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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扬一怔,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无敌接着喝道:“弘儿,与我数!”
公孙弘应声大喝一声道:“一──”
无敌身子立即离椅飞出,大鵰一样,凌空向云飞扬扑下!
云飞扬双掌一挫,疾迎了上去,“啪啪”两声,与无敌相对一掌。
无敌身形一偏,斜里落下,稳如泰山,云飞扬亦只是倒退半步,青石阶砖上却多了两个寸许深的脚印。
“果然是一块练武的材料。”无敌目光一落,道:“小心了!”身形急进,再拍两掌。
云飞扬身形飞闪,手一探,已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支红缨枪,独孤无敌那身形一转,亦将放在椅旁的龙头拐杖取过!
云飞扬人枪急射,一刺十三枪,抢枪都是独孤无敌的咽喉!
“好,锁喉枪!”无敌哈哈大笑,龙头杖飞舞,接十三枪,还一枚,正击在枪杆之上,将那支枪杆断为两截!
云飞扬弃枪取棍,再取刀,然后剑,再配合“飞云纵”飞灵变幻的身法。
无敌从容应付,将云飞扬的兵器一一击飞、挑飞、震飞!
到公孙弘的“九”字出口,云飞扬剑亦脱手,但身上并无任何的损伤。
公孙弘、独孤凤只看得目瞪口呆,其它无敌门的弟子就更加不用说了。
云飞扬剑脱手,双掌护身,一面运起霹雳掌劲,一面道:“还有一招!”
无敌面寒如水,道:“我知道。”龙头杖往身旁地上一插。
他的脸上已没有笑意,神色凝重,云飞扬武功的高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接道:“武当派的六绝想不到你已经练到这个地步,难得!”
云飞扬道:“门主的灭绝神功尚未请教!”
无敌冷笑道:“第七绝的天蚕功你也练成了?”
云飞扬脱口道:“没有。”
无敌大笑道:“这你就敢接我的灭绝神功?”
云飞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请指教!”
无敌的衣衫陡然无风自动,随即鼓起来,公孙弘一声“十”字出口,无敌人就怒龙一样飞腾在半空,赤红的双掌疾击前去!
掌风呼啸,云飞扬剎那间已被笼罩在掌风下,初生牛犊不畏虎,而此前单打独斗,也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只道灭绝神功纵然厉害,拚尽全力应该可以接下来,所以并没有闪避,双掌一翻,疾迎了上去。
独孤凤那边看见,整个人立时紧张起来,她尽管生气,这时候仍然替云飞扬担上了心。
剎那间四掌相接,“噗”的一声异响,云飞扬疾飞了出去,“砰”地撞在铁门上。
他贴地打了两个滚,以手支地,又站了起来,那张脸已红如嗜血,整个身子不停地在颤抖。
谁都看得出他已经被无敌的内功震伤,公孙弘日月轮一扬,立即奔前,一面大喝道:“让我结果他!”
独孤凤那边迅速窜出,拦在云飞扬面前,接着呼道:“爹──”
无敌身形着地,吐了一口气,又稳如泰山,应声道:“你要我放过他?”
独孤凤点头道:“无论如何,他总算救过我两次。”
公孙弘道:“师妹……”
独孤凤冷笑道:“在武当山下若不是他你已经死在管中流的剑下,难道你忘记了。”
公孙弘怔在那里,无敌点头道:“不错,做人要感恩图报,不能够忘恩负义。”
连无敌也这样说,公孙弘就更不敢作声了,接着挥手道:“好,云飞扬,你走!”一拍掌。
云飞扬一声不发,转身,铁门同一时大开,他一步跨出,身子猛一栽,眼看就要跌倒,但最后还是站立起来,拖着脚步,往外走去。
独孤凤待要前往,却给无敌一把拉住,公孙弘想了一会,道:“师父,这个人现在武功已经这样,留不得。”
他又待追杀前去,无敌却喝住道:“我说放他走就放他走!”
公孙弘不敢追,接道:“为什么不杀……”
无敌道:“被我的灭绝神功重伤,仍然能够挺起胸膛走路的人并不多,这个云飞扬可以说是一条硬汉,我喜欢这种有骨气的硬汉。”
他接着一声叹息,道:“在收徒弟这方面,无敌门到底还是比不上武当派。”
公孙弘一张脸不由红到了脖子。
无敌又叹息,道:“可惜──”
独孤凤忍不住追问道:“爹,可惜什么?”
