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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凌客变色道:“正……正是。我夫妇俩指望在神女峰顶找寻到师父的遗物,哪怕只言片语,可找遍峰顶每一寸泥土每一块石头,却毫无蛛丝马迹可觅。我有些心灰意冷,而内子却提议,到白骨渊看个究竟。”
韩碧露冷笑道:“贤内助委身于你,当真是你的福气,料那慕老鬼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义女跟你这位东床贤徒会硬闯他生前三令五申严禁入内的白骨渊。”
甘凌客愧然道:“当时我并未忘记恩师教诲,一时踌躇不决。内子却说,我俩是恩师的义女义婿,身份有所不同,师父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况且或许师尊真的把巫山无上心法秘笈留在白骨渊,故而禁了此地以防外人窃取也未可知。我俩若不敢入内取出,巫山派又如何能够光大门户?万一巫山派真的毁在我夫妇二人手中,岂非成了千古罪人,将来有何面目相见师尊于地下?”
韩碧露笑道:“说得倒很好听,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无穷水荡沙。你心有不甘,这‘甘’倒也不是白姓的。听你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慕风楚死就死了,却不该真的什么也没留下。想那‘武林四极’当年于点穴、下毒、轻功、暗器皆已各臻鬼神极境,羡仙遥那般聪明,也不想携着一身绝世奇功长眠于地下,而是暗度金针给方才那蠢得流油的小子。慕老鬼有你两个得意门生,又怎会吝于真传?怕是慕老鬼比你俩更奸诈百倍,洞悉你二人包藏祸心,是以宁可将得意绝技带到阎王殿,传给小鬼也不授给你们这对狗男女罢?后来怎样了?说!”
边城雪但见眼前一阵白芒,旋即隐入无穷无尽的黑暗,只觉周身百骸欲散,力竭神枯,体内庐山内功如潮涌至,不由一摄心神,登时冷汗沁肌,疼入筋髓。伸手摸去,方知两条大腿已然折断,忙忍疼以“花须蝶芒手”摁住伤口诸穴,纵能止血,也无济于事。莫非从此就成了一个永卧床榻任人摆布的废物?念及此处,他悲怒交加,蓦地一声狂吼,倾尽全身内力,竟也似有摇山震岳,摧枯拉朽之势。
却听里面突然传来尖利的女人叫声:“甘凌客!甘凌客是你吗?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奸贼!老娘决不会放过你!”声音如寒夜枭鸣,孤崖狼嗥,悲凄不可名状,在黑如长夜的涧谷中久久回响,更令人不寒而栗。
边城雪如梦初醒,忙道:“晚辈边城雪,受奸人所害,失足跌下白骨渊,误闯禁地叨扰前辈静修,还请原宥则个。”
那女声似乎愣了片刻,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过来看看,我是在静修吗?”
边城雪道:“晚辈双足已断,成了废人。”
那女人沉呤了一会儿,怒道:“不对,你敢骗我?我听到有人摔下来已有两柱香之久了,你伤口流血不止,焉能活命?”
边城雪道:“晚辈已自行止住流血了。”
女人笑道:“大言不渐,便是本座也得以山间仙鹤草与茜草捣碎,敷住伤口,再用夹板固定方能止血,凭你能有几年功夫,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边城雪,一连几次变故令他不敢随意再将“花须蝶芒手”挂在嘴边,同时也才明白,羡太师伯不许自己对外宣扬的一片苦心。他听刚才那女人所言,似乎她也受了重伤,便道:“还有棕榈与乌贼骨也可止血。”
女人骂道:“混话!这里有棕榈、有乌贼骨?”
边城雪不疾不徐道:“山涧之中,白芨、血余炭、石草霜、三七、地榆、大小蓟皆为止血良药。前辈若用,以大小蓟为宜,性阴甘凉,破血行瘀,退热消肿。巫山人间仙境,药草必定极多,便无人参黄芪,也可取白术、甘草补气顺脾,外加鸡血藤补足失去之血。”
那女人愈发吃惊,道:“你不是巫山派的,你是什么人?”须知慕风楚乃天医学之冠,巫山派弟子除日常习武之外,于医药亦颇有研究。而本派弟子也未必能有眼前之人精通医理。边城雪又自报家名。那女人便喝道:“你过来,让我看看!”
