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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飞雨道:“真正懂得用刀的人,同样不会流血。”
刘孤零道:“你不懂用刀?”
香飞雨道:“我懂。”
刘孤零道:“你曾经练过刀,你曾经用刀杀人?你曾经用刀保护过自己的性命吗?”
香飞雨摇头。
“没有,”他用一种极平静的语气回答:“从来都没有。”
刘孤零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自己懂刀?”
香飞雨道,“我懂剑。”
刘孤零道:“刀是刀,剑是剑,刀剑的招式本就有迥异之处,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香飞雨道:“在高手的眼中,刀就是剑,剑就是刀,再进一步,一条枯枝,亦何尝不能成为厉害的刀剑?”
刘孤零道:“还有呢?”
香飞雨道:“以意御剑,以气御剑,以指代剑,整个人都是剑。”
刘孤零道:“到了那种地步,刀剑也不再是刀剑,而是一股没有任何人能抵卸的气。”
香飞雨道:“气能杀人于无形,气能杀人于丈外。”
刘孤零点头。
“你果然懂剑。”
“夸奖。”
“你现在已是江湖中万中无一的高手,比起几年前,可说是判若两人。”
香飞雨道:“但我仍有对手。”
刘孤零道:“这一点我绝不怀疑,莽莽江湖,能人异士有若恒河沙数,自古以来,又有几人真能无敌于天下?”
香飞雨道:“我不求无敌。”
刘孤零道:“妄求武功天下第一之辈,不是天才,就是呆子。”
香飞雨道:“我不是呆子。”
“当然不是,”刘孤零目光一寒,冷冷道:“你很聪明,自出娘胎一直聪明到现在。”
香飞雨道:“岳丈大人在此茅庐已有多久?”
刘孤零摇头:“没有算过,现在我甚至已忘记自己的年岁。”
香飞雨道:“你很寂寞?”
刘孤零喃喃一笑:“孤零居士本来就是个寂寞孤零的人。”
香飞雨突然伸手把墙上的刀解下。
这把刀的份量既不太轻,也不太重。
铿!刀出鞘!
刀光四射,香飞雨目光也同时大亮:“好一把文王紫玉刀。”
刘孤零凄切地一笑:“司马文王是三百年前武林第一刀客,当年江湖上,除了七星魔女孙紫玉之外,江湖上有谁能在司马文王的刀下走得上十招?”
香飞雨听得有点出神。
司马文王和孙紫玉都是三百年前的武林异人,他们从二十岁开始到四十岁,一直明争暗斗,但最后却能化干戈为玉帛,结为夫妇。
他们成为江湖侠侣,并下十载之力,铸成这一把文王紫玉刀。
当时他们的武功,已被江湖中人称为天下无敌。
但就在他们声名如日方中的时候,他们突然遇上了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是谁,直到现在江湖上还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老和尚在百招之内,把司马文王和孙紫玉击败。
……江湖上谁能真正无敌于天下?
……江湖上谁能永远胜利,永远没有失败?
连司马文王和孙紫玉都不能,又有谁能?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的,就是他们在未曾遇见这个老和尚之前,的确从来都未曾败过,甚至很少人能在他们的手下走得上十招。
无论他们以后遭遇到任何的挫败,他们已曾经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他们的武功是否能流传于后世,这一点,江湖上的人还不知道,但最少,他们已留下了一把宝刀。
那就是他们夫妇穷十载之力,才铸成的文王紫玉刀。
刀在香飞雨的手中。
这把刀足以令每一个练武之士心跳加速,无论他是否练刀的人都一样。
这毕竟是文王紫玉刀,世间上能与这把刀相提并论的利器绝对不会超过十件。
但刘孤零却连看都不看中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只要你喜欢,你随时都可以把它拿走。”
香飞雨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感到惊诧,也没有感到半点的喜悦。
刘孤零忽然长长叹息一声。
“你毕竟是杏杏的丈夫,无论我是否喜欢你这个人,你总算是我的女婿。”
香飞雨突然把文王紫玉刀放在刘孤零的桌上,他放得很沉重几乎把桌子震碎。
他冷冷说道:“这是你的刀。不是我的!”
刘孤零道:“我没有刀,我只能拥有笔,画。”
香飞雨道:“这已是一刻之前的事,现在你已和笔,画绝缘。”
刘孤零目光一闪:“我不喜欢刀。”
香飞雨道:“我喜欢。”
刘孤零道:“你既然喜欢,就尽管拿去。”
香飞雨道:“可是,我用的是剑,不是刀。”
刘孤零道:“你岂不是说过,你懂刀吗?”
