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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秀忽然想起了在“大明湖”畔“关帝庙”
里碰见那清秀少年,忙道:“二师兄,请留一步!”
陈慕南并没有反对他叫二师兄,回转身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谭秀道:“我想跟二师兄打听个人。”
陈慕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打听个人,你打听谁,这儿有你认识的人么?”
谭秀道:“这个人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他先来了……”
陈慕南“哦”地一声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谭秀道:“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我只知道他也是‘济南”来的,年纪很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陈慕南“哦”地一声道:“你是说黎玉吧,他住在西云房里,你会见着他的。”
谭秀听得一怔,心想:“他竟然住进了西云房,这么说他已经被那位还不知道是何等样人的祖师爷收下了……”
陈慕南见他没说话,转身要走。
谭秀想了想忙道:“二师兄,我什么时候能见祖师爷?”
陈慕南回身含笑说道:“别急,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带领你,耐心地等着,这不是着急的事儿,想学一身好本事,就得有耐性!”
说完了话,他走了,谭秀一个人站在这残破的云房里,直发呆,他倒不是急,只是想起来随口问问,听陈慕南的口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蒙那位祖师爷召见,他并不怕等,可是没有准时候总让人心烦。
转念一想,陈慕南的话也对,想学一身好本事就得有耐性,他跟着谭老爷子长大,学武这种事他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三五年不等,十年八年也说不定,当然,那也得看天份,也就是说得看是不是块练武的材料,天份够,天份高,那学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否则的话就是学上十年八年,长了胡子也只花拳绣腿,仅涉皮毛而已。
想学一身好本事,为报谭老爷子这份恩,为替老爷子一家三口报这血仇,只有耐着性子等了,只要
真能学成一身好本事,就是三年五载他也不怕久,他也愿意等。
想着,想着,他把目光投向窗外,落在对面那三间云房上,刚才他没留意,这时候才发现对面那三间云房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不见一个人影,也许那清秀少年有事在前院,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被这儿的那位剑仙收下了,不愁见不着他。
谭秀收回目光转过了身,预备把炕上打扫打扫,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沉重的步履声,由远而近。
谭秀只当是那清秀少年回后院来了,忙转身走近窗户向外望去,却只见那位大师兄,那凶横的络腮胡黑衣大汉往自己这间云房门口行来。
谭秀打心里对这位大师兄没好感,可是他这时候不得不委曲自己一点,当即含笑向那黑衣大汉点了点头。
谁知黑衣大汉神色冷漠,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到了门口砰然一声推开了门,震得这间云房直晃,他进门便道:“你就住在这儿,知道么?”
谭秀忙道:“我知道,刚才那位对我说了,要等见过祖师爷,祖师爷收我之后才能搬到对面去……”
黑衣大汉冷哼一声道:“那要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那凶横目光一扫炕上的小包袱,接道:“先拿十两银子出来!”
谭秀听得一怔。道:“拿十两银子?”
黑衣大汉冷冷地“嗯,”了一声。
谭秀好不诧异,心想:“怎么进门就先要银子,而且一要就是十两……”
心里虽诧异,他却不敢问,站在那儿没动。
只听黑衣大汉冷然说道:没听见么?“
谭秀心一横,鼓起勇气道:“听见了,只是我想问问……”
黑衣大汉道:“问什么,告诉你,我们这儿管住已经很不错了,可不能再管吃,既然想到这儿来学武。吃就得自己掏银子,先拿十两,要是你的造化不够,祖师爷不要你,吃一顿算一顿,多了的一文不少退给你!”
本来如此,那是应该自己拿银子,这‘玉皇观’才有多大,要是来学武的都管吃那还得了,就是剑仙也会被吃垮。
谭秀明白了,自己还觉得颇为不好意思,忙走到炕前从包袱里摸出一锭银子,走前两步双手递了过去。
黑衣大汉劈手夺了过去,似乎怕份量不够,还托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又转眼扫向炕上的小包袱,道:“你带的不少啊!”
谭秀不安地笑了笑道:“也没多少,包袱里是几件换洗衣裳!”