无敌慨叹道:“他硬接我双掌,经脉已尽散,纵然保得住性命,以后也是一个废人,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亦不足为患,又何必赶尽杀绝?”
公孙弘听到这时,才有了笑容,独孤凤的面色却苍白起来。
云飞扬走得并不快,但终于走出了无敌门。
那道大门方在后面关上,他已经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跪倒地上!
他的面色剎那间竟变得犹如金纸一样,黄豆一样的汗珠从额上滚滚流下来,一脸的痛苦之色,他的五脏六腑此时亦犹如刀割一样。
挣扎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侏儒三尺送给他的那瓶丹药,倒出了几颗,咽了下去。
调息了一会,他才再举步,倒下又站起,踉跄着往山下走去。
平日半个时辰就可以到的市镇,云飞扬差不多用了两个时辰才走到。
黄昏已逝,他扶着人家的墙壁,好容易找到了一间客栈,虽然一身污泥,他身上到底还带着银两,总算租到了一个房间,那个店小二替他打点好一切,才走出房间,云飞扬已支持不住,倒在床上。
到第二天早上店小二再拍门,却没有人回答,推门进去,只见云飞扬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气息微弱。
店老板听说赶到,大吃一惊,只怕人死在店里会引起麻烦,到夜间,暗地吩咐几个店小二以席子将云飞扬卷起来,抬到荒僻的巷子里放下。
云飞扬一直都没有醒来。
那的确是一条荒僻的巷子,两旁都是废弃的屋子,云飞扬倒在那里,若是不醒过来,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雨也就在这时候落下。
风不急,雨也并不大,打湿了巷子凹凸不平的地面,也打湿了那块席子。
凄风苦雨下,云飞扬终于醒转,他恢复意识,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从席子里爬出来,挣扎着爬向巷外,所凭的就只是一口求生的勇气。
那么多的事情尚未了断,他实在不甘心就此撒手尘世。
巷子并不长,他爬到巷口的时候,却已是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他就扶着墙壁坐起来。
一骑正从巷外奔过,怒马鲜衣,竟然是峨嵋派的管中流。
云飞扬看不真切,管中流也没有在意,疾驰了过去。
马蹄溅起的泥泞飞射到云飞扬的脸上,云飞扬没有在乎,也不能在乎。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子,扶着墙壁往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灯光。
那是一户人家的正门,灯笼高悬,四个仆人正在奉主人的命令在门前施饭施粥,来领粥饭的有附近的乞丐,还有附近的穷苦人家。
施粥施饭是善事,那户人主人当然是善良仁翁,来领粥饭的人也很多,但终于一一离开。
那四个仆人方待收拾好余下的粥饭,就看见云飞扬扶着墙壁,踉跄走过来。
云飞扬也的确是嗅着饭香走向这边的,他昏迷了那么久,又淋了雨水,当真是饥寒交迫。
他已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所看见的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听也听得不清楚。
他隐隐约约听到那四个仆人在呼唤他走过去拿粥吃,可是他的手才离开墙壁,身子便倒下,又昏迷过去。
那四个仆人一见,慌忙走上前去,七手八脚将云飞扬扶起来。
云飞扬毫无反应,但一探鼻子,仍然未气绝。
“还有气──”一个仆人叫起来。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莫不是遇上了强盗,给弄成这样?”
“反正老爷整天都想着如何去做好事,我们就扶他进去,再叫老爷找个大夫给他看一看。”
四个仆人纷嚷着将云飞扬扶了进去。
灯笼上老大的一个“吕”字,横匾上为的也是“吕府”,从外表看来,那应该是一户官宦人家。
三个时辰之后,云飞扬才再次醒转,侏儒三尺给他的药这时亦已经发挥功效,他虽然感觉气虚体弱,精神已恢复不少。
他的面色仍犹如白纸一样,血污却已被洗去,衣衫亦换过,卧在一个房间的床上,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站在床前,正在看着他。
老人的旁边侍候着两个仆人,看见云飞扬张开眼,其中一个就嚷道:“醒来了。”
云飞扬看看周围,再看看自己,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翻身便待拜倒,肺腑却一阵刺痛,老人一见忙伸手按住,道:“你重伤未愈,不宜妄动。”
他的语气威严,神态却是慈祥得很,云飞扬喘了几口气,道:“这儿是……”
一个仆人道:“是吕府,昨夜你在门前昏倒,幸亏给我们发现。”
另一个仆人接口道:“这就是我家主人……”
云飞扬目光转向老人,哑声道:“多谢吕老爷相救……”
老人挥手道:“不必多礼。”一顿,接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遇上了强盗。”
云飞扬无言点头。
“那些强盗也未免太猖獗了。”老人又道:“听公子口音,不是这附近人氏吧?”
