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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尧趁势笑道:“王爷不必取笑,我是因为有一件大事,事前惟恐有惊王驾,所以未曾禀明,特来请罪,老实说我们是一夜未睡,方才从城外回来咧。”
雍王不由一怔,失惊道:“什么大事?难道二哥和我们这位新二嫂,昨夜竟双双到城外去了一趟不成?是不是有什么江湖人物寻仇指名叫阵?你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竟自轻身涉险,这却真非所宜咧。”
羹尧忙道:“我所以一清早就来请罪,便也为了此事。”
说着便将经过匆匆一说,雍王听罢,不由猛一拍案道:“这八阿哥固然目无法纪,便十四阿哥仗着掌管神机营未奉圣命,即便擅自调动火器营,也就胆大妄为已极,要如果容他俩这等放肆,那还了得?”
接着又道:“二哥只管放心,此事我决据实奏闻,即使你也参与其事,那是因为他们派人邀约并非我们上门找他,其曲并不在我,这样下去,此风却不可长咧。”
羹尧不由躬身道:“王爷暂请息怒,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羹尧决非因为自身也担着干系,实在为了此事如果据实奏闻,不但八王爷和十四王爷必获重谴,如果再向各方诛求,便王爷也难免挂误,只便宜其他诸王而已,倘再因此而复立废太子,那就更犯不着了,还请三思才好。”
接着又道:“羹尧昨晚所以不便先行禀明,便是因为恐累王爷生气,惊动皇上,圣怒不测,如今幸托王爷洪福,秦岭丑类大半就歼,十四王爷奸谋也未得逞,只徒见其心劳日拙而已,如以事实而论,这吃亏的还是八王爷,却不是我们咧。”
雍王闻言,沉吟半晌,颜色稍霁道:“二哥说话虽然极其有理,但这两人却决不可恕,尤其是十四阿哥,我方才饶了他,便又生这等毒计,你须知如果他那一阵火枪当场将二哥和云氏父子等人伤了,不但无从叫屈,他便一定要以我不能约束门下具奏请旨降罪咧。”
羹尧忙又躬身道:“羹尧该死,竟事前见不及此,几乎有累王爷,虽然侥幸未被奸谋所中,也就险极,还请王爷从严惩处。”
说着便待跪下,雍王连忙拦着笑道:“二哥,你又来了,我不过为你着急而已,焉有嗔怪之理。”
接着又笑道:“我们且不说这个,那鱼翠娘既有这好功夫又与新二嫂系出同门,二哥为何却不为我罗致,反被十四阿哥邀去,你这却该罚咧。”
羹尧忙道:“此事委实是羹尧措置乖方,自有应得之罪,王爷却如此宽宥,却更令我汗颜无地了。至于那鱼家父女,羹尧初意也想一并罗致,但据各方所得消息,他父女不但倔强异常,也实有不臣之心,诚恐一旦引入府中,反多隐忧,所以才听那十四王爷邀去,却非未能尽力咧。”
雍王失惊道:“真有此事吗?如果他父女真的居心叵测那便实在可虑咧,这话是谁说的,靠得住吗?”
羹尧道:“承蒙王爷一再恩遇,羹尧焉敢以妄语上陈,便他师妹也是这等说法,更力主慎重,这能假吗?”
雍王猛然一怔道:“这话竟是云小姐说的吗?那二哥还须妥为防范才好,虽然她已被十四王爷邀去,即使出事,也与我们无关,但在辇毂之下,却决不容这些不逞之徒有惊圣驾咧。”
羹尧乘机又道:“王爷放心,此事我已严加防范,并着十四王爷府诸人随时具报,只要形色稍异,自当设法弭患于无形。”
接着又道:“便那南来诸人王爷也只可羁縻而已,却千万不可便加信任咧。”
雍王不由又微讶道:“难道他们也有什么形迹吗?”
羹尧把头向室外一望笑道:“王爷的明见,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形迹可疑之处,但是这些人大都全是前明遗老顽民,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这却不可不防咧!”
雍王点头,一面大笑道:“原来你还是这个意思,我还当他们也有什么形迹落在二哥眼中,老实说,我们之所以把这些人招致来,也便是为了羁縻而已,却决不会便信任不疑,遂以重任相加咧。”
说着又笑道:“二哥算无遗策瞒着我也还罢了,怎么连云老山主父子和那胡老夫子,事前也只字未露,难道也出二哥所使吗?”
