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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南茫然若失:“我确实一直在找寻着这样的人啊……”
却在蓦然回首的时候,孤帆远影。那时候,隐隐约约明白了:风烟境里人,轮回世间客,来去均难测,聚散只一梦。
次日清晨,莫氏兄妹、胜南、云烟正式与殷柔作别,莫氏兄妹与胜南顺流去李戬寨暂住以去建康,而云烟的方向是京口。殷柔担心她一人路上有事,特地送了她几个“保镖”。临走的时候,胜南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不知怎地,那一刹那,看见云烟也回了回头,冲他嫣然一笑,他很自然地也回报以一笑。
云烟的那一层神秘感,并没有因为距离远而消失,像清晨的山气,缭绕盘旋在半山腰,那样的飘渺不定。也许,是萍水相逢,也许,还有见面的时候吧。任何人,在自己的生命里,都是来了,又去了,而玉泽,一会儿就一年……
胜南,忽然间不再那么感伤,生命,不就是这样,蹊跷得你怎么也料不到、看不清?离开了一些,自然要见到另外的一些,眼前的,是自己熟悉的江湖——
李戬得到消息,已在门口张望良久了,见到胜南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大喜之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身上又拍又打:“天啊!真的是你!你怎么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快一个月啦!对了,你怎么失踪的?”
李戬听着胜南叙述,听得连嘴也合不拢,直到听完了,大呼惊奇:“你们!去了幽凌山庄?对了,那个叫云烟的美人呢?我想见一见啊!”
胜南笑而不答:“对了,建康那边的情形怎样?”
李戬黯然:“你到清闲,享受一番奇遇,大家可就惨了,你失踪第二天,盟主发着高烧,冒雨去找你,李香主差点摔到水里去,盟主也差点发烧烧坏了。”
胜南惊而站起:“他们……可有事吗?!”
李戬道:“这些都没什么大碍,大伙儿去秦府里劫狱,听说是劫成了,只不过错了人,大家都很失望。”
莫非插口:“小秦淮好重义气!”
李戬道:“那当然,胜南兄,我已经飞鸽传书去了建康,他们一定早就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不再担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非坐在他身边,听这一连串的笑声经久不息,根本不像一个人能发出来的,直冒冷汗,拍拍李戬的肩:“老兄,你,你怎么笑都笑得这么厉害啊……”
李戬愣了一下,随即继续把剩下的那一点笑完了:“你回来了就好,你回来了就好!来,上酒!吃饭!各位,吃饭!”
第三日,依旧漂泊。
剪江而渡,还能嗅到从前的一丝兵荒马乱。
上岸之后,跑了一段路,恰好看见一间竹寨,胜南闻见酒香味,立即拉了莫非莫如一起去,忙不迭地要酒喝,3人肚子都很饿,点了好多好多菜,但小二一直摇头:“没有,没有你们要吃的菜啊……”
“那就随便上些你们有的菜吧!”莫非等不及。
小二哦了一声:“几位可有忌口?”
“没有,我和哥哥都什么都吃。”莫如一笑。莫非忙道:“哦,不要上有蘑菇的菜。”
胜南一怔,抬起头来,有些无措地看了莫非一眼。待那店小二走了,方问莫非:“你,你怎么知道?”
莫非一笑:“在殷柔的山寨里,天天夜夜都有那道菜,可是什么时候见你林阡吃过?每次殷柔逼迫钱雪雁吃的时候,我都见你面露嫌恶之色。可见你的确是有忌口的食物啊……你在殷柔的面前,掩饰的实在太辛苦。”
胜南叹服道:“你若是金朝派来的奸细,只怕我此刻,已经九死一生了。”
“你吃了蘑菇,会怎么样吗?”莫如奇道。莫非忙轻咳一声,眼睛往旁边瞄了瞄,莫如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没有追问下去。
“终于要去建康了,希望我师父知道我爹是谁,好了却我的一桩心愿。”莫非叹气。
“你爹,西海龙说的比较含糊。比武的时候喜欢和别人交谈,对自己很自信,这特点,不止一个人会有,实在不是特点。”胜南说。
“其实,我师父一定是认得我爹的,不然,不可能没有原因地千里迢迢从建康去莫家村收我为徒、传我武艺。”莫非推测。
寨中原本还有一些人,一直在论江湖事,原本声音不算大,却在忽然间,送到胜南耳边两个熟悉的字眼:“吴越”!
