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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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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不信任任何人,你……”

蓦地,不远处的墙角暗影中,传来爽朗的笑声说:“哈哈!

姑且信任老夫一次,如何?”

秋华一惊,丢下老李戒备,喝道:“请现身,让在下看看你阁下是否值得信任。”

墙角中转出一个黑影,星光下脸目难辨,但从头顶上的道士髻看来,头发仍是黑的,并不算老。穿一件老羊皮外袄,身材硕长,点着一根打狗棍,慢腾腾地举步走近,先是呵呵一笑,说:“据老夫所知道的,四海游神在江湖上行道不到三年,名气虽不如五虎三龙响亮,但论真才实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难得的是,做案从不杀害事主,与人动手伤人而不杀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你老弟如果是四海游神,老夫倒得亲眼看看杀人灭口。呵呵!看老夫是否有知人之明。”

“阁下贵姓?”秋华冷冷地问。

“呵呵!你还未承认你的身份呢。”

秋华拉下蒙面巾,冷笑道:“吴某所行所事,任性而为,从不自命什么正什么侠,也不承认不杀人,阁下信口胡诌,抬举在下亦正亦邪亦侠亦盗,愧不敢当。如果你想证实你的知人之明错误,将立可看到。”

说完,俯身伸手抓起老李。

来客呵呵一笑,摇手道:“老弟,何必意气用事破戒呢?刚才你所问的话,老朽已经听到了,依老朽看来,杀了这人同样对你找人的事有碍,何必呢?结果既然相同,老弟委实犯不着为此破戒杀人。”

“阁下听到在下的话了?”秋华阴森森地说,丢下老李,向来客踏进一步。

来客呵呵一笑,说:“老弟动了杀机,千万别胡来,老朽不碍你的事。”

“阁下贵姓?”秋华再次询问姓名。

“老朽鲜于昆。”

“哦!原来是西海怪客鲜于前辈,江湖上极为难得的正道奇人。在下眼中有你这位前辈,但假使碍了在下的事,休怪在下放肆,剑下可不知有人,也许在下艺业不如你,但在下并不畏怯。”

西海怪客呵呵一笑,说:“老弟,别谈这些好不?我这人行事有点怪毛病,喜欢就事论事,我不问你的为人如何,只知你这次大闹宜禄镇的事做得十分有道理,值得相助,你不会拒绝老朽的好意吧?”

秋华略一沉吟,问道:“前辈知不知道在下为何而来?”

“你并非存心救这些可怜的牧奴而来,只是为了找人。”

“找人是不错,但决非为了行侠。”

“真的?”

“不错,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在下来了。”

“出重赏的人是谁?”

“恕难见告。”

“如果被你找到要找的人,会不会反将人送入火坑?这件事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当然考虑过了,在下并非利令智昏的人。”

“这个我倒相信,但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知道你的钱财得来容易,散得也快,断不会为了区区千金而做下昧良心的事,因此愿诚心助你一臂之力。”

“前辈如何助法?”

“替你找想找的人,这一条路我比你熟。”

“好,在下深领盛情。”

“要找的人,我已知道大概,但只知这人姓景,大名你还没见告呢。”

“今晚在下尚有事待办,请前辈在破晓时分,于昭仁寺见面,届时在下当坦诚相告。”

“好,破晓时分在昭仁寺碰头,不见不散。”

“这位监工老李……”

“交给老朽处理,给他吃一颗千日醉酒丸子,保证他昏睡十来天,你便可以安心不破杀戒了。”

秋华抱拳行礼,笑道:“那么,有劳前辈了,晚辈告辞,破晓时分再见。”

“老弟,何前倨而后恭那?呵呵!你办你的事,这里交给我啦!”

秋华长揖而退,说声“再见”,身形一闪,便隐入暗影中。

西海怪客解了老李的绑,将一颗酒丸纳入老李的口中,向秋华隐没处笑道:“小伙子,你跑得了?”

