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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龙阵中如不能一举击杀袁紫烟和宇文成都,若是让这批人冲杀入谷,就很难抵御了!”
李靖道:“这么说来,锁龙阵中一击,是唯一击杀袁紫烟的机会了!舍弃锁龙之术,合我们三人之力,是否可以和她放手一拚术法呢?”
李淳风道:“胜算的机会不大,袁紫烟可能师承了第一术法高手千臂观音的衣钵,那就绝非我们能敌了!”
袁天罡道:“此女不除,世民的基业很难有成功之望。执大义不拘小节,药师!错过今日就机会难再呀!”
“袁老前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世民缓步行入厅中,道:“暗算袁姑娘,万万不可。”
“二公子果然是胸襟博大,气度过人,我这里先谢过了。”
袁紫烟突然出现,步入厅中,目光掠过袁天罡和李淳风。
她淡淡一笑,又道:“锁龙阵未必能锁得住我,但三位却先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袁天罡道:“袁姑娘的术法是高明,潜进大厅,我等竟无所觉。老夫早已在大厅之外布下埋伏,竟是未能阻止姑娘,也未能传入警讯。”
袁紫烟道:“前辈的役鸟术十分高明,千只黄莺、金雀也都是警觉性很高的鸟儿,但前辈却不知晚辈这方面也有成就。”
“袁姑娘可是把它们全都杀了?”袁天罡道:“方圆数十里的莺、雀尽集于斯,你如一举间把它们全都杀死,此地数年,很难再听到莺、雀之声。”
李靖道;“莺、雀虽小,也是一命。姑娘能一举杀死千数百只,可真是貌如春花,心似蛇蝎!”
“我没有杀她们,只是让它们好好睡一会儿。”袁紫烟笑道:“夜寒露重,我耽心它们可能会被夜来的寒霜冻死,但此地潜存的地热完全改变了节令气候,温暖如春,会让他们这一觉睡得很好。明日之晨,我们将听到莺唱、雀鸣,它们个个精神饱满,非得唱、鸣一阵才会散去。”
袁天罡道:“散去?只怕它们舍不得此地的青草翠树和一片春色吧!”‘
“我知道你用术法拘禁了它们。”袁紫烟道:“让它们在这里四处飞翔,作为你的耳目,但我让它们安睡一阵之后,拘留它们的术法自解。”
袁紫烟笑一笑,目光转注到李世民的身上。
她缓缓地道:“二公子!今夜的精神如何?伤势可好?”
李世民道:“伤虽未愈,但精神尚好。我已请他们准备佳肴,明天再为姑娘接风。”
“心领了!”袁紫烟道:“王命在身,不宜久留,二公子身受重伤,紫烟是无可奈何!只好留下,既然能够支撑,可不作一次秉烛夜话,谈得投机,紫烟明天一早就可以回长安了。”
李世民点点头,目光一掠李淳风、袁天罡和李靖,道:“他们三位……”
“最好回避!”袁紫烟道:“他们不放心,可以在四外布下阵势等我!”
“我们在厅外等候!”李淳风大袖一挥,当先向外行去。
目睹三人离去之后,李世民才欠身一礼,道:“姑娘请坐!”
袁紫烟冷笑一声,道:“西北王气所钟,必出一代君主,这个人就是你了!”
“人间的苦难,还需要人去解决?”李世民道:“上天垂象,干与天机,似都已超越了人的范畴,我的心愿是只要万民生活得快乐,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袁紫烟呆了一呆,道:“但你有三大罪,件件都不可赦,我要带你回长安,听候皇帝的处置,王法森森,你会被斩首处决。”
“生死的事,非我所重,不去说它也罢。但世民身犯三大罪倒是令我惶然,还望袁姑娘指教指教!”
袁紫烟缓缓地道:“太原留守侯府中,聚集了江湖高手…”
“姑娘!公侯府第拥有家将亲兵,是皇上所允,不能算作违法,岂可定为大不赦的罪状?”
袁紫烟嫣然一笑,道:“云中山内,暗练甲兵,也是皇上允准的吗?”
“这倒是一件不赦之罪,请问世民犯的第二件呢?”
袁紫烟道:“你无情无义,抛弃了袁宝儿,让她身居长安深宫,心系铁石情郎,这是男子汉大丈夫作的事吗?”
李世民脸色一变,道:“你和宝儿很熟?”
“长安结识,情同姐妹。”
“那么袁姑娘就该明白了!”