黑衣大汉脸色一沉,道:“别怕,没人偷你的、抢你的,我更不会找你借几个花花。”
谭秀说的是实话,可没想到会引起这大误会,一怔,刚要解释,那黑衣大汉已冷然又道:“祖师爷是三清弟子,这儿也是‘玉皇观’,凡进门的都得献点灯油香火钱,再拿十两来!”
谭秀又复一怔,旋即陪上一脸赧然窘笑:“那是应该的,只是……只是……我带的没那么多的银……”
黑衣大汉凶睛一瞪道:“怎么说?”
谭秀道:“我带的没那么多,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打开包袱……”
黑衣大汉冷笑说道:“我没那闲工夫,再说我也不是办案的差役,凭什么翻人家的包袱,没带那么多也不要紧,不献灯油香火银子也可以,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玉皇观’不收这种心不诚的人。”
拿银子来衡量心诚与否,这叫什么?
谭秀一急,刚要说话。
那黑衣大汉冷然又道:“我再问你一句,你那包袱里连十两银子都没有,今后你拿什么吃喝,难道想凭这十两吃喝我‘玉皇观’一辈子么?”
谭秀呆了一呆,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那黑衣大汉冷笑一声又道:“你要是不愿意回去也容易,写封信交给我,我找人跑趟‘济南府’到你家拿去,你虽不是出身富贵,你家几十两银子应该还拿得出!”
谭秀心往下一沉,道:“不瞒你这位说,我已经没有家,没有亲人了。”
那黑衣大汉一怔,道:“怎么说,你没有家,没有亲人?”
谭秀悲痛地点了点头。
那黑衣大汉脸上变了色,冷笑说道:“我还当你是因诚心来学武的,敢情你是个没家没亲人,凭这十两银子来混吃混住的,那对不起,只有累你这双腿再走一越来路了,请吧,别等我动手撵你!”
谭秀心里既急又难过,脸上却不得不陪笑,他陪着一脸强笑说道:“这位……”
“少废话了。”那黑衣大汉道:“我说得明白点,我们这儿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别想学得一招半式去,这年头儿干什么不得银子,只凭光溜溜的一个人儿就想学得一身本事去,那是做梦,你请吧,这间房子还有别个花得起银子的人等着住呢。”
谭秀听得脸上通红,心如刀割,暗一咬牙,就待转身去拿炕上的包袱,适时外面传来了一声轻“咦”随听一个熟悉的话声诧声说道:“怎么你也来了?”
谭秀扭头往窗外一看,窗外小路上站着一个人,正是那“关帝庙”里碰见的清秀少年,他强笑向那清秀少年点了点头。
那清秀少年却快步走进了云房,进门瞪大了眼又问一句:“怎么你也来了?”
谭秀强笑说道:“我也是来学武的……”
那清秀少年满脸惊喜色上前抓住谭秀的胳膊叫道:“好啊,咱们俩正好做个伴儿,你见过祖师爷了么?”
谭秀摇头说道:“还没有……”
那黑衣大汉冷冷说道:“他没那福缘,没那造化了,他这就要下山了。”
清秀少年听得一怔,转过脸去诧声说道:“怎么还没见祖师爷就走,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黑衣大汉冷冷一笑,一摊手,托着那锭银子道:“这是他的,就凭这十两银子想学武……”
清秀少年“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大师兄,他拿不出灯油香火钱,是不是?”
那黑衣大汉道:“这十两银子也不够……”
他话还没说完,清秀少年探怀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大师兄,我替他献了,这行不行。”
黑衣大汉一怔,道:“九师弟,你……”
谭秀也忙伸手去拦,道:“这位,这怎么行…
…“
那清秀少年转过脸来道:“别跟我客气,我这趟出来带得不少,就算我借给你的,等你将来有了再还给我不就行了么?”
随又转过去把那锭银子往黑衣大汉手里一塞,道:“大师兄,拿着吧,往后他在‘玉皇观’的费用都算我的,只管找我拿就是!”
黑衣大汉接过了那锭银子,直着眼道:“九师弟,你……你怎么认识他?”
清秀少年笑了笑说道:“大师兄,这位也是‘济南’来的,我们人不亲土亲,他当日也帮过我的忙,要不是他我还上不了‘泰山’,到不了‘玉皇观’呢!”