但见他身形一闪,蓦尔失踪。

秋华用全速赶回藏马处,牵出坐骑扑奔辛大爷的庄院,距庄院三里地,藏好坐骑,戴上蒙面巾,向庄院接近,藉草木掩身摸近了庄西。

他身后,西海怪客像是个无形质的幽灵,在二十余丈后紧跟不舍,飘忽间儿如鬼魅幻形。

庄院建在废浅水城的废墟上,占地极广,四周设有防狼的木栅,里面建了四五十栋房屋。辛大爷所住的主宅是九进楼房。

屋大人少,晚间各处张灯,仍然显得阴森森地,似乎里面鬼影憧憧,到处藏匿有不祥的阴影。辛大爷以牧奴的血肉起家,每一寸土石都沾有牧奴的血汗,十余年来,牧场的荒野中,不知埋葬了多少苦命的冤魂,而他的牧场却欣欣向荣,耕地和牲口逐渐扩大、增加,但他却不知满足,欲望永无止境。

接近外栅,秋华一跃而入。

三更未的更柝声,从庄中传出。蓦地,西北角隐隐传来凄厉的胡哨声。

“当”警锣一响。

庄中人声隐隐,不久蹄声大起,三十余匹健马驰出四庄门,狂风似的奔向西北角。

“警讯传到了,来得恰是时候。”他喃喃自语。

他先前闹事处的槽仓将警讯传出,这儿去了三十余名高手驰援,实力大减,他减少了不少顾忌。

各处暗影中皆有警哨,他不能大意,表面上平静,暗中危机四伏。辛大爷对庄中的警卫控制得十分严密,庄中逐渐平静。

似乎没发生其他事故,显得安谧平静,警哨们各就定位,严加戒备。

人地生疏,秋华必须找入拷问消息,悄然接近小巷口一名藏在墙旁的警哨。

警哨抱着单刀,贴在墙壁上,任何方向接近,皆难逃监视之下。

秋华远远地看清了警哨的位置,略一思索,便溜至小巷中,大踏步向警哨走去,老远便故意放低声音问:“谁负责这儿的?”

警哨转身注视,本能地说:“是我,周宗,你是……”

“头儿来了么?”秋华信口问,一面急步走近。

“你问谁?咦!你……”

秋华已一鞭抽出,“唰”一声便卷住了周宗的脖子猛地一带,“当”一声刀响,警哨的单刀堕地,叫不出声音,向秋华急撞而来。

秋华一把接住,将人按在墙根下,解开长鞭改用手控制咽喉,低声问:“小声回答,不然宰了你,知道么?”

“你……”

“华山老人的三个门人住在何处?”

“在……在场主的宅中。”

“在哪一栋?”

“第二进西跨院客房中。”

秋华一掌将周宗劈昏,塞在檐下的衍梁上,迳奔正宅。

二进院的西厢房甚多,廊下挂有两盏气死风灯,很讨厌。他先看清廊侧的形势,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四周似乎没有人,便沿廊下向前逐房探视。

一排客房共有八间,很容易分辨,上了扣的自然没住人,一摸便知。

摸至第五间,门外没上扣,伸手徐推,门后己上了闩。他大胆地叩了三下,干脆叫门而入。

里面的人相当警觉,问道:“什么人?”

“在下周宗,奉大爷之命,前来知会一声。”

门内亮了灯,有人起床穿衣,脚步声近门后,微怒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你是周宗?你他妈的简直昏了头,客人已经不在,你奉命前来报什么……咦!你……”

房门刚拉开一半,秋华已经抢入,冷电四射的剑尖点在房内人的胸口上,低喝道:“要死你就叫唤好了,要活就闭上嘴。”

房内人是一个壮汉,只穿了亵衣裤,披着羔皮袄,灯光下脸色苍白,张开双手吓得愣住了。

秋华掩上房门,低喝道:“客人已经不在,到何处去了?”

“你……你是……”

“呸!太爷在问你,不是你问我。”

“这……”

“华山老人的三个门人到何处去了?”

“我……”

“唰”一声啸风怪响刺耳,剑芒一闪,壮汉的羔皮外袄应剑破裂坠地,冷冰冰的剑尖重新贴在壮汉的咽喉上。

“你不想活了?”秋华沉叱。

“我……我想……想活。”壮汉战抖着说。

“他们目下在何处?”

“在……在地牢。”

“地牢?”

“是的,大爷命人在茶水中下了蒙汗药,将他们弄翻,送至地牢囚禁,要先放出他们走了的消息,如无动静,再杀人灭口。”

“地牢在何处?”

“我……我只知在……在五进院的地……地底下,但从……

从没去过,只有大爷的几个亲信,才……才能在那儿走动。”

“带我去看看。”

“大爷,那……那是……不可能的,地牢秘口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设有机关埋伏,谁走近谁死……”

“真的?”

“小的发誓,如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秋华沉吟半刻,接着冷笑一声问:“辛姑娘的香闺在何处?”