袁紫烟道:“我只知道她为情牺牲,蓓蕾未绽花已残!一个盈盈十五的姑娘立身于佳丽三千的深宫内苑,和天下美女争宠斗艳,施展出浑身解数,得宠爱集一身,暗处无人珠泪涟;一个男人把心爱的女人双手捧献帝王前,以固权位。这个人还算英雄吗?”
“不要说了!”李世民大声喝道:“我不是英雄……”
他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接道:“但宝儿是美女,人美心更美;她舍身入宫,心怀苍生,我难及她万一,只此一桩,我就该束手就缚入长安,待罪宫门前……”
袁紫烟笑道:“你还要不要听听第三桩大罪呢?这就和我有关了!”
李世民怔了一怔,道:“除了此地会晤之外,世民和姑娘素昧平生,我的事牵涉了宝儿,已经心中难安,怎会又牵扯上了你袁紫烟姑娘呢?”
袁紫烟道:“二公子,别误会呀!宝妹妹情有独钟,我可是不解风情!关于你第三件大罪牵涉上我,那是因为我答应皇上,要帮他消除王气!天上人间,遥遥万里,天象的变化是否真和人间的变故有着相连的关系?是一种专门的学识领域,你是否相信它?但我的术法修养使我深信不疑,西北王气入长安,很不幸就应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我要带你回长安,交给皇上处置。当然,我也可能杀了你!”
李世民道:“李淳风、袁天罡、李靖、敬德等一批人,会全力阻止你带我离开。你带我入长安的最好办法是先杀了我,带着我的人头去!我死了,他们也许就不会再全力阻止你。不过……我有两个心愿,希望紫烟姑娘帮我完成!”
“说说看吧!”袁紫烟道:“能帮的我不推辞,不能帮的,就请你原谅了!李淳风、袁天罡最大的失策,就是他们对我袁紫烟了解得不够多!他们认为我们会谈论天下古今事,万民苍生苦与乐;他们不知道我早已下定了杀你的决心,我是大隋朝的国师,最重大的责任,是保护国基永固。”
“杀了我李世民,大隋朝真能国基永固吗?你为什么不到江南江北走一趟?看看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造成如此局面的不是无可抗拒的天灾,而是人为的错失!”
“这是我很大的一桩遗憾的事了。”袁紫烟道:“可惜心急天下事,一步踏入繁华宫,只道是已经摆脱俗烦事,却不料此身仍在红尘中,二公子!相逢恨晚了。”
李世民苦笑道:“我求你第一件事是带我人头入长安,先让袁宝儿看我一眼。”
袁紫烟沉吟了一阵,道:“二公子,宝儿如情急拚命,那可是你害了她,我答应你!”
“第二件……”李世民接道:“我写了一本‘立国之道’,希望袁姑娘看过之后,如果你觉得值得留传于世,就帮我选一值得你信托的人,交给他!”
袁紫烟道:“为什么不交给李淳风或是李靖?”
“不能给他们!”李世民道:“此时此情,交给他们,会激起他们的拚命之心,你就算能够带我的人头离开,也必将伤痕累累。何况,你离开此地的机会不是很大。”
袁紫烟道:“你相信他们有胜我之能吗?”
李世民道:“紫烟姑娘,不要低估了袁天罡和李淳风的能力我是不愿世间的精英人物在此地拚杀个同归于尽。我也相信有一天袁姑娘会幡然回悟,会合他们之力开创出一个太平时代来,一定有这么一天的。”
袁紫烟道:“你对天下大事,似乎是了解很多!”
“是的,这些年来,世民全力观察天下大事,有个非常的可怕的大危急,隐伏于侧。如果你袁姑娘和李淳风等人拚了个两败俱伤,隋朝基业固是无法再保,虬髯客张仲坚当会脱颖而出。如不是李淳风、袁天罡牵制住他,长安城早已经繁华成梦,这个人一旦身登上九五之位,血腥的屠杀尤过秦皇……”
袁紫烟忙道:“你是说虬髯客的治世手段还不如隋炀帝?”
李世民道:“虬髯客豪勇盖世,目无余子,他是江湖中的大侠豪杰,但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君王,他本身勇武、刚正,自非杨广能及,也非世民能比……”
袁紫烟接口道:“那不是很好吗?一个勇武、刚正的皇帝,可以使百官敬畏,奸佞绝迹,朝纲重振,天下太平!”
