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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准是条好汉!”
白辰对此自不惊讶,心道:“他一个叫化子,竟也知道地方官员的名讳,倒也蹊跷!我若说出这其实是风宫的旨意,不知他是否会更加吃惊?”
往里走几步,者哈忽然低声叫道:“关东大哥,找到了吗?”
白辰一怔。
“就在这儿。”是那高大叫化子的声音,听其声音,竟像是自地底传出。
待两人将白辰放下,白辰方知被称作“关东”的叫化子是在一个地窖中,地窖上窄下宽,是农人冬日藏红薯用的,此时红薯尚未收回,故地窖仍然空着,白辰被安置到地窖中时,立觉一股怪异的气息扑鼻而至。
关东一头一脸都是烂泥,他对白辰道:“你先在这儿避一避,等到天黑,我们就送你出去。”
老哈自责地道:“都怨我,若不是我自作聪明,只怕小叶兄弟早已安然离开这儿了!”
关东低声道:“现在已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了,我们现在离去,没有人会对叫化子多加留意,我们正好可以借机四处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人向官府告密。”
白辰忍不住还是道出了实情:“真正想缉拿我的人,其实不是贾政,而是风宫中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诸位不必为我而得罪风宫。”
老哈哼了一声,道:“又是官盗勾结,你是风宫要追杀的人,我们更应帮你!你只需在此藏着,谅他们也不会查到这儿来!”
言罢三人相继爬出地窖,“沙沙”声响过后,地窖口已被枯枝败叶封住,里面登时一片昏暗。
白辰静静坐在地窖中,左思右想,一时也想不出自己该何去何从。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辰渐渐觉得自己全身乏力,呼吸急促,胸口极其沉闷,像是有千斤巨石压于上面,脸颊也一片赤热。
白辰先是不解,倏然间明白过来。
原来地窖中藏的是红薯,每年都会有一部分会腐烂,腐烂的红薯散发出一种气息,不能供人呼吸之用,因为地窖上狭下宽,这种气息散之不去,日积月累,地窖中倒有大半气息无法供人呼吸吐纳之用了。平时有人进出地窖,绝不会在其中逗留太久,故不会出事,而白辰却是静坐其间,难免受害!
想到这一点,白辰吃惊不小,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急忙起身,欲离开地窖,不料甫一站起,便觉四肢发软,全身无力,一个踉跄,向前跌去,幸好及时扶住侧壁,方未跌倒。
白辰心中大愕,心知在地窖中呆的时间越长,离开这儿的可能性就越小,当下他竭力站稳,双手搭在了地窖出口边缘,试了试,竟没有把握一定能跃出地窖。
他心中不由掠过一阵悲哀,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地窖困住。
想到这一点,白辰心中百感交集,诸般心绪一齐涌入心头,使他心神激荡,体内竟有一股力量不知从何处涌起,不由低吼一声,双足一曲一弹,双手下压,竟一跃而起,上半身压在了地窖窖口边缘上,枯枝也被他一下子冲开了。
白辰不敢怠慢,以手肘压地,慢慢向前挪动了半尺,随即一个侧滚,终于离开了地窖,他长吐了一口气,正待站起,忽听密集的马蹄声如风一般自远而近向镇子这边奔来!
白辰心中倏沉。
凭着直觉,他立即断定危险已再度迫近!
果不出他所料,马蹄声长驱直入镇子之后,未作丝毫停滞,已经直向夫子庙这个方向而来。
一切不言而明,白辰的行踪已经暴露!
多年来在风宫养成的警觉与敏锐,使白辰纵是处身于极为不利的局面中,也能迅速做出准确的判断,明智的选择!
他四下一望,心中主意已定,从怀中掏出一物,用力向远处扔去,而他却躬着腰,朝另一个方向疾行,走出几丈远,出现了一条阴沟,上面用石板压着,里面已积满了腥臭的污水。
白辰毫不犹豫地钻入阴沟中,再拉过旁边一些犹带败叶的枯枝,将自己的头部掩盖住。
高度的紧张使白辰已暂时忽视了阴沟中的腥臭,他凝神细听,只听得马蹄声在接近夫子庙后,便停了下来。
白辰心中一痛:“难道是老哈他们出卖了我?”
思忖间,夫子庙那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号淘大哭声。
是苦叶!
