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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忧伤与落寞的剑客来说,进一步与退一步其实并无不同。
年轻女子面对幽求这种可怕的对手,在出手之际,就已设想了幽求可能会采取的各种防守方式,她甚至作了最坏的打算:幽求不但有防守的能力,而且还有可能发出可怕的一击!
她惟独没有想到幽求会不顾高手风范,仰身后倒。
所以她那凌厉的剑招走空了,极度的意外使她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等她意识到应该变招时,已觉胸口突然一痛,一股胀胀的痛楚迅速由她的心脏传遍全身!她所有的力量在那一刹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女子只来得及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她的身躯已打着旋,如同被砍翻的稻草般向后倒去。
深深没入她心脏的是由幽求体内以内力逼出的那把短刀!她将这把短刀扎入了幽求的腹部,现在,她却死在了这把短刀之下!
幽求的右足一踏,左腿已借势倒撩而上,直取幽蚀面门!
招势快捷逾电,一招之下,立有惊天地、泣鬼神之气势。
幽求永远都是幽求,纵使身受重伤,身手亦是惊世骇俗!
幽蚀毫不惊慌,单掌迎出,掌势骇人,向幽求的左腿疾扫。
掌腿暴然相接,澎湃如潮的劲气悍然一拼!
一声沉闷如雷的暴响,幽求的身躯倒翻而起,向上飘飞!身在空中,他已疾提内力,强拧身躯,如同置身于无形漩涡中,急旋如飞。
飘出两丈开外,他的身形着地,左足下踏,右脚前伸顺势贴地疾扫,一时碎石飞溅迸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幽求的身势这才止住。
白辰立知双方比拼内力,幽求处于下风,这自是因为他已受伤之故。
幽蚀一笑,竟也如幽求一般傲然,他冷声道:“我希望在杀你之前,能见识见识你的剑法!”
“数十年来,见识过我的剑法而能不死的,只有三人,一个是牧野静风,另外两人虽然不为江湖中人熟知,但其武功之高,与牧野静风相比,也不遑多让,不知你能否有幸成为第四人?!”
话音甫落,幽求右足一点,身如惊虹,长射而出,左腿一圈一扫,倏然有柄利剑突然闪现!
白辰一惊,他虽是一直全神贯注地望着幽求与幽蚀交战,却没能看出幽求的剑是如何出现的。
幽求腿法如神,闪掣如鬼魅,以惊人之速逼近幽蚀三尺之距时,左脚一勾一送,剑已闪到右脚脚下,在右腿挟带下,径取幽蚀!
幽蚀冷哼道:“不过如此!”反手一摸,一道金色光芒倏然暴闪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惊人光弧,以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的角度、力度、速度,倾洒而出。
白辰眼光一亮,心中忖道:“好霸道的剑法,此人不愧是风宫玄流宫主之子,甫一出剑,高手风范显露无遗!”
双剑倏然相接,暴出惊人巨响。
幽求脚尖一压,剑已如鸟翔鱼落般顺势下滑。
而他的左腿已在同一时间侧扫而至,正好踏于飞滑而出的剑背之上!
幽蚀倏觉身后冷风怠速逼近,方知幽求以腿御剑之精妙处,不由暗自佩服他的惊世腿法,竟能让自己的剑从寻常角度根本无法出击!
幽蚀喝了一声:“这才有些意思!”
半步不穆,倏然翻腕,疾挡一剑,剑身与对方剑刃一触即开,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横向削出,径取幽求双腿。
白辰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忖道:“此人的剑法隐隐有一股邪气,出招的线路与寻常剑法总是大相径庭,全然不可以常理推测估摸!”
幽求以腿御剑挡开一招,沉声道:“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新创的‘破傲剑法’!”
话音甫落,一式“无情冷”疾出!
幽蚀目睹这一往无前的旷世剑法,心中战意立时空前暴涨,毫不退闪,金色剑芒暴炽如盾,顷刻将周身封守得水泄不通。
金铁交鸣声如暴风骤雨般在夜空中响起!
幽蚀狂喝一声:“我的剑法,绝无只守不攻之理!”
破空之声如龙啸九天,金色剑芒闪掣无数,竟组成了一柄奇大无比的金色虚形之剑,“巨剑”以破碎虚空之势,向幽求狂射而至!
