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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笑道:“周兄既想畅言无忌,便只有你那寓所了,那只须命她改舆为车,再由周再兴权充御者不也就行了吗?”
周浔道:“这是他小夫妇的事,老弟无须借箸代筹得,我们且一同到老回回那里去走一遭如何?”
说着,便携了了因大师和白泰官一同出宅,向那小羊肉馆而去,羹尧送罢各人也回到后园楼上,将送别之事,匆匆一说,中凤抿嘴一笑道:“这一来活该那女易牙又得大显身手咧,我正好也趁此叨回口福,只鱼师姐此一去不知何日重逢,我们入川又必须三年之后才能回来,却未免令人惆怅咧。”
羹尧想起昨夜所谈,自不免有些讪讪的,略说各方情形之后,便听周再兴来报,周浔已将鱼家父女约好决定明日饯行,并命由周再兴御车前往。当日又由羹尧禀明年夫人,托言同年邀宴不得不往,年夫人立即答应。第二天,羹尧因宿在正室处,一清早起来,梳洗已毕略用早点,便偕同中凤出宅分别登舆乘马,心意必往周路二人寓所无疑,谁知一问,那周再兴却笑嘻嘻的道:“远哩,您先别问,只等一到那地方包你高兴。”
接着又道:“为了这个沙老前辈和他那徒弟,昨晚便出城咧。”
说着扬鞭御车疾行,羹尧策马跟在后面,一同出了西直门,在郊外又走了老远一段路,只见一带松楸老树,围绕着一座大宅子,两扇朱红漆大门却关着,门前站着一人,正是那化名王胖子的何松林,一见面便迎着笑道:“年师弟和周师弟全来了,那车中一定是云师妹,此宅原是一位京官别墅,现由周师伯借用,他老人家和各位尊长全在后园,可从东侧绕过去,连车马一齐进入第三座边门便有人接待。”
羹尧连忙拱手相谢,中凤也攀帘笑道:“大师兄好久没见,请恕我无状,不下车给您叩头咧。”
何松林大笑道:“您两位大喜,我还没给道贺咧,要叩头,停一会双双的吧!”
中凤不由羞得把头缩了进去,周再兴笑着一驱那车,径向东边绕了过去,一面大笑不已,羹尧也策马转了过去,从树林中看去,那座宅子,竟有五七进房屋,第三个边门已在最后,才到门前,便见罗翼罗轸在门前迎着,一个先将骡车控住,一个接过缰绳,含笑道:“二位师兄和云师姐,尽管先请进去,这马车交给我便了。”
羹尧方道:“不敢有劳二位。”周再兴忙将长鞭向车上一插,纵身跳下车辕大笑道:
“自古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本也该你哥儿两个的咧。”
中凤也从车上一跃而下,向二罗看了一眼笑道:“原来你两个也在这里,我们这就要进川去咧,罗老伯父近来精神还好吗?”
二罗连忙躬身道:“谢谢云师姐,家父老健犹昔,适蒙恩师吩咐,他说年师兄这次入川,也着小弟弟兄随行咧。”
羹尧猛然记起,二罗正是川人,素有岷江双侠之称,乃父更是一位有名的武世家,又是反清复明义社汉留社的山主,忙也下马握手笑道:“小弟正苦入川以后,情形不熟,一切无从着手,如得两兄同行,那便感激不尽。”
罗翼也笑道:“敝省人士虽经献贼屠杀,但数十年来生聚元气已复,其人心思汉确属始终如一,如今汉留袍哥已遍川中,年师兄若能登高一呼,义师立集,这正是我们之所日夕向往馨香祷祝,更是愚弟兄十年学艺,所以报答太祖高皇帝的,您怎么反对我们感激起来,这却不是谁的私事咧。”
说着,便将车马牵向门中,羹尧一看,那门里却是一座极大花园,花木扶疏之外,并有十来处楼台亭榭,虽然北国春迟,厅花未放,但枝头已经饶有绿意,了因大师弟子单辰正和新从南方来的静修和尚,在一株花树之下笑语着,一见羹尧中凤进来,连忙也迎着道:“各位师长全在那中间厅屋,二位快去吧,今天这一席虽然是为鱼老将军饯行,也许对今后行止均有计议咧。”
说着把手一抬,羹尧一看,那手指处,果有一座五开间厅房,忙携中凤和周再兴走去,才到厅前,又见翠娘和魏承志二人,正在一座湖山石下说着话,一见三人走来,忙也迎了上来。
翠娘首先笑道:“三位怎么姗姗来迟,我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咧。”
