燕豪没说什么,银姑人在盖家,他很放心,盖铁腿兄妹俩男是英雄,女是丈夫,待人,绝错不了。
他唯一想不通,唯一窝在他心里的,是盖铁腿究竟为什么这么护王大奎。
难道他跟王大奎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难道盖铁腿跟那个犹不知名的帮会有关系,前者可能,后者不会,唯一的理由是盖铁腿是个人物,是个英雄,是个铁铮铮的奇男子。
前者既然可能,那么盖铁腿跟王大奎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亲是敌,是……
他想不通,也绝不愿主动的问。
他没主动的闷,盖铁腿也真蹩得住,大半夜没来找李燕豪。
快三更了,夜够凉的了。
夜深,人静,盖家大院的灯亮差不多都熄了,连上房里的灯都熄了。
李燕豪抬手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床上,三月天,还不算暖和,夜里尤其凉,他顺手拉开了被子。
刚盖上被子没多久,李燕豪听见一阵轻快的蹄声跟轮声从远处传来过来,夜静时分,听得很清楚,似乎是胡同那一头儿。
很快地,近了,转眼工夫不到,蹄声跟轮声一起停在了盖家大门外。
没听见敲门声,却听见门拴响动,有人开了门,门刚开,便听得一个阴沉沉,冷冰冰的话声毫不怕吵人的开了口:“去叫盖明起来,去。”
随听另一话声轻轻说道:“您请轻点儿,前院有外客。”
话说得很客气,也颇为恭谨。
话声虽然压得很低,可是李燕豪听来很清楚,一听也知道那是盖铁腿的二徒弟安德恭。
安德恭说完了话,进来的那人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随即,一阵步履声直传了进来。
李燕豪听得清楚,那是四个人,也就是说除了安德恭跟说话那个人外,还有两个人。
听步履,都够轻快稳健的,显见得进来的这三个都有一身不俗的工夫,只不知道是什么人。
步履声直奔上房堂屋?随即堂屋里亮起了灯。
李燕豪躺在床上连动没动,他不愿意出去查看,更不愿意躲在屋里从门缝儿里或者是从窗棂那雕花的格子里偷窥。
堂屋里,听不见话声,可能都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可是没多大会儿,首先传进李燕豪耳朵里的,是盖铁腿的话声:“金爷,这我不能答应,人虽然在我这儿,可是那不是我姓盖的为人……”
刚才那冰冷阴沉的话声跟着扬起:“盖明,你怎么说?”
盖铁腿道:“金爷,您原谅,我不能答应。”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另一个呢?”
盖铁腿道:“金爷这您也知道,我做不了他的主,再说当初我已经有人……”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那是那,这是这,两回事儿不能混为一谈,我老实告诉你,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奉命而来,公事公办,上头还等着我交差呢。”
盖铁腿的话声似乎软了些:“金爷,盖明平日对您一直很恭敬,也从没做错过什么……”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上头要人,可不是我要人,一句话,你交不交人?”
盖铁腿道:“金爷……”
“少废话。”那冰冷阴沉话声喝道:“说,你交不交人?”
盖铁腿一声暴喝:“姓金的,你欺人太甚……”
只听那冰冷阴沉话声阴笑说道:“盖明,你想干什么,拿三条命换我这一条?”
盖铁腿似乎很怕听这一句,刹时软了,变成了颤声的哀求:“金爷,我求您……”
那冰冷阴沉话声道:“盖明,别跟我来这一套,没有用的,我软强都不吃,要求,你往上头去求我不敢循私,我还要命呢,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上头还等着我交差呢。”
只听盖铁腿有气无力地颤声说道:“老大,去请你师姑跟大姑去。”
李燕豪有八分明白了,他一挺腰坐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可巧燕惕从堂屋出来,一见他陡然一惊停了步:“燕豪叔,您,您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