羹尧忙又道:“羹尧焉敢如此狂悖,那实在是因为八王府不过秦岭几个淫贼,与其有累王爷生气,不如等事过再为陈明,却实在没有料到其中竟有能手,那怪物程子云又来上那么一手,还真几乎误事,这以后却不敢再为擅专了。”
雍王笑道:“我不过顺便提上一提而已,既是二哥之意,那便无异我的意思,不必再说了。”
说着,便索性命人请来胡震和云家父子,商讨应付善后之策不提。在另一方面,那鱼翠娘别了众人之后,便随了沙老回回,绕了几条胡同,直向羹尧居所附近那家羊肉馆而来,只因为时过早,那小羊肉馆尚未开门,沙老回回敲开门进去,穿过店堂,又从灶间绕了出去,便见一个小小四合院子,院子里一株大槐树尚未发芽,枝干所及,却占了半边院子,南屋西窗残灯兀自未灭,翠娘不由笑道:“老前辈又来了远客吗?要不然这客屋里却不会点着灯咧。”
沙老回回不由寿眉微耸道:“这屋子里面,倒确实是位远客,只是你这妮子却最好避忌一点,否则便令我这老朽为难咧。”
翠娘不由微讶道:“那到底是谁咧?既在老前辈这里一定是自己人,为什么却要我回避,这是什么道理?”
沙老回回微笑不答,正说着,忽听北屋西间有人娇笑道:“你这丫头,只管逞能,知道已经闯下了大祸吗?”
翠娘一看,却是沙老回回记名徒弟马小香,人已从北屋走出来,忙也笑道:“你别胡说,我几时逞能来,哪里会闯下什么大祸?”
正说着,忽见小香一使眼色,嘴向东间一唠,又悄声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老将军为了这个已经动了真怒,你却须小心一二才好,要不然,那可是乱子。”
一言甫毕,猛又听鱼老在北屋东间一声咳嗽,接着大喝道:“你这丫头,平日我对你如何告诫还记得吗?为什么又到处逞能出手伤人,如果不是你沙老伯父跟在后面,相机将人救来,却教我拿什么脸去见天山派诸位老友。”
说着,只见鱼老敞披着外衣,一脸怒容,也从北屋中走了出来,翠娘这才明白,那南屋西间一定是闻道玄的侄儿闻天声已被沙老回回救来,连忙一转身跪下道:“你老人家不必生气,女儿已经知罪,不过此次并非女儿逞能,实在是那位道爷逼出来的,至于他叔父闻道玄中途拦劫的事,更是你老人家亲目所睹,这其实却怪不得女儿咧。”
鱼老闻言,又怒道:“你这丫头还敢狡辩,如论江湖规矩,双方既经动手,刀枪无眼,轻则带伤,重则丧命,这原不能怪你,但我与天山一派,原无嫌隙可言,你那二位恩师又全和丁真人是方外之交,他虽受人愚弄,向你寻仇,也该为我和你两位恩师稍留余地才是,为什么竟将人家膝盖踢碎,害他成了残疾,这也是我和你两位恩师的教导吗?”
翠娘跪在地下,闻言又道:“当闻道爷去的时候,女儿原也曾提及双方师门渊源,无如他非动手不可,女儿迭遇险招,如非仗着这口切金断玉的宝剑,早已先丧在那一透山掌之下,却又到哪里叫冤去?你老人家一定非处置我不可,女儿决不敢再辩,累你老人家生气,不过沙老伯父既然将人救回,一定暗中看得明白,我只求他老人家说一声公道话,便死而无怨。”
说着只听沙老回回大笑道:“鱼老将军,你别只管责备我这侄女儿,我这老回回向无偏私,和你是老友,便那丁老道昔年也是忘形之交,这事如论是非曲直,却不能全怪翠儿,那小道士压根儿没有把事搞清楚,只听他叔父一面之辞,便来找场已属非是,又受那余媚珠蛊惑,妄想一掌将翠娘击毙,好在人前显耀,更非出家人本色,老实说,我如非看在他师父份上,还懒得出手,真想让他再在那鞑王面前丢个大人才是意思,你这么一来,却未免有失公平咧。”
接着又大笑道:“你如怕那小道士因此便成残废,我倒有主意,那位神医云龙三现周老二不也在此地吗?这祸既是翠娘闯的,只须着她去求上一求,如果周老二肯动一动手,我包管那条腿瘸不了,让他好好的回北天山去,也就算完,至于你怕那老道士不依,那全有我,老实说,好使好,他如仗着他那一套拂尘剑,打算护犊欺人,便我也不会答应咧。”
说着,看着翠娘又向南屋西间一呶嘴,翠娘跪在地下,却摇头不语,那马小香在旁却蓦然一睁凤目冷笑一声道:“鱼叔父、姑父,论理有你两位老人家在场,可没有我说的话,不过一碗水要向平处放,这事既然不怪翠娘姐姐,你们两位老人家又何必多所责备?老实说,我们是为了顾全双方的交情,并不是便怕了天山派,丁真人功夫再好,他老人家能不说理,便由着门下弟子在外面胡闹吗?”