羹尧方说我们因为路远,出来得又迟些,所以来得较迟,还望师姐恕罪。
中凤却看着两人一笑,翠娘一见她昵笑之状,不由嗔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各位师长可全来了咧。”
中凤笑道:“这就奇了,我笑自有可笑之事,既没有说笑你,更没有说你把话说错了,与你何干,你这责难不嫌多事吗,你瞧,这位魏师弟也和你站在一处,人家为什么不犯疑说我笑的是他咧。”
魏承志本来年轻,更有个见了女人便脸红的毛病,不由把一张脸胀得更外绯红说不出话来。
翠娘原因前晚之事,有点心虚,偏又因南归在即,正在叮嘱魏承志努力上进,却不料又被中凤撞上,所以更加脸上有点热热的,本待借说三人来迟,让他们赶赴厅中遮盖过去,偏中凤不答这个碴儿,只在旁边报之以一笑,似乎说:“你别这么说,你两个的事,又落在我眼睛里面咧。”以致不免有点恼羞成怒,提出责问,却又不料,中凤竟反驳过来,一时转有些无言可对,又见魏承志站在一旁,腼腼腆腆的,心下不由愈恼,忙道:“谁像你这张利口,我说不过你,你请便吧。”
接着又莫名其妙的瞪了魏承志一眼,中凤见状,愈加吃吃娇笑不已,羹尧一见翠娘满面怒容,连忙又上前打了一躬道:“鱼师姐不必介意,实是小弟等来迟一步,还望恕罪。”
翠娘本待发作,但见羹尧满面笑容作揖认过,忙也脸色一转还礼先道:“这事与年师弟无关,不过你也须管管她才好,要不然她现在眼睛里已经没有我这师姐,将来对你可也难说咧。”
正说着,忽听那湖山石后娇笑道:“你两个既来,不是说到那厨下去帮帮我的忙,为什么倒走得远远的在这里拌起嘴来,当着这许多师兄弟,不透着嫌难为情吗?”
中凤掉头一看,却是马小香俏摆春风的,从湖山石后转了出来,连忙笑道:“小香姐你这却怪不到我身上,我也才来,连各位尊长全还没见过呢,鱼师姐便为了这个正在教训我,连笑全不许笑一下,您说有这个道理吗?”
小香笑了一笑道:“您两位的事,我也懒管得,今天我委实累了,只求别再吵,能相助一二便足感盛情咧。”
接着又含笑向羹尧和周再兴魏承志三人福了一福道:“今天这一席,各位老人家名虽为鱼老将军和鱼姐送行,实则对年师弟西行尚有计议,也许更有重大的决策,您各位既来了,还宜从速前往拜见才好。”
说罢,眼角微觑了羹尧一眼,一手扯着翠娘道:“您是师姐,便让上凤丫头一两句又有何妨,且随我同往厨下料理如何?”
翠娘正在落不了台,闻言便由她扯着,一同转过湖山石而去,这里羹尧和中凤周再兴三人也向大厅而来,一到厅上,果见了因大师和周路鱼哈白曾各人全已在座,连裴虔胡震马天雄也到了,还有一位铁面银髯老者,和一个三十上下英俊伟丈夫,却不认得,其余门下弟子也有见过,也有没见过的,全侍立两旁,三人连忙趋前叩拜在地,请恕迟来之罪,了因大师连忙笑道:“今天这一席,你三人也算是客人,东道主是周路二位,他两个除替鱼老将军和年贤侄夫妇饯行而外,还薄有所赠,以当纪念,你三个无须相谢,且各自起来领赐便了。”
羹尧拜罢起来,方道:“鱼老将军南行,弟子当得设筵饯行,怎么两位师叔竟对弟子也当作客人,更蒙厚赐,这何以克当咧。”
周浔大笑道:“你此番入川和鱼老将军南归均各负有重任,我和你路师叔,自应祖饯,至于这老和尚说的赠品,那是你路师叔因为你和凤丫头的吉日他未能趋贺,打算补你一张画,取个英雄得路的吉兆,我一时技痒,也画了一幅墨龙,一并相赠,这是秀才人情,却值不得一提咧。”
羹尧忙又称谢,中凤也笑道:“路师叔画的鹰,周师叔画的龙,全是千金难得的艺苑珍品,弟子等已蒙赐宝珠在前,何敢再当这等厚赐。”
路民瞻忙道:“那画给你两个,只算一个纪念而已,现在还有一位老前辈在此,还须见过才是。”
说着一指那老者道:“这是你两个的师伯,甘凤池师兄的叔父,甘耀甘老前辈,论理年贤侄更要多磕几个头才对,当年肯堂先生,到你府上处馆,便全是他在暗中作成,你之有今日,也可以算是出诸他的成全咧。”
羹尧连忙拜伏在地道:“弟子无状,身受师伯成全,迄今还不知情,实属荒唐,还望恕罪!”