白辰神色大变。
苦叶哭叫道:“爹,爹救我!爹救我!”
白辰脑中“嗡”地一声,热血上涌。
一个尖锐如针的声音传出:“交出那小子,否则我就要这小叫化子的狗命!”
听不到回答声。
白辰却已明白了一切。
他再也无法忍耐——或者说,他不可能再按捺不动——双手一把推开了枯枝。
也就在那一刹间,苦叶的哭叫声突然消失。
四周一片死静!
所有的声音似乎在那一刹间突然消失!
又仿若世间的一切生命,在那一瞬间,已全部死亡。
一个可怕而残酷的事实足以让每个人惊骇欲绝,无法正视。
白辰的表情在那一刹间僵住了。
他的手也僵在了那儿,一动不动——因为他脑中所有的思绪在极度惊愕中,已完全停滞!
泪,却已流……
白辰的身子忽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
是恨?
是怒?
是恨与怒在冲荡着他的灵魂么?!
一声恨天恨地的怒吼声在夫子庙上空炸响,使宛如死去的世界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你们这些畜生!还我女儿!”
是老七的怒吼声,谁会想到,一个连成为叫化子后还文绉绉的人,会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嘶吼声。
一声冷笑响起。
那种玩弄他人性命于股掌间的冷笑!
白辰心中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怎样惨烈的一幕了。
他的唇已被咬出血来,但他却重新将枯枝掩盖住自己。
他并不畏死。
但他不能死!
有时,选择生存,比选择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
白辰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呐喊着:“我一定要与风宫纠缠到底!纵使有遭一日不幸丧命,我的鬼魂也要与风宫永——战——不——休!”
一阵脚步声向这边传来,白辰处在极怒极悲之下,直到对方的脚步声来到几丈外方警觉起来。
废祠堂的碎瓦被踩得“啪啪”乱响,看样子来者绝不下于十人。
白辰此时反而异常冷静,他极其小心地将自己缩进少许。
脚步声渐渐停下。
一个声音道:“就……就在这地窖中。”
听得此人的声音,白辰心中一紧,犹如乱箭穿过。
说话者赫然是“棒子”!
第七章 侠魂永存
那尖锐的声音怪笑道:“哈哈哈,还是年轻人识时务,一千两银子够你这叫化子乞讨一辈子了!”
略略一顿,又道:“白辰,快快出来受死吧,免得临死还见不到日头!”此言自是对着地窖说的。
白辰默默地听着,他要永远记住这个声音,直到这个人死于他的剑下为止!
“棒子”有些颤抖地道:“大爷,这地窖不大,掷些石头下去,他准……准藏不住身形。”
白辰无声地冷笑着。
“掷石头?嘿嘿……点几个火把扔进去,看他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不是说白辰那小子能忍么?我就不信他能忍受烈焰的焚烧之苦!”
火焰的“哔剥”声响起,转而几个人同时得意狂笑起来。
过了一阵子,笑声渐止,一人骂道:“妈的,这小子还真能忍!”
那尖锐的声音道:“只要是血肉之躯,身受烈焰焚烧,就绝不可能毫无动静!叫化子,你下去看一看!”
“棒子”惊惶地道:“大爷,里面火势太大!”
那人一声冷笑,道:“白辰都可以忍受那么久,相信你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不……不,大爷放过我吧,我怕……啊……”
一声尖叫,然后便是人体落地的砰然声响起,原来是“棒子”已被推入了烈焰肆虐的地窖中。
随即便闻到“棒子”撕心裂肺般的大声呼叫,其声之惨烈,让人不忍多听。
那尖锐的声音缓缓道:“叫化子,里面可有白辰那小子?”
“没……有,救命!大爷,快救我!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啊……痛死我了……不要……”
那人冷声道:“既然白辰不在里面,我更不可能救你出来,敢欺骗我的人,怎能不付出代价?给我烧!烧死这叫化子!”
“不!”棒子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号叫。
到后来,嘶叫声却变成了凄厉的狂笑声,若非亲耳听见,谁会相信世间会有如此可怖的笑声?
“棒子”是在生命即将消亡时,才发觉自己的可笑可悲吗?
