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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对方的眼中,他看到的竟是一片茫然。
禹诗的目光赫然投向羊劫身后的某一个地方,但似乎他的神情又并非专注于这一点,他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他正沉浸于某种遐思之中。
难道在即将面对生死搏击时,禹诗竟能忽视眼前的对手,去思索与此毫无关系的事?
羊劫心知禹诗即使在风宫四老中,也是最具威信的,他的武功,他的深沉,他的计谋,他的战功,都使他成为除风宫白流之主牧野静风之外的最具威望之人。
像禹诗这样的人,是绝不会犯下“轻敌”这种致命错误的。
所以羊劫相信,禹诗看似对眼前一战显得十分淡漠,而事实上只要自己一有举措,禹诗就可以立即做出快捷逾电的反应!
这岂非等于说禹诗对这一战有绝对的信心?
禹诗面临强敌,他的心思却飞回到五十多年前。
他忆起了五十多年前自己与羊劫的一战。
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却已跻身风宫殿主之位,那时候风宫老宫主,亦即牧野笛、幽求之父幽无尊尚未死,而且对中原武林来说,“风宫”二字还仅止于模糊的传说而已。风宫亦遵守着本宫千百年前的规矩,从不涉及江湖纷争,他们如同一条冬眠的毒蛇,悄然隐伏。
直到有一天,风宫突起内乱,禹诗才悄然出现于江湖中。
也许,以“突然”来描述那一场内乱,并不十分确切,毕竟在那一场惨烈的内乱之前,已有不少风宫中人感觉到了宫中存有隐患。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起。
一个今日已掌握了风宫半座江山的女人,她就是阿七,亦即现在的容樱,风宫玄流之主!。
因为容樱,幽无尊之子幽求走出风宫,远赴洛阳,剑扫洛阳剑会,斩杀剑客逾百,而幽求亦违背风宫禁规,被斩去十指;因为容樱,幽无尊元配之妻——枚野笛之母被逼迫逃出风宫;同样是因为容樱,风宫始有“玄、白之争”,最终,在幽无尊的支持下,玄流的人占了上风,将白流属众逐出风宫……
牧野笛之母逃出风宫后,遭到了玄流的追杀,她虽然武功不凡,但却要照应当时年仅一岁的牧野笛,处境极为凶险。白流被逐出风宫后,曾暗中寻找她及牧野笛的下落,因为他们明白只要有牧野笛存在,他们白流与玄流分庭抗礼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有一次,禹诗查知牧野笛之母的下落,同时得知玄流的人正赶赴牧野笛之母所在之地,当下立即火速赶去援救,也就在援救牧野笛母子的途中,禹诗与羊劫相遇了。
确切地说,是羊劫将禹诗拦截于半途!
当时,两人在江湖中都毫无名气,而他们的武功却足以傲视同辈中人。禹诗不明白羊劫为何要拦截自己,因为他们之间既无宿仇,也无新恨,但他同样看出那不是一场误会,羊劫是有备而来,其目标正是他!
尽管急于救援牧野笛母子,但禹诗却不得不与羊劫一战!
那一战的结果,是数百招之后,羊劫败了。
但正如羊劫所说,他虽然在武功上输给了禹诗,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输的人不是羊劫,而是禹诗。因为禹诗在击退羊劫后,再赶到牧野笛母子所隐居之地时,只在那儿看到一片厮杀后的狼籍,而年幼的牧野笛与他的母亲皆不知去向。
从此,任凭白流的人如何追查,再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直到牧野笛父子先后持有骨笛在江湖中出现后,本已绝望的风宫白流方对牧野静风加以留意。
虽然最终白流如愿以偿地奉牧野静风为风宫白流之主,但禹诗对当年被羊劫拦截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他相信如果当时没有羊劫拦阻,他极有可能会找到牧野笛母子二人,拥有牧野笛,风宫白流的凝聚力势必大增。其后不久,幽无尊便撒手西去,容樱成了玄流宫主,她一介女流统辖风宫玄流之初,必然根基不稳,那次若没有羊劫从中作梗,也许风宫白流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可以借机光复风宫,驱走容樱了!
五十年后的今天,羊劫与禹诗又不期相遇,看来一场惨烈的拼杀又将重演了。
羊劫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他没有取胜的把握,更因为他的目的只求能拦截禹诗,在没有必胜把握之时,对方不动手,他自是大可不必首先发难。
禹诗的目光终于缓缓收回了。
他知道牧野静风能允许他率近千名风宫弟子进攻思过寨,就是因为他在牧野静风面前已许诺必能拿下思过寨。否则,牧野静风绝不会轻易动用如此多的人马!