黑衣大汉“哦‘”一声道:“是怎么回事?”
清秀少年当即把躲进“关帝庙‘的事说了一遍。
听毕,黑衣大汉望着谭秀道:“算你造化,没想到你有这大福缘,行了,你留下吧,不过你能不能搬到西云房去,那还得看祖师爷。”扭头走了出去。
清秀少年扭头对谭秀说了声:“你等等。
“快步跟了出去。
谭秀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清秀少年已折了回来,进门喜孜孜,笑吟吟地道:“走,我帮你搬过去,这个地方不是人住的。
“
到了炕前拿起了谭秀的小包袱。
谭秀呆了一呆,忙道:“这位,别,我还没见过祖师爷。”
清秀少年冲谭秀眨眨眼,笑道:“大师兄那儿这一关我已经打通了,有他在祖师爷面前说句话,你就准能留下。”
谭秀明白了,明白刚才黑衣大汉走的时候,清秀少年为什么立即跟出去了,一阵激动,心里好不感激,道:“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
清秀少年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刚不是说过么,在这儿,只有咱们亲,交个朋友不容易,银子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将来都是江湖道上的,朋友那一个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钱大家花就行了,别说了,走吧!”
这清秀少年的确够海,够豪迈的,年纪这么轻,还没进江湖就有这腔豪情,这种性情,的确很难得。
谭秀双眉一扬,道:“
你这份情我领受了,我记下了……“
“说什么情,”清秀少年伸手拉住谭秀胳膊,道:“这么说就见外了,也是瞧不起我,你要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今后就别提一个字儿,走!”拉着谭秀走了出去。
清秀少年住在西云房中间的一间,进了这一间再看,西云房跟东云房大不相同,简直判若天壤。
墙是刚粉刷过的,有桌子有椅子,炕上有铺的也有盖的,桌子上还摆着茶壶茶杯,打扫得窗明几净,点尘不染,清秀少年把包袱往炕上一扔,回过头来笑道:“我就住这一间,一个人住一间屋,正愁没伴儿,如今好了,咱俩住一间垦,睡一个炕,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愁没个人说话,这儿坐!”随手拉过一把椅子。
谭秀忙道:“你坐!”
清秀少年道:“我坐炕上,今后咱俩是师兄弟,关系更进上一层,最好别客气。”
他把谭秀按在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坐定,谭秀道:“我还没请教……”
清秀少年道:“说什么请教,我叫黎玉,你要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叫我一声兄弟,你呢?”
谭秀道:“我姓李,单名一个秀字。”
清秀少年黎玉道:“原来是李大哥,我刚才在前院听二师兄说又一个‘济南’来的,我一听就乐了,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赶,可没想到是李大哥你,大哥也是‘济南’人?”
谭秀微一摇头道:“我不是‘济南’人,可是在‘济南’长大的。‘
黎玉道:“在哪块地儿上长大的就是哪儿的人,大哥家在城里还是城外?”
谭秀道:“我家在‘大明湖’边儿上。”
“‘大明湖’边儿上?”黎玉一怔说道:“‘大明湖’边儿上只有两户人家,一家姓谭,一家姓井的……”
谭秀不安地道:“不瞒兄弟说,我就是谭家的人。”
黎玉又是一怔,道:“据我所知谭家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只有四个人,谭老爷子跟三位少爷,大哥是……”
谭秀道:“兄弟,我行三。”
黎玉再度一怔:“大哥是谭家的三少爷……”
谭秀道:“兄弟,别这么说,我可不敢当!”
黎玉道:“那……大哥怎么说姓李?”
谭秀沉默了一下道:“兄弟,是这样的……”
他没瞒黎玉,把谭家的遭遇全告诉了黎玉,也把他那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告诉了黎玉。
他话刚说完,黎玉就从炕上霍地跳了起来,瞪大了眼叫道:“有这种事,有这种事,这是谁心这么狠,手这么辣……”
谭秀微一摇头道:“谁知道!”
黎玉走过来手拍上谭秀肩头,道:“大哥,别难受,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仇总是要报的,咱们这不是来学武了么?等学成了我陪你下山寻仇去……”
谭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