李世民道:“姑娘!治世之道不是断处事非,一刀两断再无牵连。强国之本,首在用人;虬髯客刚愎冷厉,如锋利之刀,一阵乱杀,将使群贤走避,国无治臣,那就形成越杀越乱了。”
袁紫烟道:“你说虬髯客勇不可挡,但你能够对付他吗!”
“世民不能,但李淳风、袁天罡或许可能……”
“或许的意思是没有把握了?”袁紫烟娇笑道:“我能不能呢?”.
李世民道:“你紫烟姑娘,如再加上李靖,那就十拿九稳了!”
“我倒是不相信了!”袁紫烟道:
“虬髯客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李世民道:“也许他无法对抗姑娘的精奇法术,但他有十万甲兵啊!这些人一旦起来,是需要兵略、战策,决胜于疆场之上,难道姑娘能役使术法和数十万大军一战吗?”
袁紫烟呆了一呆,忖道:这确是万万不成的事,术法只能乘势助威,决胜于高手搏杀之战,对抗千军万马,恐是力有不敌。
但闻李世民接道:“姑娘,我无道基,不通术法,但古往今来,精于此道的人从无一个能在逐鹿天下的大业中争取到一席之地。”
“说得对!”袁紫烟道:“但二公子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道法不足以立国安邦,但却能洞透先机,掌握变局。王气集聚二公子的身上,一代帝王基业非君莫属了。斩君之首,断去王气,天下的变化又是一番新局了。李淳风、袁天罡乃至兼通道法、战策的一代将才李靖,都无能为力了。二公子,怪只怪袁天罡目空四海,自恃才气,妄自干与天机,才引动我这深藏山林的小女子动了争胜之心,下得山岗入凡尘,一头栽进了是非中。”
李世民道:“袁姑娘,你是说袁天罡、李淳风如不干与天机,你就不会抛去仙境入凡尘,参与这场纷争了?”
袁紫烟道:“小女子居住在终南山绝峰之顶,经年和白雪寒冰为伴,听松涛唱和,看明月清风,不解男女风情事,怎知人间有纷争?”
李世民长长吁一口气,道:“我胸无块垒,不解天象,如果真有天机存在,被你们一搅和,就天机大变,那还能称天机吗?”’
袁紫烟被问住了。
她沉吟了一阵,方道:“二公子,人定胜天啊!”
李世民笑道:“如是人算胜过天算,天机又何在呢?自然界的一些变象确和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大旱三年,水涌两载,蝗虫为害,田地龟裂,再英明的皇帝,再贤能的宰相,也无法让天下的百姓们丰衣足食。但明主贤相可以减少灾害至最轻,例如南货北运、倾库赈灾、减免粮租等,至少可以多保一些人命。”
袁紫烟听得神往了。她精研术法,追求的是仙学金丹大道,企图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为的全是个人,从未为别人想过。如今听得李世民娓娓道来,顿觉心胸扩展,视界一开。
她暗忖道:天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别人呢?”
李世民道:“姑娘,就算太平之世吧!但人谋贪赃,官贪兵骄,也一样使生民困苦,不同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治国之道,首重用人,有英明之主,才能用贤能之臣。牧民之官,如能爱民如子,天下治矣!”
“听起来很简单嘛!”袁紫烟道:“为什么历来治国的皇帝大都不肯这样做呢?”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李世民道:“皇帝也是一个人,目不及十丈之远,耳不闻百尺外言;要远奸臣、亲贤臣,才能身在深宫,心及千里;这就要下番大功夫了。要熟知天下事物,胸罗千古文章,君能明查细微,臣就知无不言,天下才士才肯投效,开一代民富国强的太平盛世,尽在其中矣!”
袁紫烟叹了一声,道:“学习道法的人,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今宵与君一席话,胜读寒窗十年书。一代天骄,非君莫属。只可惜,你我势同水火,君虽有强国富民之才,我却无惜才放纵之心。二公子,只怕要多多得罪了。”
他脸上没有畏惧、痛苦,反而有一种回归的轻松,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嘴角间竟浮现出微微的笑意。这个人的一切,都和常人不同。
袁紫烟刀已在手,却有着难以下手的感觉。
她心中充满着强烈的好奇,道:“你一点也不害怕?刀过人头落,鲜血溅衣袍,是件很痛苦的事啊!李淳风可以用灵丹、妙药疗好你严重的伤势,但他没有能力把斩下的脑袋重新接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