边城雪无奈,单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向前抓去,只是有两柱香功夫才爬到一处滴水的岩洞下,伸手探去,竟触到数条死人尸骨,不由大是惊疑。那尸骨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产生绿莹莹的碎光,边城雪借着光晕向里一望,着实心惊肉跳。
原来洞壁下倚着一人,披头散发,衣衫虽光鲜华丽,却也碎成黑黝黝的一片片绸条,似乎是凝干后的血块。利器贯体,自两肩、双膝、两肘各自穿过,虽尚不致命,但所受痛苦自是惨绝人寰。最可怖的是面皮被划开一道道血痕,深入颅骨,双目被针之类的暗器挑中眼皮,永远不能合拢,暴凸如鱼。鼻子歪在一边,嘴巴箕张,整张脸如同恶鬼出山,罗刹降世,说不出的可憎。边城雪不由大叫一声,一下子瘫在地上。
那怪女人哈哈大笑,凄厉而又悲恸,道:“你怕了么?你怕了么?”
边城雪忙道:“晚辈失礼。前辈上下,还请示之。”
那女人道:“我不来问你,你却来问我?神女峰乃巫山禁地,白骨渊乃神女峰禁地,你非巫山派弟子,居然到此,做什么来了?”
边城雪心下一凛,道:“前辈遮莫是江湖人称‘凌燕双绝’之一的甘夫人班女侠?”
此人正是班劳燕,好大笑声中,含有无限伤感,如迷侗策马,心中充满惜佣。只听她道:“自此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凌燕双绝’,没有‘甘夫人’了。班劳燕便是班劳燕!”
边城雪一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为何?”
班劳燕惨笑道:“你想知道么?好,我说与你听。一个月前我与这狼心狗肺的甘凌客一同闯进白骨渊,想看看先师有何遗物留下。下面漆黑一片,我俩便点起火把。谁知甫一进洞,便有漫开花雨般的暗器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我在那一刹那决心帮他抵住,让他出去。谁知我还没动手,他已先行抓过我的身躯向里摔去,借这一掷之力荡出洞外。直到中了这些暗器,危在旦夕,我仍不相信那个昔日对我恩爱倍至的大师兄竟会如此绝情,如此狠心地将我舍弃。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他还不了解我么?即便他不拿人我作挡箭牌,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说到动情之处,仿佛在喃喃自语,待到蓦地醒觉,想到自己对丈夫情深意重,却几近落得青蝇吊客,自己身陷囹圄,踽踽凉凉,怨怼之情便似山洪般喷薄而出,不由破口大骂道:“你这千刀万剐剔骨抽筋的畜生!老娘为你挡箭,真是瞎了祖宗十八代你奶奶的雄眼!这个混帐乌龟王八蛋,在洞外等了好一阵,直至听到里面没了声息,知道机关暗器却已放完了,这才放心进来,我当明早已疼得晕死过去,可他如此熟悉的声音,就是化成厉鬼我也听得见!你道他说什么,他只是笑了笑,说道:‘二十年夫妻,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别怪为夫心狠,巫山不能没有我啊,你既死在白骨渊,已犯门规,我也不能风风光光地厚葬你了;盼你早日投胎,生在个好人家。多谢师妹的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啦——,’畜生!畜生!畜生啊——!”
她兀自狂啸一阵,猛地对边城雪道:“你是他派来的吗?来看看我到底死没死吗?”
边城雪道:“晚辈是被人从山崖上推下来的。”
班劳燕目光一凛,问道:“你怎么会来神女峰顶?甘凌客又为什么要杀你?”
边城雪道:“非是甘前辈,而是韩前辈——甘掌门称她为师叔的老婆婆。”
班劳燕陡然心惊,问道:“韩碧露,二十年了——她又来巫山,究竟有何图谋?”虽然现下甘凌客是巫山掌门,但创派始祖慕风楚是自己的义父,她感念义父收养授武的大恩,无论如何都要把巫山派保留下去。
边城雪道:“晚辈也不知。”他将前后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其中前不避讳自己误杀甘净这一段。讲罢道:“晚辈一时错手误杀贵公子,在取得解药之后自会上山伏罪。”“
班劳燕凄惨地笑道:“有这样的父亲,便有这样的儿子,还报什么仇?你杀得好!杀得好!”