“在……在第六进院的楼上。”

秋华突然一掌劈出,壮汉应掌便倒。他将人放回床上,熄了灯出房,掩上门冷冷笑道:“抓住辛丫头便有办法了。”

退回廊口,他吃了一惊,一名警哨直挺挺地躺在壁角下,声息全无。他俯身检视,发觉这人被点了昏穴。

“咦!今晚不止我一个人来哩!”他自语。

他觉得制住警哨的太过大意,制了人为何不藏好?便弄开一扇厢房,将昏了的警哨塞入门内,利用壁根的阴影,绕出六进院的西端,从一座偏屋破窗而入。自从进入庄院,他始终不敢从屋面走,以免暴露行藏,屋顶活动方便,但却容易被人发现。

槽仓有警,庄中已派人前往支援,本宅中外弛内张,看外表声息全无,暗中所有的人已经全部惊醒了,大部份的人已早作戒备,紧张地等候变化,如临大敌。

辛姑娘的香闺在二楼,有六名侍女侍候她。已经是四更初时分,如在平时,她也许仍在沉睡未醒,但警讯已令她警起,心中极为不安,不知在槽仓闹事的人,会不会到庄中生事。

她一身劲装,和衣倚坐在火盆旁沉思。两名侍女张罗茶水,整个花厅中只有她们三个女人。

一名侍女奉上一杯参汤,笑道:“小姐,已经四更天了,小姐不是说过,四更天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间么?槽仓远在八九里外,来人既然在那儿闹事,不会再来庄中捣乱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辛姑娘就侍女手上喝下参汤,伸了个懒腰说:“多年来庄中没有人前来闹事,突然出了乱子,倒很新鲜呢!但也委实令人心中紧张。看样子,今晚可能平安无事了,小娥,你去告诉楼

下的两位师父,要他们回去安歇,不必……咦!”

她倏然站起,本能地抓住了放在膝前的长剑。

楼下,“砰”一声响,似乎有物倒地。

“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向小娥说。

小娥站在梯口,向下叫:“沈师父,怎么啦?”

楼下灯火已熄,秋华将一名师父抵在壁角,手叉住对方的咽喉,附耳低喝道:“回答,不许捣鬼,不然死无赦。”

保镖师父的眼珠往外暴,舌头拖出口外,好半天才缓过气喘息着叫:“是小娥姑娘么?没有事,朱师父碰倒了长明灯。”

“小姐要你们回去安歇。”小娥叫。

“小的遵命。”保镖师父服帖地答。

秋华一掌将保镖师父劈昏,疾趋梯口。

“沈师父,快将灯点上。”小娥在上面叫。

秋华像头狸猫,无声无息的窜上。梯口的小娥刚转身入内。

秋华到了,伸手一勾,便勾住了小娥的脖子向外带,捉小鸡似的提出楼门外。

辛姑娘先前听清了沈师父和小娥的说话,以为没事,放下剑重新坐下,低头伸指轻抚被炭火烤热的裤管,未留意厅口的事。

她听到身后有人轻咳一声,毫未在意地说:“小娥,到房中叫小梅出来,撤走火盆,我要安歇了。喏,把剑先放回房中。”

她信手将剑向后递,却听到十分耳熟的声音在身后说:“别忙,你也许还用得着。”

她大吃一惊,反应甚快,突然向前一跃,跃过火盆,猛地旋身拔剑挥出,身手相当矫捷。

剑虹一闪,“铮”一声暴响,她感到右臂发麻,虎口酸疼难当,剑脱手而飞,“当”一声大震,跌在两丈外的壁角下。

“哎呀!你……”她骇然叫。

秋华隔火盆而立,手中的长剑冷电四射,剑尖点在她的胸口,隔着衣裘,她似乎仍可感到从剑尖上传来的冷流,彻骨奇寒,直迫内腑。

秋华拉下蒙面巾,笑道:“叫房中的小梅出来,不许声张,不然彼此不便。”

房门恰在这时打开,侍女小梅的身影刚出现,秋华的左手一扬,一颗打穴珠已击中小梅的胸前玄玑穴,“哎”一声轻叫,砰然倒地。

“只有咱们两人了,大概你肯安静的商量了。”他向辛姑娘怪声怪气的说。

辛姑娘惊得粉脸变色,但仍然顽强地说:“庄中高手如云,你来得去不得,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辛姑娘,你看清你自己的处境了么?”

“本姑娘不怕任何威胁,你占不了多少优势,庄中的师父们不会让你来去自如的,你的处境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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