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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鼎尊-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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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养的一条雪龙蚣,最终遭天山派追杀,机缘巧合,我救他一命,他也算知恩图报,将这虫子送了给我——你是聪明人,认为我是为了此虫方才救他也罢,你不也是为了解药才帮我扯谎的么?我们都一样。雪龙蚣喜食天下至毒之物,我便选尽毒草毒虫喂它,令其剧毒无比,可我留了一种毒方没有喂它,再将它研制成药,是以唯有我才可解它的毒。”

展城南只觉十分颓丧,焉然道:“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但……但我也不能骗师父,这是欺师灭祖,天理不容!”说罢又用眼的余光狡黠地偷窥张谦。


张谦哈哈笑道:“没料你比我更狠毒!你放心,我绝不会手软,边城雪此刻釜底游鱼,他一定会死,一定会。你不过是预先替他卜了一支很灵的签而已,是他自己的命不好。须怨不得旁人。”


张谦感到所有的事都办得很利索,心下极是惬意,优哉游哉地回到大堂,哼喝唱起了小调,快乐之甚,竟兀自傻傻地哈哈笑起来,可他突然不笑了,谷幽怜冷若玄冰地凝视着他,踟躅行进,茕茕孑立。

张谦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只道:“坐。”

谷幽怜忽地身形下晃,膝头软屈,跪在地上。

张谦一愕,道:“谷妹,这是……”

谷幽怜一字一顿地道:“大师兄,救救你,放了边大哥吧!”

张谦一阵妒恼,淡淡回道:“何必跪下?那个小子就真值得你为他下跪?”

谷幽怜颤声道:“你放了我,我抵他的命!”


张谦大怒道:“好一对生死情侣!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你给我好好看着,看着我!看!”他用力抬起谷幽怜粉嫩的下巴,道:“你好好看着我,同时告诉我,我哪一点不如他?嗯?哪一点?说啊!告诉我!”

谷幽怜推心泣血,悲羞地道:“也许你比他好,可我偏生爱他,不为任何理由,我都永远爱着他一个人。”

张谦猛地直起身,道:“你已经好好看过我了,现在我也让你好好看看他。我倒要瞧瞧,这世上是否真有永远不变的男女之情!跟我来!”


谷幽怜不知他要做什么,迟疑少顷,仍是随着他去,待得发现他是要去太行禁地,便止住道:“大师兄,我可以依你,但祖师爷定的规矩不能破,这在咱们进太行的第一天就明誓了!”

张谦道:“你进去,或者,我杀了他。进不进去?”


谷幽怜无奈,随张谦来到壁画前,张谦打开机关,一把将她推进来,把门闭上。谷幽怜转而见到角落里蹲着一个人,室内极为黑暗,惟有一种发了霉般的焦腐之气萦绕四周,且无法言喻、极其不安地躁动着,奔流着。只听那人缓缓开口道:“谷妹……”


谷幽怜欣喜若狂,泪若泉涌,叫声:“边大哥!”方欲踏上前去,却听那人厉声叫道:“别过来!”如同悲怆鬼泣,暗夜魂鸣,根本不似人所能发出的声音,谷幽怜试探道:“你是边大哥?……边大哥,是你罢?”

那人毫无感情的声音七弦琴般响起:“你来干什么?”

谷幽怜道:“我来救你……你没事……太好了!你没有事……!”

边城雪道:“你走罢。”

谷幽怜道:“边大哥,我早已与你私定终身,今后无论刀山火海,浮寄孤悬,便是裂冠毁冕,为普天下所唾弃,我也绝不后悔!”

边城雪听她言恳词挚,颇为感动,不由略欠起身,抬头道:“谷妹……”


谷幽怜猛然见到一张可怖之极的脸,深红色的腐焦肉块与脓包交错,烂穿的面皮自其中翻卷出来,仿鬼似蜮,如置罗殿,嵌在脸中的那双眼睛暴然外凸,狰狞无比,唇舌裂转,呲牙若髑。谷幽怜狂叫着,扭头便跑。边城雪在后面喊道:“谷妹,谷妹!”只有令她跑得更快,还未到门口,她已经摔倒在地,呕吐不止,神情激驰,目眩心荡,只觉绝望之极,边叫道:“不……呜……你不是他!……不……”

张谦一见,心中大乐,道:“谷妹,他武功尽失,手足皆断,活在世上反倒……”

谷幽怜无法镇定,周身烈颤,沉声道:“你……你干的?”

张谦心下凛动,道:“谷妹,我马上便要继任太行掌门了,你……嫁了我吧?这个怪物又怎么配得上你?”