禹诗隐隐觉得牧野静风对胜利的渴望已渐渐显得有些偏执了,也许是近些日子以来,风宫白流接二连三的胜利让牧野静风对自己、对风宫白流极具信心,所以这段时日,牧野静风所订下的每一个计划,几乎都一无例外要求属下必须达到他的理想,而且他所做的一切布署都是在白流要接踵取胜的前提下作出的安排!
这看似辉煌,事实上却极可能为将来埋下祸根!
但今日的牧野静风已不再是五年前的牧野静风,没有人敢轻易对他的布署提出异议,众人所能做的只能是全力取胜。
杀机与战意悄然流动、奔泻,雨水在离禹诗几尺远的地方便立即化成雾水。
羊劫的瞳孔收缩了。
收缩如一枚尖锐的钉子。
精光更甚!
第六章 临阵自刎
风笛客栈。
闻佚人的推测正在逐步现实,倒在牧野栖剑下的风宫属众已达二十多人。
此时,连风宫弟子也明白了牧野栖所采取的策略,牧野栖对宫咫尺攻而不杀,只为不断地消灭风宫有生力量。察觉这一点后,风宫弟子曾一度不再对宫咫尺施以援手,他们以为既然牧野栖不会击杀宫咫尺,那么让宫咫尺独自一人对付牧野栖,纵然必败无疑,却可使其他人不至于死在牧野栖之手。
没想到牧野栖凭其出神入化的剑法,非但将宫咫尺逼至全无反击力量之境,更以手中之剑贴着宫咫尺身躯盘旋飞舞,剑剑不离宫咫尺左右,不过片刻,宫咫尺已是衣衫褴褛,乱发披散,他的枪法本来足以跻身江湖十大枪手之列,此刻却已显得千疮百孔,破绽百出。
宫咫尺暴吼连连,枪势如疯如狂,恨不能一枪将牧野栖扎个透穿,但他越是悍勇,越是自取其辱。
风宫弟子见状,怎能任自己的殿主身陷如此窘迫之境?这对风宫来说,可是从未遭遇过的事,当下又有几人忍耐不住,加入战团,不过片刻,牧野栖剑下已再添三个亡魂。
宫咫尺为风宫南征北战,驰骋沙场,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了属下们的累赘,此刻在牧野栖的剑下,他是欲罢不能,欲死不得。
宫咫尺的面目已扭曲变形,暴吼声中,枪影犹如惊涛骇浪般向牧野栖席卷过去——他已将自身修为发挥至极限,而且是只攻不守、两败俱伤的打法。
牧野栖微微一笑,剑身一颤,一道优美绝伦的光弧侧斩而出,行至半途,一声龙吟,光弧倏然四散迸射,化作漫天银芒,如水银泻地般向宫咫尺搅起的幢幢枪影中穿刺而进。
几声轻不可闻的撞击之后,牧野栖赫然破开枪网而入,低声道:“撒手吧!”
宫咫尺只觉双手一紧,长枪立时脱手飞出。
大惊之余,宫咫尺心中升起一种身为武者的悲哀!
他自知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这等局面了。
于是,宫咫尺选择了一条可以摆脱这种近乎耻辱之路。
他右手在腰间一抹,倏然翻腕!
“哧”地一声,一把短刀已深深没入了他自己的身躯。
宫咫尺着实悍勇,刀身插入自身后,他竟用力一绞,方猛地拔出短刀。
鲜血如箭喷射!
所有的人都被宫咫尺这一举动惊呆了,刹那间,院子中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齐齐落在宫咫尺身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朽木般向后倒去。
对于一个武者而言,临阵自杀,是一种勇敢,还是一种胆怯?
一直从容不迫的牧野栖在这一刻,脸上也有了惊愕之色。
沉寂是极为短暂的,短暂的沉寂过后,是更为惨烈的厮杀声。
风宫弟子明白,从宫咫尺倒下的那一刻起,他们已从进攻者转化为突围之人了!
一切都如同恶梦般,当他们将“风笛客栈”团团围住时,又何尝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半个时辰,对于人的一生来说,是极为短暂的,不知不觉中就会将它忽视,让它从身边悄然溜过。
有时,半个时辰却会成为人的命运的转折点。
从荣到辱:从兴到衰;——从生到死!
半个时辰后,风宫弟子被剿杀贻尽!
