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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不错,前面的那个窈窕背影正是蜜儿。
但见她身法灵快,宛如一缕轻烟,造诣之高竟然不在一流好手之下。
类大钊心想:“这妞儿真人不露相,故意保持十丈距离。
他并不想一口气追上,只是想保持自己目力所及,让对方无所循形。
奇怪的是蜜儿从没回头瞧过一眼。
片刻间首尾相御,追出了十里之程,眼前形势一变,追入了一座幽谷,四周悬崖挺拔,郁郁苍苍,在西沉月色下,黑气森森。”
蜜儿人影一晃,忽然转入了左侧一片森林。
丁开深深吸了口气,登时身形加速,箭一般飞了上去,但到得进口之处,忽然刹住疾奔之势。
“怎么,不追进去?”类大钊飞步赶来。
“我进去,你在这里把风。”
“把风,把什么鬼风?”
“你想怎样?”
“你到哪里,咱就跟到哪里。”
“莫非你怕我吞没了那对翡翠玉马,五百颗明珠,十万两白银?”
“哈哈,小丁,别来这一套,”类大钊大笑说:“这些身外之物打不瞎你小子的眼睛,咱类大钊也压根儿没摆在心上……”
“哦。”
“你必是看出了什么不对,不愿咱陪你涉险。”
“你……”
“小丁”类大钊激动地说:“只要你说一声,咱类大钊不配做你的朋友,咱回头就走。”
丁开怔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这么说,这种可以推心置腹,生死患难的朋友哪里去找。
“好,你跟去。”
类大钊乐在心里,咧嘴一笑。
林木尽头便是一堵悬岩,壁立千仞。
几栋草屋就在悬崖下依山而建,草色犹新,像是刚刚搭盖不久。
木门虚掩,茅屋中隐隐透出灯光。
丁开走了过去,正待举手推门,那门忽然打了开来,一个垂髫小环背着灯光当门面立。
“是丁先生吗?”这小丫头看来十分机伶。“还有类先生。”类大钊自报姓名,笑道:
“草字类大钊。”
“你怎么知道我姓丁?”丁开问。
“是夫人说的,”小丫头道:“夫人说先请两位大驾入内献茶。”
“是白夫人是不是?”
“正是。”
丁开目光—转,向类大钊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先一后跨步进入草屋。
这眼色代表什么?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这两个相交如此之深的朋友,当然有他们无声的语言。
草屋一共三进,入门第一进四壁萧然,空空荡荡,除了正中悬关一盏油灯之外,连只板凳都没有。
第二进却设有几张竹椅,一张木桌。
“两位请坐,”小丫头说。
“不用了。”丁开道:“快请白夫人。”
“我在这里,”忽然有个清脆柔美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位有话请说。”
原来这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悬着一幅湘帘,声音从帘里发出,但外明里暗,看不到人影。
“请出来说话,”丁开盯着幅湘帘。
“不必啦,我听得到。”白夫人说。
“别作怪,”类大钊沉声道:“你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怕见人么?”
“哎哟,两位好像来意不善?”
“这要看怎么说了”,丁开道:“若是夫人肯坦诚合作,自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什么大事小事?”
“要我明说吗?”
“我不是一地在等待丁先生的高论吗?”
“好,不说”,丁开道:“大约在三个月前,洛阳振远镖局在地孟津渡口被劫走了一批巨额原主财富,还有一十八人死难,夫人知道吗?”
“嗯,略有所闻。”
“怎么?”
“夫人请说,这是不是一宗大事?”
“是,很大的事。”
“若是想大事化小。最好是将这批财物一宗不少,全都交出来……”
“好主意。”白夫人极口赞好。
“夫人同意了?”
“我?”白夫人笑笑:“丁先生,我的年纪比你大,就叫你一声小丁好不好?”
“好。”丁开道:“别人都是这样叫的。”
“小丁,我还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
“若是我没听错。”白夫人道:“你好像是说我的交出这批财物。”
“正是。”
“是我打劫的吗?”
“你没有。”丁开道;“至少凭你白夫人还没有这大的能耐,一举歼灭振远镖局一十八名干员,其中抱括七位一流好手。”
“不是十九个吗?”