胜南有些惊疑,凝神侧听,果真是吴越无疑,他许久没有这位结拜大哥的消息了,在自己失踪江湖之前,次次去红袄寨的分舵打听他的音讯,都无果,可是,听到无聊酒客议事,通常都不会是好事,他不想听下面的话,听到他就后悔,他无论如何都不信——
“这对恩爱小夫妻是兄妹两个啊!其实他们两个早就知道!可是一直不相信,硬要去天山和山东取证,直到吴臻和吴珍都把玉佩拿出来,石磊当场就晕过去了!你说可怜不可怜?!”“可怜啊!好像那石磊都有孩子了!”“不会吧!兄妹两个!乱人伦,反纲常!?”这帮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胜南只觉头痛欲裂:“不,不,这不可能!”
莫非握住胜南冰冷的手:“在为吴少侠担心么?”但安慰的话还没出口,自己的手也变得冰冷一片:“那玉佩也太奇怪,中间好像是一只野鹤,当年那个男人就把这玉佩给了吴臻吴珍一人一个,唉,造孽啊!你说两个人怎么就遇见的呢?!”
莫非松开胜南的手,转头看莫如,莫如正诧异地望着他,莫非摸出他身上的玉佩来,中间透明莹亮的不是只野鹤是什么!?
莫非如遭五雷轰顶,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复杂心情。
胜南缓过神来,蓦地看见莫非手中的玉佩,控制不住啊一声微呼,忆及当时北海龙问莫非:“你娘是凌幽、吴臻还是李素云?”对,对啊,他们显然是被同一个男人骗了!
莫非松开手来:“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罢要起身问那帮人。胜南一把拉住他:“不要冲动!他们的话音里,根本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莫非由茫然转为黯然:“一切都怪这个男人,是他害了我娘,害了幽凌山庄,害了我,他是谁!我一定要找到他!”
胜南拍拍他的肩:“也是他,害了吴阿姨,害了新屿和石磊……”心中悲伤:这样一来,他和新屿其实是兄弟二人?怪不得有些眼熟,可是,新屿和石磊,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大家的身世,一样的飘零。
何故怜断雁?自身亦孤鸿。
那条通往建康的路上,看见冬季天上最后一只落单的大雁。
第七十七章 一生求此
建康城南郊,一大群兵卒押送囚犯缓缓而行。
天阴雨湿路滑。
这一群囚犯之中,有个人虽着囚衣,眼中充满冷傲。他不是那个朱子墨又是谁?
此刻,他眼观四方,群山在远处若隐若现,近处是个狭隘的过山道,岩穴之间稀稀疏疏排列些小树,在风中摇晃。
忽然之间脑后疾风,朱子墨想也未想,往前一跃,但前面兵卒拾起长戟直刺朱子墨,朱子墨手无法动弹,立即抬脚踢他,再转过身去时,后面兵卒的长矛已刺入他的身体。一时间囚犯们大呼小叫,往四处逃散,但不过多远,被兵卒们接二连三地搠倒。
最后,只剩下朱子墨一个,伤痕累累地站着。
“他们都是无辜,为何要置于死地?!”
兵卒冷道:“你以为真的送你们去临安?丞相还没那个闲工夫!”“送你们做深山老鬼也不错!”
朱子墨冷笑:“牛首山,当年抗金的地方,现在,却,哈哈哈哈……”
背后一杆枪上来,朱子墨只觉一阵剧痛,终于倒下,倒在这血色的夜。
醒来的时候,天上只有稀落的几颗星,星星下面是一团火光,火苗烧得很旺,火堆旁的那个人,一直往火堆里添木材。
朱子墨支持着坐起来,小声道:“你,你,你是……”
那人道:“在下叫赵光复。”“赵光复?”
“就是广陵隐。”
朱子墨哦了一声:“广陵隐?哦,你就是广陵隐?你的文章写得很好!”
赵光复一笑:“那又怎样?尊师现在安好吗?”
朱子墨即刻黯然:“不很好。师父近来讲学受阻,身体方面也出了些问题,当真是贫寒得紧,他还坚持着到处办学,可是韩侂胄他,做得未免太过分!朝廷,只会生一些没必要的事端,为了一己私利,何尝为天下苍生考虑过?当年齐心协力抵抗外敌的地方,如今,却在自相残杀……”
赵光复道:“我现在也是钦犯之一,所幸在建康城里被高手救了,那高手指引我到这里来,也是他救了你,他叫独孤清绝,在平江的慕容山庄,你如果要报恩便可以去找他,世道凶险,你不要去临安。”
“那阁下?”