一招甫出,隐然有穿破万物之势!
白辰欲报家仇,却因为身陷风宫,无法拜师学艺,以免引来风宫猜忌,故五年来只能暗中偷觑他人的武功,凭借自己惊人的毅力,对诸种武功勤加苦练,久而久之,对武学的记忆力已超越常人,只要目睹不凡武学,立即自然而然将之强行记下。
眼前两大绝世剑客之战,他当然绝不会放弃!
幽求身形凭空飘升,双掌翻飞,以掌风带动“纵横怒”汹涌而出,纵如电,横如雷,纵横交错,已有网尽天下之势。
幽蚀沉声道:“不愧为战族传人!”内力疾吐,本已被“纵横怒”封锁的虚形“巨剑”突然化成无数支金色长剑,向对方纵横剑网中狂袭而去!
无数全铁交鸣芦中,“纵横怒”骇然被破,剑网溃不成形。
未等幽求交招,幽蚀的剑已在他的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槽。
幽求踉跄退出好几步,方强自将身形稳住。
单单是他背上的剑伤,绝不至于如此,显然是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面发作,以至于“纵横怒”轻易被破。
幽蚀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心中难免有意犹末尽之感,但他绝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暂时放过杀幽求的机会!
脚下一错,身形暴闪,如同鬼魅过空,刹那间已逼至幽求身边,手中之剑如毒蛇般向幽求的咽喉刺去!
幽蚀出手,毫不留情,金色剑芒破空如裂帛,以追星赶月之速,直奔目标!
就在这时,白辰的视野中突然有异物闪入,并迅速扩大。
一怔之下,白辰方知是一个人影自院墙外以惊世骇俗之速,向这边疾然掠至,其速之快,无与伦比,仅在转念之间,已与场中两人近在咫尺!
白辰身为旁观者,竟也无法看清此人的容貌身材。
幽蚀在即将得手之际,突然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可怕压力!
这是一种足以催毁任何人意志的压力,在幽蚀的感觉中,仿若此刻不是一个高手自他身后出现,而是万仞高山当头压下!
一向无所畏惧的幽蚀第一次心生凛然之意,他的剑亦因此而放弃幽求,反向攻出。
剑已快不可言!
但袭击者的速度比他的剑更快!
幽蚀立觉耳边一凉,犹如微风拂过,身后的袭击者已闪到了他的面前,未等幽蚀做出更多反应,那人已如一团旋风般挟着幽求倏然飘升,如夜鸟般滑飞而出,转眼间已消失在夜幕中。
劫救幽求者身法之快,仿若已可御风而行。
幽求只觉两侧景物快速后移,恍若耸立两侧的黑色幕墙,已无法分辨具体的景致。
对幽求而言,他绝不习惯于被人如此挟制而行,在他心中,世间够资格与他并肩而立的人都如凤毛麟角,何况如此?
但这一次,他竟任凭此人揽着他的腰,疾掠闪掣,向北而去。因为,他已知道救他的人是谁。
尽管他并没有看清此人的面目,但仍能断定,救他的人就是阿七,亦即风宫玄流主人容樱!
他与她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因此亦决定了他与她之间有超越常人的感应,幽求能从对方的身体、气息明确无误地辨别出她!
穿过一片松林后,那人的身形终于减慢,不及半刻钟,两人离镇子已近十里之遥!
幽求中毒已深,但他仍竭力支撑着不倒,声音虚弱地道:“果然……是你,幽蚀……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那人背向幽求,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果然是让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风宫玄流之主容樱!
而在幽求的感觉中,“容樱”二字所给予他的感触,却远比武林中人深刻。
弹指间,数十年华已逝,幽求孤傲一生,更孤寂一生,这一切,与眼前的女子莫不有着极大的关系。
幽求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限的怨恨与悲凉:“既然你选择了权力……选择了我父亲,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身边?没想到,我竟被你蒙骗了数十年!”
容樱道:“但我这么做,并无恶意!”
幽求冷笑道:“你一向一意孤行,你自认为没有恶意,对我而言,那却是一种污辱!我不需要你居高临下地怜悯我,你以为为我做了这些事,我就会原谅你吗?”