“别扯远了,那一个以后再说。”丁开冷笑道:“先说这批财物的事。”
“小丁,人怕找错了主儿。”
“不会,你是要劫之人,但你是窝户。”
丁开斩钉截铁道:“这批财物如今全都在你手里,总共是翡翠玉马一对,明珠五百颗,外加白银十万两,还有些零星玉器三十八件……”
“你记得好清楚。”
“是的,我有份清单。”
“这些财物全是你的吗?”
“我的?”丁开打了个哈哈:“你看我像坐拥巨资的千万富翁吗?”
“不像,横看竖看都不像。”
“这就对了。”
“莫非是振远镖局托你办这件事?”
“也不是。”丁开道:“他们看不起我,他们托的是江南萧震,牧马山庄的赵九尊。”
“这样说来你是见钱眼开。”白夫人笑了:“想分一杯羹对不对?”
“哈哈。”丁开大笑:“白夫人真聪明。”
“说,想分多少?”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有份清单。”丁开道;“翡翠玉马一对,明珠五百颗,白银……”
“别念了,只说想分多少。”
“照单全收。”丁开一字一顿,说出了这四个字。
白夫人先是一呆,接着咯咯笑了起来,几乎越想越好笑,连那幅湘帘在轻轻抖动。
“你笑什么?”丁开问她。
“好笑得很。”白夫人道:“这正应了一句俗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就是那条蛇。是不是?”
“小丁。”白夫人止住笑:“这样好了,我慷他人之慨,大胆作主,分你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这数目不小啊!”
“你知道就好,”白夫人道:“这是看在你小丁的面子,放眼江湖,除了你小丁有这个面子,换了任何人,莫说三千两就是三分银子也别想,甚至……”
“甚至别想活着回去。”
“啊,你也很聪明的。”
“不,我不聪明,”丁开说道:“我是个大傻瓜。”
“大傻瓜?”
“对,比傻子还傻。”
“这是什么话?”白夫人笑道:“傻瓜和傻子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丁开道:“瓜很大,子很小,一个瓜里面有很多子,所以我才别特傻,就像几百个傻子合起来那么傻。”
“哦。”白夫人笑了。
“傻瓜就是股傻劲,转不过弯儿,说要就要全部,少一丁点儿都不行。”
“小丁,别傻了”白夫人好言劝道:“这三千两银子,足够你每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痛快快过好几年的啦。”
“夫人想得真周到。”
“你同意了?”
“谢谢好意,我从来不为喝酒吃肉的事发愁。”
“好,好,再加一点,五千两,”白夫人道:“这样总成了吧?”
“不成。”
“不成?”白夫人冷笑道;“小丁,别太过份了,你可知道这批财物的主人是谁?”
“我知道。”
“你知道?”白夫人吃了一惊。
“这些东西原是洛阳李善人所有,他倾家当产,措聚了这批财物,用作赈济黄河灾区之用。”
“不,我是说现在的主人。”丁开冷笑道:“这算什么主人,只是一批强盗……”
“小丁,别口没遮拦。”
“怎么?”丁开大声道;“你想要我把这些打劫杀人的强盗说成君子?说成圣人?”
“好好,就算是强盗,”白夫人道:“你知不知道这强盗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一直不曾开腔的类大钊忽然叫道:“你不说亲眼目见的吗?”
这个人才是大傻瓜。转不过弯儿。
“不错,我是亲眼目见,但……”丁开顿了一下,找出—个理由,接道:“那是在夜暗时分,风雨如晦,那批强盗个个都蒙着面孔……”
“你没有瞧清楚?”白夫人问。
“是的。”丁开显然在隐瞒这件事。
“小丁”,你很幸运,白夫人道:“那夜的风雨帮了你很大的忙。”她言下之意,分明是说没瞧清楚最好,免掉了杀身之祸。
“不,我很倒霉,丁开说。
“这怎么说?”
“我虽然没瞧清楚那批打劫人是谁,却知道这批财物落在你白夫人之手。”
“你认为这是倒霉?”
“我本来不这么想。”丁开说:“现在却已发现,我着了你白夫人的道儿,你手下那个蜜ㄦ的姑娘,原来是故意诱我入壳。”
“你是怎么发现的?”白夫人并不否认。
“因为她一直不曾回头瞧过一眼,任由后面两个傻瓜一路跟踪而来……”
“小丁,你并不傻。”
“当然,偶尔,事实上你的灵机一直在动。”白夫人叹息道;“可惜的是你太自负,凭一股血气之勇,太相信自己。”
“是吗?”