谷幽怜只道:“放了他……好可怕……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边城雪虽武功尽散,这密室四壁传音,仍能听得甚是清晰,只觉天地便要倒转,真想把整个世界都撕碎,但他现下却连自杀都不能。只是倾尽周身最后一丝精气,道:“谷妹……连你也嫌弃我么?”

谷幽怜更觉倍加悚惧,捂住双耳,合目高叫道:“住口!……别说啦——!他不是这个样子的……怪物!”

张谦认为时机已然臻熟,道:“谷妹,咱们走罢。”

边城雪寄存了自己唯一的些许希望,哭叫道:“回来啊,回来!别离开我……”

谷幽怜一阵无法克抑的战栗,起身随张谦离开。

壁画重新合闭,将仅有的一线孱弱之极的阳光封杀在其中,黑暗重新主宰了一切。

“啊……啊——!”野兽般的吼声,动撼着整座摘星堡的地基,自巍巍太行射入浩瀚穹苍。

谷幽怜坐在闺房窗前,凝视良久。张谦迟疑地敲敲门,道:“谷妹……谷妹”许久未闻其声,便小心推门二进,柔声道:“谷妹,别去想了……”

谷幽怜凝然道:“张谦……我嫁了你,你是否放了他?”

张谦故作轻松地道:“我决不用强于你,你完全可以选择。”


谷幽怜回过头,张谦见她似适才哭过,泪痕尤存,更显丰神绝世,着素妆淡服装,惊鸿艳影,天水皆香,不由看呆了。谷幽怜道:“我嫁给你,放了他。”在未遇到边城雪之前,她虽未倾心于张谦,却也知将来师傅定会安排二人婚事。

张谦叹了口气道:“谷妹,你想,他目前这样生不如死,让他活着不是会更痛苦吗?我倒觉得,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谷幽怜冰冷地道:“张谦,我们现下虽然还不是夫妻,可我已经把你看得再清彻不过了。你的心胸就这般狭隘么?他一个废人,一个连自己日后的生活都料理不了的废人,你还怕他有朝一日向你复仇?”


张谦平生最恼的便是隐匿于自己心底深处卑劣龌龊的成分为人所掘,即使是自己所爱之人也决不可容忍,勃然道:“我?我会怕他?可笑!倒是你,即便他成了废人,也还念念不忘。”

谷幽怜回身向外眺望,不疾不徐道:“你我还未成夫妇,你便诸多管我。我早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我爱的是他。”

张谦听她最后一句,明显底气不足,讪笑道:“现在的他?”


谷幽怜又禁不住一阵恶心,捂住朱唇,半响方才松开,细声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我自是不能嫁他了……可,可是,我只想你放了他,于你也好于我也好,都算是我们对不住他二给他的一份绵薄的补偿。他现下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你便如此残酷,连他唯一拥有的生命也要剥夺?”


张谦沉吟半晌,亦觉有理,却又想道展城南那边不好答复,但美人即刻在抱,掌门之权唾手便得,也乐得不去想那么多了,道:“好,放了他,放了吧……”一阵迟豫之后,便对谷幽怜道:“快去带他出来吧,趁我未曾改变主意之前。”


谷幽怜立即想道那张魔鬼般的脸,登时胆寒到髓脊深处,却又知密室仅有她于张谦二人进过,太行弟子仍严守祖规,不敢破戒。但还是心跳若鹿撞一般,道:“大师兄……我还是又些怕,你也去吧。”


二人再次来到密室壁画前,张谦打开机关,谷幽怜长长吸了一口气,踏足进了去,谁知定眼一瞧,室内竟空无一人!她以为是自己看茫了眼,叫声:“大师兄!”张谦回首,猛然周身剧动,吼道:“混帐!人呢?”他转而怒视谷幽怜。


谷幽怜又惊又惶,连连道:“不是我,不是!”张谦略一忖想,便知自然不是她干的,只是对于已成废人的边城雪这般如铁坚强的求生意志所深深撼摄,他隐约感到支撑这已强大动力的源泉是来自所有冤魂所汇聚的足以燃尽一切的“恨”。


张谦抱着头,悔惶交加地蹲在地上,躯陡然发觉地面上的那条铁链,被生生捏成三截。那铁炼铸造得极厚,便是用宝剑也要斩上四五下方能见断。况且此室一传音墙所围,丁点响声,立时传入大堂,不可能不被发觉,由此可想,边城雪并非逃走,而是为人所救,那人不仅武功绝强,内力沉湛,更对太行派了若直掌。竟知这里有个密室,而太行山上下四面弟子无一有此等修为,除非……是杜长空的魂灵将他救走!张谦念及此处,竟吓得一身冷汗,心脏狂跳,倒退几步,慌乱地拉着谷幽怜离开。