沙老回回正笑说:“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成话,我这姑父把你宠惯了也只罢了,为什么连你鱼叔父也排揎起来,这还有半点规矩吗?”
忽听那闻天声在南屋西房高叫道:“鱼老将军,你不必责备令嫒,昨夜之事,原本是我一时孟浪,决不敢把过错推在她头上,便回到北天山,我对恩师也是实话实说,我这人向来做事决无隐讳,既承沙叔父将我救回,免我再在鞑王面前丢人,已属感恩非浅,这条腿残废与否,那是咎由自取,也与令嫒无涉,二位放心便了。”
沙老回回闻言略一沉吟,连忙走向窗前大笑道:“你这小道士说话倒痛快,这也不枉我老头子将你背了回来,你别以为我和鱼老头这番话是为了怕得罪你们天山一派,打算借此解开这个扣儿,我们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两个老头儿所以这样曲全,完全是为了双方义气,不能为你一人坏了,既如此说,你这条腿包在我身上,让你复原,不过以后做事,还须先把是非曲直弄明白了才好!”
接着,鱼老也隔窗笑道:“果然天山门下弟子,名不虚传,只你能说出这几句话来,便足证不错,不过你那令叔却绝非你这样人物,以后还须仔细才是。”
接着又向翠娘道:“你这丫头还倔强什么?你听见人家闻道爷的话吗?还不快快与我赔罪,真要讨打吗?”
翠娘才隔着窗儿道:“闻道爷,你别见罪,前晚是我多多冒犯了,既承宽宥,我必面请周叔代将尊腿治好,还请恕我失手误伤贵体。”
闻天声闻言,忙也在室中笑道:“鱼小姐不必如此,我在那鞑王府中不早就当场说过,那只怨我学艺不精对你决无怨尤吗?何况已承慨允代求周大侠医治咧,你再如此说,那便真当我也是和秦岭诸人一样了。”
小香不由一扯翠娘笑道:“我真想不到闻道爷这等光明磊落,如今既已把话说明,你也去歇一会吧。”
翠娘闻言又谢过沙老回回和父亲,径向小香所居北屋西间而去,小香方在也打算回到屋子里面去,忽见两人身后还有一个半大孩子,不由诧异道:“这小厮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声不响跟在后面,倒吓了我一大跳。”
那费虎闻言连忙跪了下来哭道:“您是香姑姑吗?我说起来,还是您的侄儿咧。”
说罢正待哭诉身世,沙老回回忙道:“你这孩子认错人咧,现在忙什么,有话不妨少时再说,这里却不是叙家常的地方咧。”
说着又向小香道:“他也是我们族中旧人之子,自遭兵燹之后,流离失所,致被匪人收去,天幸遇着我带了回来,你可暂时替他安排一个住的地方,权且在此食宿,将来再由我设法,他的身世却不必多问。”
说着,便和鱼老径往北屋东间,将夜间比斗经过说了,原来鱼老和沙老回回,原系旧交,翠娘也和小香素有认识,因为这小羊肉馆就在年宅附近,便于和中凤以及南来诸侠往还,便寄居在此,那老回回秃顶神鹰沙元亮自与羹尧过手之后,竟真成了忘年之交,中凤于归的那一天,他虽不愿与达官显宦见面,未往申贺。
但因闻得秦岭诸人要来寻事,却和鱼老父女,连同自己内侄女马小香,暗中在年宅附近守望了好几夜,秦岭群贼虽然派有人来窥探,打算暗算,一连几次全被四人给挡了回去,那翠娘前往十四王府践约,江南诸侠因恐群贼寻事暗算,又均无法出面相助,所以才由沙老回回暗中随着,却不料才到十四王府,便见两条黑影,从府中纵出,不但身法极快,而且连夜行衣靠全没有穿,其中一人还似女的,心知有异,连忙追踪下去,才过三五家民房便见从东南方向又来了一条黑影,三人略一会合,先见两条黑影仍向前面窜去,那来的一条黑影却迎面窜来,看那身法却又是一个女人,老回回不由更加奇怪,忙向民房上伏下,让过来人转跟在后面,那女人却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