“在下原籍苏州。”
“那是好地方,我有一个老朋友也是那儿人氏,学问还在我之上。”
云飞扬苦笑道:“在下自小离家,恐怕不认识老爷的那位老朋友。”
老人点头道:“他淡薄功名,退隐后就更不问世事,你不认识他也不足为怪。”
“尚未请教老爷大名,日后也好得以报答。”
“这是小事,你千万不要记挂在心上。”老人微笑。
一个仆人接口道:“我家老爷是前任兵部尚书,心地向来都是很好的……”
老人轻喝道:“少开口。”
云飞扬面露疑惑之色,忽问道:“未悉老爷是否就是吕望吕大人?”
老人一怔,道:“你怎会知道老夫的名字。”
“晚辈外公姓云,双名海天。”
老人又一怔,喜出望外地道:“你外公竟就是老夫那个老朋友,太好了。”一顿,接着问道:“他现在怎样?是否还是当年那样闲着喜欢喝几杯?”
云飞扬面容一黯,道:“晚辈外公已去世多时了。”
吕望叹息道:“他的身子以老夫所知一直都很不错,人又豁达,想不到竟然先老夫而去。”
云飞扬垂下头,吕望手按云飞扬肩膀,道:“你也不用难过,生老病死,人所不免,就留在老夫这儿,先养好伤势再说。”
云飞扬方待拜谢,吕望已又道:“老夫与你外公情同手足,你也就千万不要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好了。”想了想,失笑道:“老夫也是老昏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贤侄怎样称呼。”
“晚辈云飞扬……”
“哦,贤侄也姓云……”
“晚辈从母姓。”云飞扬苦笑。
吕望鉴貌辨色,知道其中必有苦衷,并没有追问下去,转身吩咐下人,道:“阿福快赶去请上官大夫到来,阿昌──”吕望接着吩咐收拾东厢书房,给云飞扬居住,他退隐之前,身居高位,难免也会做一些不太对得住良心的事情,年逾花甲膝下犹虚,总以为就是报应,所以退隐之后,乐善好施,希望积些阴德,就是没有那重关系,也一样会收留云飞扬,给他地方休养,现在知道是故人之后,当然更是爱护有加了。
。云飞扬也就在吕家住下来,这时候他已经发觉经脉尽断,真气不能够提聚,四肢软弱无力,一身武功再也不能够施展。
这在他来说,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可是他虽然难过,并未因此而失去生念。
只是这种生活虽然舒适,与他在武当山做杂役不可同日而语,在他却过得并不快乐。
马停在客栈门前,管中流滚鞍跃下,自有店小二上前来。
那正是云飞扬投宿的客栈,管中流当然并不是去找云飞扬,对于这个人他虽然刻骨铭心,却没有刻意去打探云飞扬的下落。因为这还不是时候,他败在云飞扬剑下两次,已实在足够了。
他也不是无意经过,是有目的而来,目的却不是这个镇,乃是赤砂坪。
“往赤砂坪怎样走?”才坐下,管中流就忙向店小二打听。
“由这里西行约莫二十里。”店小二的神态有些异样,只因为赤砂坪寸草不生,周围十里,全无人烟。
管中流也没有再问什么。
接连经过几次的挫折,他已经改变了很多,最低限度在吃东西那方面已很随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先要七宝、六安将椅桌拭抹干净,然后搬出自己那一套名贵的餐具来。
这种改变在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适应眼前环境。
赤砂坪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一望无际,都是砂土,夜间森寒,日间却酷热如火,连鸡蛋也可以烤熟。
好象这种地方,当然不能住人。
正是正午,烈日当空。
赤砂坪之前的杂木林子之外,站立着五个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清一色黄布长衫,敞开胸膛,手抱雁翎刀。
那种雁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