中凤也慌忙拜倒在地道:“弟子虽与甘师兄极熟,却不知您也在北京城里,一向还真疏于问候。”
甘老连忙扶起大笑道:“我这老没出息的东西,自从金陵一败,家兄殉国,本来也打算将这三千烦恼丝一削,逃禅方外了此余生,却不料被各位老友公推,着我到这北京城里来卧底,倒做了那鞑虏看家护院的鹰犬,老实说,这二十年来我已改名换姓,除开几个极知己老友和值年人而外,寻常朋友,谁也不知道我也在这里,何况你两个。”接着看着二人又哈哈大笑道:“年贤侄,你还记得头上梳着冲天小辫,在德记镖行,磨着我要学那套大红拳吗?”
羹尧猛忆儿时旧事,不禁失声道:“您便是那位赵子平赵师父吗?弟子不但记得,便您捏我手臂脑后,那一段情景,还历历如在目前,只是当初如何不屑教诲咧?”
甘耀笑道:“我因舍侄凤池奉命北来,惟恐他年轻易为外欲所蔽,所以彼时隐身镖局,改名赵子平,不时加以教导,又经诸老友以重任相托,焉有收你这种权贵子弟之理,不过镖局一见,暗中试你骨格,竟是一个极佳资质,又闻得你极其顽劣,竟以闯祸侮辱师长为乐,这种天生美质,委实未免可惜,但自己固然不便教你,也不够教你,又因你是一位汉军旗的贵公子,更恐你学成以后楚材晋用也是不好,这才将这事专函肯堂先生求教,却又没想到,他竟不恤奔驰数千里到北京城里住了几年,如今你既能如此,也不负老朽当年一番心血了。”
接着又道:“老朽只为当年多了这件事,便又由镖行隐身神力王府当了十多年的护院,如今你既是本门上香弟子,已替太阳教下尽了好多力,老朽不日便也当南归咧。”
羹尧这才知道,当年肯堂先生肯加教诲,还出人家推荐,忙又拜谢了,中凤又笑指旁立伟丈夫道:“这位便是甘凤池师兄,当日顾师伯之到尊府,便是由他托苏木达王府张老师爷推荐,你别看他年轻,人家是十二岁成名十七岁便当王府教习,便在江宁也有铁腿盖江南之称,如非他曾向路师叔磕过头,又深自谦逊,我们应该以小师叔称呼才对咧。”
羹尧忙又施礼,一面道:“甘兄大名,我素所钦仰,几次均欲托人介见,皆因彼此未值,方恨缘悭,不想竟已受惠于先,如非云师妹这一提,小弟还在梦中咧。”
凤池也连忙回礼道:“小弟那是奉命而行,怎敢说得上引见加惠!”
接着又笑道:“年兄虽未见过我,小弟暗中却早已得瞻风采咧,只缘未奉师长之命,未敢求见而已,今后只不见弃,那便当得造访了。”
羹尧忙也笑道:“甘兄现在还在苏木达王府吗?小弟也当得造访才是。”
周浔就座上捋须大笑道:“这却不必,他现在不但在那苏木达王府,而且还兼了神机营杂技教习咧,你如去访他,岂不让人生疑,反正你不久便须出京入川,能尽今天这一日之欢,也算够咧,分散各地同门极多,便在京而未见面的,也不止他一人,果真有必须见面之处,你只须认明那只戒子便行,如果不便见面,便明知谁在何处,还宜不必率尔造访以免泄露才是。”
羹尧忙又躬身受教,接着周浔又笑道:“你此番入川衡文,固然应该留意心怀故国之士,便对江湖人物也该设法多为联络,如今我决着罗翼罗轸二人随你西行,有他兄弟同往,川中豪杰自不难见面,如往岷江,更须替我向老友罗天生问候,还有那川边马镇山方天觉两位老前辈如尚健在也不妨趋谒请益,如遇疑难之事,只这三位说上一句,却比官府公文要有力得多。”
羹尧忙道:“两位罗师弟适在前面已经见过,既蒙师叔训示,自当邀同入川,随时请教,至于罗方马三位老前辈,也必前往晋谒,恭请教益。”
了因大师也笑道:“你此次入川必定取道秦岭剑阁,偏又和秦岭群贼结下不解梁子,曾有打算吗?”
羹尧道:“弟子虽有乘机芟除,为民除害之意,但目前尚未能计划妥当,还请大师伯教诲。”
了因大师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