边城雪只觉耳畔生风,犹似腾云驾雾一般,恍若隔世之梦。感到身下有人驮着自己,迷茫之中,沉沉地道:“前辈……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那人只冷哼一声,磔磔怪笑,再不回话。边城雪只道是前辈高人,性情必然古怪,也不再问。在谷幽怜见到自己之前,实在是萌生死志,令自己最后一点支撑生命的希望破灭,反倒激发了自己怜惜生命的意念,为了报这血海深仇,边是吃尽天下苦头,受遍地狱劫难,也要活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已进拂晓,之觉身体凌空,被人掷再地上,疼痛不已,又想到恩人前辈已负自己翻山越岭如此之久,更是辛苦,身体一翻,跪了下来。他平生不轻易向人屈膝,只是此人于己之恩实不下于羡仙遥与葛宣,感激无已,叩首道:“晚辈再此谢过恩公前辈。”抬头一瞧,只见那人身量极是瘦弱,实不知这副病躯是怎样驮着自己一路跋山涉水的,再细细看去,发现此人竟是个光头和尚,五十来岁,着一深纯白袈裟,雪芒发亮,夜行竟如此打扮,可见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负,然而太行人多势众,竟无一人知察追撵,足见他武功之绝。


那和尚笑颜可鞠,只是枯瘦之甚,猴腮裂枣,略微一笑而皮上的肉却不够用,竟恐怖之极。边城雪虽又些害怕,但又想到比起自己这副嘴脸,那和尚实在算是个美男子了,况且此人于己有恩,纵是面目可憎,又何须挂齿?只见那和尚轻轻拖起下巴,仿佛欣赏古轴名卷般瞧来瞧去,笑得愈发大起来,最终竟突兀地狂笑一阵,叫道:“妙!妙!太妙了!”


边城雪一阵恙怒,然而此人毕竟救了自己,也不便发作。他连连遭遇剧变,见尽人世间虚伪无耻之勾当,又受此惨刑,对任何事都开始怀疑,料想这和尚未必是正人,难保不是来太行原为了行窃,巧在遇上自己,发现比他更丑万倍之人,一时高兴,便救了自己也未可知。既是如此,自己已然谢过,走便是了。他刚欲离开,忽觉自己五脏俱烈,如火焚燃,全身骨路仿佛碎了一般,原来自己连站立都不能,只能已一步一爬地行路,顿感悲愤之极,仰天狂嗥,震开滚滚尘云,直射灰宇。那和尚大笑,轻轻拉过边城雪,道:“好小子,跟着你一难大师走吧。”

边城雪此时心灰意冷,亦不反抗,道:“有劳大师,不知去哪儿?”

一难和尚笑道:“咱们一直往北,去个好地方,老衲为你寻个名医治伤!”


边城雪并未识得一难,见他说此,这般好心,自是不信,道:“我这伤,怎能治好?若是能治好,那死人也能治活了!哼……”他又压低声音,黯然自语道:“纵使身体治愈,心伤却永远也无法治愈。”


一难道:“老僧出家人,焉能妄语?你有所不知,老衲又个朋友,住在极北色楞格河的富贵城,医术奇妙,堪与巫山慕医难分轩轾,只不过久居塞外,名迹无人多晓而已。一日此人与老衲打了个赌,说只要不死,再重的伤也能治好,老衲偏偏不信,便出来找,老衲武功虽是还说得过去,但要一掌将人打得打半死小半活却也真不易,一连打了二十六人,却无一能幸存,失望之际,他娘的佛祖保佑,叫老衲我见了你,嘿!这番看那家伙还有什么话讲?总该认赌服输,给我那半张藏……”说道这里,自觉漏嘴,连忙刹住。


边城雪这才明白,这和尚生性邪恶,杀人如麻,只不过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罢了。但他此时神志已衰,对什么都不在乎了,善恶也不愿去明辩清晰,倒不似过去听闻此等骇事时那般愤慨了。他道:“我自己会治,劳烦大师送我到市集药铺,我自会抓几副方子调补。”

一难道:“你会治病?那可不好,万一治得起色,岂非降低了难度?到时只怕老和尚会输给老医怪。哼,咱们不去市集,专往人迹绝至之处走。”


边城雪知他视人命如草芥,根本没法子跟他讲理。一难见他心情不好,恐怕未待到得塞外就死了,便并起两指,抵至边城雪膻中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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