笑声渐渐低哑,终于消失。
空气中有皮肉被烧焦的独特气味,让人闻之欲呕,白辰虽是在腥臭的阴沟中,却也闻到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为“棒子”而叹息,若说世人的死亡有千万种,那么“棒子”的死也许是最可悲的一种。
这时,有人低声惊讶:“这儿有一本书,会不会是白辰逃走时失落的?”话音刚落,忽又一声惊叫:“是……是……是一部刀诀!”
不错,白辰在隐入阴沟前扔出的正是一部刀诀,一部从“笛风轩”中取出的假刀诀。
白辰之所以能知道此刀诀是假的,那是因为他被牧野静风拦截并废去武功后,牧野静风并没有搜回刀诀,当初牧野静风为了得到此刀诀,费尽周折,可见他对刀诀的重视,所以绝不可能是当时忘记了,惟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此刀诀是假的,因此牧野静风才会对它毫不在意。
白辰却不知道牧野静风没有取回刀诀的原因他只猜对了一半。牧野静风让白辰携带刀诀而走,另有一目的,就是让白辰一旦想依照此刀诀重练武学,必受其害,永远也练不成武功。
那尖锐的声音道:“刀诀?……”沉吟片刻,道:“给我!”
白辰心道:“我在风宫中时,并不知道苗风轩内的刀诀有假,此人的声音很陌生,在风宫中的地位想必也并不高,如此说来,他也不知此刀诀是伪造的,只怕一见之下,会如获至宝,立即返回风宫邀功请赏!”
果不出其所料,那尖锐的声音道:“这的确是白辰遗落的,你们五人沿着这个方向追踪,其余的人立即与我一道返回!”
一人迟疑道:“白辰那小子似乎有些邪门,连炎老属下两位殿主也被杀,分开追击,只怕有些欠妥……”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自有主意,纵是抓不住白辰,宫主也绝不会怪罪于我,也许还要大大奖赏我!”
“是……”
少顷,纷纷沓沓的脚步声四散而去,渐渐消失,一阵子过后,马蹄声又在镇子中肆无忌惮地响起。
危险终于过去,白辰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慢慢自阴沟中钻出,也不顾一身腥臭的污水,便向夫子庙跌跌撞撞走去,他要看一看苦叶与她的父亲老七。他知道对方多半已遭到不幸,他们是为他而死,他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老七只是一个叫化子,死后又有谁会为他们收殓?更何况他们是被风宫中人所杀,谁会为一个死去的叫化子而得罪风宫?
白辰走近夫子庙后门时,便闻到血腥之气,他的神情微变,脸色苍白,心中隐隐作痛。
他几乎没有勇气迈入夫子庙内。
但他所拥有的时间并不多,在镇上多呆一刻钟,便多一刻钟的危险,白辰终于轻轻推开了夫子庙的后门。
进门的一刹那,他便看到躺在地上的老七与他的女儿苦叶,两人无声无息地躺于血泊之中。
老哈与关东跪在他们旁边,悲恸欲绝,以至于神情有些木衲,当白辰推门而进时,他们木然抬头,似乎对一切都已经漠然。
但很快他们的眼中闪过了极度惊愕之色。
老哈望着白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关东猛地站起,冲到白辰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颤声道:“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你活着,老七也算……没有枉死……”
白辰缓缓走到老七与苦叶的身边,双膝跪下,心中默默地道:“我白辰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父母,如今,我向老七大哥,苦叶妹妹跪下了,你们教会了我该怎样做人,该怎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额头立时有鲜血渗出。
白辰却浑如未觉,他从怀中掏出用布包着的那一小块糖,慢慢打开,因为在污水中泡得太久了,污水已渗入布包内,白辰用手仔细地将表面污水擦去,然后放至嘴边,轻轻咬下一半,然后郑重地放到苦叶的嘴里。
苦叶的胸前一片血污,她的脸色极为苍白,苍白如一张洁白的纸。
老哈咬牙切齿地道:“棒子那王八羔子,若不是老七给他一碗饭吃,他早已成了饿死鬼,若让我撞见,不将他脑袋拧下就……”
“棒子死了,是被那些人烧死的。”白辰道,他将剩下的半块糖小心收好,重新放入怀中,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老哈一怔,忽然苦笑道:“这又何苦来着?这又是何苦来着?”
白辰站起身来,道:“老七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