“小丁,别太逞强,拿了五千两银子走路吧。”白夫人柔声道;“我给你银票,是洛阳鸿钱庄的,包管十足兑现。”
“白夫人。”丁开冷冷道;“别自说白话,丁某人一向不愿讨价还价。”
“难道你硬是要照单全收?”
“是的,丁某人打的就是我个主意。”
“有把握吗?”
“反正不到黄河心不死。”
“哼,现在已到黄河的岸边。”白夫人忽然冷笑一声:“应该说不见棺材不掉泪。”
“也许吧”丁开道:“只不知掉泪的是谁。”
“你”白夫人冷哼一声,接着崩簧一响,湘帘中忽然飞出七点寒星,话已说到尽头,情执已僵,该是动手时候。
这七点星破帘而出,带着丝丝锐啸,显然是用机簧发射,来势劲疾无比。
丁开眼明手快,右腕一翻一吐,涌出一股柔劲,将类大钊出七尺,自己身形一摇一晃,有如风中弱柳,竟然闪过了几枚暗器,蓦地两指一伸,钳住了正面一枝,是支风尾梭。
蓝汪汪两端如刺,看来十分霸道
“去你妈的,什么人,娼妇,”类大钊勃然大怒,振臂拍出一掌。
哗听一响,那幅湘帘掉了下来。
忽然灯光一闪而灭,内外三进,顿时一片漆黑,砰然一响,通达外面的木门业已阖上。
“放火,放火。”娄大钊怒叫:“老子放把火烧了你的狗窝……?”
他居然想到了这一记狠招。
“你吼什么?”丁开低声喝道:“她正要放火。”
一语未毕,只听四周劈劈拍拍,登时烟硝弥漫,火势熊熊而起,火焰中杂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
显然这是早有安排,设下这个陷阱。
难怪这几间草屋像是新盖,什么家具都没有,原是准备好了纵火杀人。
这条计毒极,恶极。
水火无情,任何功力深厚之人,绝难练到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娄大钊怒不可遏,双手一抡,连环拍击,想要扑灭一处火焰,穿越草壁而出,哪知掌风虎虎风助火势,烧得更猛。
“住手。”丁开大叫一声,身形一窜而起。伸手抓住屋顶一根竹椽。
此刻屋顶虽已开始着火,但因火势只能上,不会上而下,顶棚下只有深烟,不见火舌。
丁开原想拔开一片茅茨冲出屋面,那知顶棚上那些粗如碗口的竹椽竟是密密麻麻,每根之间距离不足三寸,构成一排栏栅。
从外表看来,只是几间普普通通的草屋,谁知竟是经过一番经心设计,就像一座牢笼。
丁开暗叫:“糟了!”
在他当初估计,这几间草屋中,顶多埋伏了一批頂尖好手,或者使用绝顶霸道的暗器,万没有料到白夫人比他想着的还毒,还狠,竟然挖空心思来对付他。
此刻孟贲之勇,足不沾地,怎样使力?回头下望,四周已成一片火海。
类大钊已被逼到了中央,只听他暴跳如雷,叫道:“完了,完了,老子这把胡子……”
他好像性命事小,只怕烧掉了胡子。丁开忽然心中一动。探手腰中,从皮鞘里掣出一把匕首有如摧枯拉巧。
这柄匕首是他随身携带的唯一兵刃,长仅七寸,乃是炼金钢所铸,斩铁如泥,只因平时很少用到,几乎忘了还有这件利器。
区区七寸短刃,想不到此刻却派上了大用。
他举手连挥,斩断了三根竹椽,拔开了一个洞孔,立刻回头叫道:“快,跳上来。”
火势越来越猛,类大钊被逼在中央团团乱转两颊通红,手臂已开始起泡,活像一双挂数炉中的烤鸭,闻言不及待两脚一蹬跳了起来。
烟浓如幕,他看不清楚顶棚上的部位,探手一把抓空身躯立刻下沉。
幸好,他半空一捞,抓住了丁开一条右腿。
片刻之间,两人已攀上了屋顶,举目四顾,但见一片浓烟滚滚,猛烈冲霄。
这几间草屋,原是新割下来的芦苇茅茨搭成,新草尚干透,顶棚上又因更深露重,是以烟比火多,随着夜风飘向左侧一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