赵光复叹了口气:“我要报仇。我要用我的头脑,杀了韩侂胄。”
朱子墨一愣,轻声自语:“你可以用头脑,我也可以用刀剑……”
清晨,路上没有几个人,独孤从南郊向北,策马奔驰,风将风景掩埋,路把路线模糊。
瓦肆参差之中,掺杂着田园的宁静感觉,只是这些树木早已经失去绿色,光秃。
独孤突然下马,在河边的一株柳树旁站着,忽然间一阵难受:“玉儿,十年了……”
突然间迎面溜过来一大群人,看装束是布衣百姓,他们飞快地跑来,独孤心中顿生不祥之感,即刻将手从树干上移开,刚刚开始警觉,忽地侧面发过一根细针,独孤眼疾手快,举起残情剑一挡,针顺剑刃滑落在地,这时第二根针已然发至,同时脑后生风,竟是个围攻的阵式,清绝低头让过背后兵器,残情剑一道剑光荡过,细针方向转反,朝对方射去,对方一中即倒,见血封喉。
“百姓”们纷纷拔出刀剑,将独孤围在之中。
独孤冷冷道:“你们真想得出来!就没想过,真正的高手,是无须戒备的么?”
“百姓”当中的是个蒙面女子,显然她是发话者:“没办法,主公要你的项上人头,在下只好不择手段!”说罢一剑刺来,又狠又辣。
独孤残情剑抬起,“残情无影”,虚实齐并一同袭去,那蒙面女人武功高于平常,却也是勉勉强强接了过去。独孤的剑招残破,各种各样的漏洞竟紧密相连,变得天衣无缝,教谁都难以攻破!
蒙面女子被他逼退,再进一剑,独孤又一剑“残阳夕照”,急速过去,甚至比夕照更夺目,更辉煌,剑气凌人,那蒙面女子连退数步,手下们立即迎上来围攻,只可惜,他们在独孤眼中太微不足道了,一道剑气,这些人悉数倒下,但独孤刚刚收剑回来,一枚金针又当胸飞来,快如闪电,独孤无处退让,硬生生接住针头,细看那针尾发黑,若错接一毫,会立刻丧命。
独孤冷道:“你们真不会用火毒,真正的火毒,哪里是这么配的?”
那蒙面女子一惊,见他未倒下,也抛下一句:“你很厉害!主公低估了!”她飞快地抽出一只铁盒,一刹那,万针齐发,独孤举剑横档,万针向四处飞撒,但是一眨眼,那女子已然不见。
这时候路上还未有行人,天刚蒙蒙亮。
轻风拂过,独孤撤剑回到腰间,突地向西追去。
那逃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独孤转了个弯……奇怪……怎么又没了?
转进一个深巷里,前面才传来那阵脚步。
遂惊望,不远处是一个一身白衣、戴斗笠的男子。
说来也怪,那男子转了个弯,忽然又不见了。独孤不免奇怪,运起他独孤轻诀再追,才又重新找到那男子轨迹,其后那男子时快时慢,独孤轻功虽高,也是勉强跟随,这男子像故意将他越绕越远,他轻功好是卓绝,宇文白、凤箫吟、厉风行也不是对手!
得遇对手,乃人生一幸事也!独孤被激起战念,他独孤,这一辈子,都在求这一件事,斗,和人斗,也和天命斗。
略带快意地挡在那男子前面,这场赛跑,到最后他独孤没输给这陌生人。
男子冷笑:“阁下跟了在下一个时辰,究竟有什么目的?”
独孤一笑:“在下,只是想求一个对手!”
“那你到试试看!”他的口气,不比独孤谦逊。
独孤绕出深巷,面前群松丰茂,没有人的影子,只有从叶间透过的几缕阳光而已。
后面突然有一阵奇怪的声响,虽然很轻,独孤还是能够辨识,闪身让开,左手接下那暗器,竟是一枚再小不过的松针,蓦地当胸又一阵火热。好快的剑!独孤往后便仰:“不过这种偷袭算不了什么!”独孤残情剑出手,剑尖与那剑一碰,立刻被弹回来,独孤后退数步,站稳了,惊讶地看着这不明人物。
看不见脸,可是,发如墨,身形标致。直觉,他的年纪,不会比自己大多少。
那男子冷道:“还没几个人接我一招不死!”
独孤哼了一声:“你当你是谁?一招毙命?怕只怕只有我独孤清绝才有这本事!”
男子似乎一怔:“好狂的小子,你就是那个,戏弄石暗沙向一的神秘人?轻功果然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