而闻佚人的人也折损了大半,只剩下二十余人,除了风宫属众与闻佚人的人之外,被杀的还有客栈中的十几个客人。
风笛客栈已化为灰烬,客栈后的竹子也已只剩下光秃秃的半截竹竿,一根根地冲天而竖,长短参差不一。
情景极为惨烈。
只是无论是段眉母女,还是闻佚人,或是牧野栖,他们都是经历了无数血腥场面的人,对于眼前的一幕,他们远比常人更能接受。
闻佚人的右腿被砍了一刀,鲜血将他的裤管映红了,所幸并未伤到骨骼。他吃力地走近牧野栖,借着客栈的冲天火焰,辨认着对方,但见牧野栖虽然已高大英挺了不少,但眉目间与当年的小牧野栖仍有诸多相同之处,他心中又惊又喜,正待开口招呼,却见牧野栖向他淡淡一笑,那种笑容绝非故人重见时的笑容,而是一种有距离的问候性的笑容。
“难道,他并非牧野栖?抑或他未认出我?”闻佚人大惑不解,当然,他同时还想到也许眼前这白衣少年的确就是牧野栖,而且也认出他来,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暂时无法与他相认——闻佚人如何不知身为江湖中人,常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既然如此,闻佚人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当下施了一礼,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牧野栖还礼道:“在下本要前去龙羊城,途经此地,忽见这边失了火,便赶了过来。”说到这儿,他看了阿雪、段眉一眼,道:“碰巧在这儿遇见两位故人被人围攻。”言语平静,毫无掩饰伪作之感。
段眉神色微变,有些吃惊地道:“你欲前往龙羊城?”
事实上,让段眉吃惊的并不是牧野栖要去龙羊城,而是牧野栖会将此事说出来。当跟踪牧野栖在这儿出现时,段眉心中已暗暗起疑,她相信这绝不会是巧遇,牧野栖极可能在暗中跟踪她们,而跟踪她们,自然就会前往龙羊城。因为龙羊城正是段眉与阿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正是在龙羊城,寒掠围剿了她们,夺走了假霸天刀诀。
按理,牧野栖应对自己的去向忌言才是,没想到他却如此坦言说出,这让段眉吃惊不小。
牧野栖点头道:“在下之所以前往龙羊城,是因为在下得知有一个风宫高手正在前往龙羊城的途中,不瞒诸位,在下与此人颇有些过节。”
段眉皱了皱眉,暗淡无光的眼睛转了转,喃喃自语道:“风宫高手?龙羊城?”
忽然道:“任少侠是在邑城探知此事的吗?”
牧野栖道:“那倒不是,不过此人正是由邑城出发的。”
段眉与阿雪的脸色皆微微一变,复而很快恢复正常,但这一幕没有逃过牧野栖的眼睛。
闻佚人道:“无论如何,今日能胜了风宫,可谓全仗几位了。”
段眉淡然道:“风宫是因为老身才对你们客栈下手的,难道你真的不恨我,反倒感激于我吗?”
闻佚人一怔,心中忖道:“此事我不提倒也罢了,你却自己主动提及。”口中道:“风宫为恶江湖,人人得而诛之,与风宫作对的人,当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他本是杀手,说言不由衷的话,做违心之事,对于杀手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闻佚人叹了口气,又道:“客栈被毁,几位也不能在此歇息了,而且风宫猖獗惯了,睚眦必报,何况被杀了这么多人?如果诸位信得过在下,不妨随我同去,对于周遭一带,我倒是颇为熟悉。”
段眉声音嘶哑着道:“没想到一个小镇的客栈,竟是藏龙卧虎之地,阁下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闻佚人听她语气逼人,心中微有愠怒之意,当下道:“藏点掖点也是平常之事,或许连什么帮主女儿、城主女儿也要改头换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未可知。”
阿雪的目光飞快地扫了闻佚人一眼,而牧野栖则神情平静,似乎对闻佚人方才所说的话丝毫未加留意。
段眉怪笑一声,道:“既然你有这心意,恭敬不如从命,今夜便要有劳你为老身寻个栖身之地了,免得什么时候身首异处还懵然不知!”
阿雪没有想到段眉竟会答应,不由道:“娘……”
段眉道:“扶着娘,娘的眼睛看不见,可不能一脚踏入什么坑中!”
随即脸朝牧野栖所在的方向,道:“任少侠要去龙羊城,恰好我们母女二人也是赶赴龙羊城,不如同道而行,彼此间也有个照应,任少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