容樱摇头道:“我从不需任何人原谅我,即使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我也会一错到底!如今,我们都不再年轻,何况事实上我一直没有完全离开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不再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你可以恨我,但你不应该恨———自己!”
幽求身躯剧震!
他嘶声狂笑道:“不错,我最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是风宫宫主的儿子,我恨自己为什么喜欢的是父亲看中的女人!我更恨——尽管你背叛了我,但我还是忘不了你……”
“哇”地一声,幽求忽然喷出一大口黑血。
容樱蓦然回首,出手如电,瞬息间已封住了幽求周身几处大穴,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道:“这是解药,你将它服下吧。”
幽求紧闭双唇。
容樱道:“你为什么不愿再活下去?你求剑一生,至今尚未造就出你心目中无故于天下的剑法与剑手,难道你愿就此罢休吗?”
幽求仍不开口。
如果是一个男人,如果他的女人弃他而去,投入别人的怀抱,那么他绝不愿接受这个女人的恩惠——幽求亦是如此!
容樱轻叹了一口气,握着药丸的右手缓缓收拢,倏而翻掌而出。
一团黄色的轻烟自她掌心射出,迅速笼罩了幽求的身躯。
容樱双掌再扬,幽求只觉周身肌肤有轻风拂过之感,不觉微觉诧异。
而他周身的淡烟绕体疾旋,且越来越少,终至完全消失。
容樱双掌一压,缓声道:“我已将药物直接由你的肌肤逼入体内,你所中的毒,在半个时辰后,将可完全解开!”
幽求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感,容樱接着道:“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剑,所以你才能够放弃做风宫之主的机会。五年前,你出手夺得风宫神器,其目的必不是为了战族血盟,而是因为它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对不对?”
幽求默然不语。
容樱自顾道:“你对我有无尽怨恨,所以不愿让我得到任何我需要的东西。其实,想必现在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要取得风宫神器,你根本拦阻不了我!”
顿了顿,接着道:“如今,你身怀风宫神器,已成众矢之的,这必会为你带来危险——当然,你并非是个害怕危险的人,只是同时我也不愿让风宫神器落入牧野静风的手中,所以我必须带走它!”
说到这儿,她自幽求的怀中轻轻抽出了那管骨笛,那管与牧野静风身世息息相关的骨笛!
幽求穴道被制,只能任凭容樱从容取去骨笛。
容樱将骨笛收入怀中,道:“我知道这么做也许会增添你对我的怨恨,但我已说过,我是一个明知错了,也要一错到底的人!自我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便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被命运玩弄,要么玩弄命运!我选择了后者!”
她话锋一转,道:“你在范离憎那小子身上倾注了五年的心血,甚至不惜费尽周折,使他乍出江湖,便已有诸多仇家,他的走脱,不但出乎你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会替你留意他的行踪。”
幽求一直微阖的双眼这时方缓缓睁开。
第四章 无处容身
容樱走近他的身边,突然疾拍一掌,准确地拍在他的丹田处。
随即她的身形如风中柳絮般飘然后掠,身在空中,其声音却悠悠送出:“此地与白流的无天行宫相去太近,不宜久留!”
出声之时,尚在丈内,一语方毕,容樱已在数十丈开外,声音却仍是平缓如初,仿若近在咫尺!
幽求被容樱击了一掌后,并无疼痛不适之感,待到对方倒掠出去后,他方觉体内“哄”地一声,一团来自外界的内力突然暴散开来,向被封的几处穴道冲去。
穴道立解!
好惊人的解穴手法,竟能使自己的功力在他人体内潜伏,片刻过后,方冲击被封的穴道。
幽求穴道被解,却不急于起身,而是依旧静立当场,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否因为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太出乎他的意料?
良久,他方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忽然有了诡异的笑意,但见他慢慢弯下腰身,用一双无指手掌探至右小腿内侧,竟从那儿取出一物!
借着淡淡的月光,赫然可以看出此物竟又是一管骨笛,通体泛着幽幽之光。
幽求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只可以是你欺骗我,而我不能骗你一次?战族血盟……嘿嘿……我要让你明白,对权力的疯狂追求,最后只能得到一场虚空!我早已料到,最有可能从我这儿夺去骨笛的人必定是你!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一手!”
他竟以偷粱换柱之法,让容樱取走了假的骨笛!
但为何他的脸上却并无丝毫欣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