边城雪听了暗暗心寒。他却不知女性之中逆来顺受者积怨到一定程度,再也无法忍受时会变得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同时心中遭良知的啃噬,而愈加疯狂暴虐。这般听来,心里暗忖:“这班劳燕与甘凌客都是一般卑劣不堪的薄情寡义之辈。”随即道:“还望前辈——赐以碧蝉解药,以解燃眉之急。”
班劳燕冷“哼”一声道:“这碧蝉是巫山神灵瑰宝,怎能轻易给外人”
边城雪道:“前辈有何条件,还请示下。”
班劳燕“嘿嘿”笑道:“却也不算太笨。我来这里是为了弄到先师义父的武功秘笈,却没料身中机关剩了半条残命进退不得。过不久那狗贼必定还会下涧来,那时准备会更加充分,到时老娘不论是生是死,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将秘笈大摇大摆地拿出去。你小子想要碧蝉却也不难,帮我到里面探探,看看有什么古怪?”
边城雪犹疑未决。班劳燕怒道:“我不会骗你去白白送命。这里的暗器都打光了,我若要骗你去死,这里无非再多一具尸体,于我何益?”
边城雪一想不错,便道:“既如此,晚辈估且一试,鼎力而为。”他从身上找出火刀火石,打燃了松枝做成一支火把。班劳燕许久未见阳光,终日靠洞间鼠虫为食,眼前陡然明亮,又无法闭目,不禁泪水直泻,大叫道:“你快进去,快进去!别在这儿停留!”
边城雪闻言道:“是!”快步向里探去。
班劳燕不甘心,侧耳凝听,忽闻边城雪“啊”一声语气中只有惊讶,似乎并未遇到危险,忍不住问道:“看见什么了?”
边城雪的声音回荡着传来:“是一尊木雕像。”
班劳燕心下称奇,忙道:“什么样子?”
边城雪拙于言辞,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一个女的,大眼睛,——很漂亮。穿着鲜红色的衣衫——”
班劳燕骇然打断道:“够了!——我知道是谁了,适才的暗器机关说不定也是她布置的——义父啊义父,她有什么好?邪道魔女,狐猸妖淫——,况且就是她害死您老人家的呀——”
边城雪听不清她在嘀咕什么,喊道:“班前辈,这里可没有什么武功秘笈呀!”
班劳燕道:“秘笈自是不会放在明处,你四下找找,看看有什么发现,但要小心机关埋伏。”讲到这里蓦然一惊,厉声吼道:“是谁?甘凌客是你吗?滚出来!少装神弄鬼!”
边城雪闻罢忙凝心静志,这才听出有细微的响动之声,似乎更像是野兽在蹑足潜踪,又似刀锋缓缓出鞘,随即又是声喘息全无。边城雪滞留了一段时间,却再也听不到半点余音,忙道:“班前辈!班前辈!”
班劳燕长舒一口气道:“许是我太多疑了?可能是蛇虫之类吧。快找罢,有我在这里看着。”
洞中空气不足,手中火把已昏弱无光,边城雪运起内力,手中真气迭出,火势又渐旺起来。此时方见洞内有一面石壁光滑如镜,浑不似天然所成,足见造物之奇。上有利剑刻字:“武则慕风,义则羡仙,恨则入骨,情则倾哭,痛哉,快哉!楚华衣字。”
班劳燕又不安分起来,她身遭重大变故,性情亦随之大变,以为边城雪已找到秘笈不管自己,便凄声质问道:“臭小子,你看见什么了,还不快告诉我?”
边城雪照念一遍。班劳燕“咦”一声,知他决计编不出这几句话,一时间沉吟静思,不作言语。
边城雪悠然道:“前辈,‘义则羡仙’,晚辈是懂的,就是说论朋友义气,还属我庐山派羡太师伯,‘恨则入骨’——想来是说平生大恨,就是‘碧蝉断骨指’这门狠辣功夫了。”‘班劳燕不由一愕,随即笑道:“看来小子只是一味憨厚,脑袋瓜子可一点不笨。”
边城雪又道:“只是晚辈不明白,‘楚华衣’是何人?”
班劳燕淡淡地回道:“我巫山派的事,你还是不要打听得太多,以免自招愆尤,后患无穷。”
边城雪却道:“哦!不必打听,现下我已明白了。他一定是贵派祖师慕先生的知交朋友,知他寂于峰顶,便写下这二十四字以作怀悼。”
班劳燕毫不留情地笑道:“胡说八道!你仔细看看这字写得如何?”
边城雪忙凝神看去,这字的确真不怎么样,拈笔犹如马箠,但纹路虽细,却深深透入石中,便是纵剑一插也未必就比这字痕深多少,可见写字之人功力之强。而又在巫山之上,那必是慕风楚本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