香飞雨回答道:“懂刀的人未必一定懂得用刀,就象是老乡懂得吃菜,却未必懂得烧莱的道理一样。”
刘孤零凝视着他,忽然长叹了口气,道:“我已不再用刀。”
香飞雨目光如电,突然厉声喝道:“难道自当年衡山一战之后,你连碰一碰刀柄的勇气都已消失?”
刘孤零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衡山一战……衡山一战……衡山一战……”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一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香飞雨冷冷道:“那一战你与霍十三刀只是战成平手,又没有败在他的刀下,你根本就不必耿耿于怀。”
刘孤零苦涩地一笑:“他只是我的师侄,但却能与我战个平手……”
香飞雨闻言,道:“你们本来没有什么仇恨,只不过是为了一两句意气之争的说话,才出手一战。”
刘孤零道:“那时我以为必可稳操胜卷,但却仅仅战成平手。”
香飞雨道:“这事早已成为过去。”
刘孤零道:“无论怎样,我已不会再用刀。”
香飞雨道:“难道你已忘了杏杏?”
刘孤零默然半晌,缓缓道:“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当然不会忘记她?”
香飞雨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打算为她报仇?”
刘孤零一听,眼睛渐渐变成死灰色,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要我重新踏出江湖,为杏杏报仇?”
香飞雨道:“你不想?还是不敢?”
刘孤零叹了口气:“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我已不再用刀。”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幅百鸟图上……
(三)
灿烂的阳光,正斜照在这一把文王紫玉刀和百鸟图之上。
刘孤零望了文王紫玉刀一眼,又再望着那幅画。
这幅画花费了他不少心血,就算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也不能算是过份。
但刀呢?
他在刀法上所下的苦功,又岂是别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刘孤零仿佛在发呆。
就在他目光再度落在文王紫玉刀的时候,香飞雨突然亮剑向那幅百鸟图上挥去,剑快如风,眼看这幅画立刻就要毁掉。
但刘孤零的手已把文王紫玉刀拨出,而且立刻挡住了香飞雨的剑。
香飞雨这一剑绝对不慢,而且事出突然,但刘孤零仍把这幅画保住。
铿!
刀剑相交,香飞雨的身子向后连退三步。
刘孤零脸上的神态变的很奇怪。
香飞雨吸了口气,道:“你没有忘记刀,你的刀法仍在!”
刘孤零喃喃道:“不错我没有忘记刀,我的刀法仍是第一流的。”
香飞雨忽然跪了下来。
“你一定要为杏杏报仇!”
刘孤零闭上了眼睛,思索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道:“你站起来。”
香飞雨道:“岳丈若不答应,我宁愿跪死在这里。”
他这人虽阴险毒辣,行事不择手段,但对刘杏杏所付出的感情却是丝毫不假。
刘孤零终于把他扶起:“我答应你,为杏杏报仇。”
香飞雨咬紧牙关,道:“我要郎如铁尝试死别的滋味。”
刘孤零已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要先杀白盈盈,才再杀郎如铁?”
他虽然一直隐匿在茅庐之中,但对郎如铁的事居然也知道不少。
香飞雨冷冷一笑,道:“除了白盈盈之外,我还要另一个女人死!”
刘孤零目光一闪:“她是谁?”
香飞雨道:“海三爷的女儿。”
刘孤零瞳孔急衲:“你要杀海飘?”
香飞雨咬了咬牙道:“无论是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她和郎如铁有半点关系,都要杀!”
刘孤零道:“她可是个无辜女孩。”
香飞雨冷笑道:“杏杏又为何尝不是无辜而死?”
刘孤零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本已厌倦江湖,厌倦了刀,但为了杏杏,为了你是我的女婿,唉……”
说到这里,桌上的百鸟图突然被挑起来,挑起这幅画的就是刘孤零手里的文王紫玉刀,画在半空,刀光急闪。
一蓬刀光,几乎把这幅画完全遮盖住了,刷!刷!刷!
刘孤零的刀法仍在,他仍然“宝刀未老”。这幅花费了他无数晚上才完成的百鸟图,就在文王紫玉刀下化为碎片。
仇恨确是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实在太可怕……
这两个充满仇恨的人,正在计划怎样杀死昔年中原第一名侠白坤雄的女儿,和海星堡堡主海三爷的独生女。
白坤雄既是中原第一名侠,也是铁鲸门的总门主。
他又被人称为白圣山,因为昔年铁鲸门的总堂,就设立在圣山峰之上。
现在白圣山已死,他的徒儿却要取掉白盈盈的性命。
江湖人的仇恨,比寻常人更强烈,更可怕,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
月如钩。
郎如铁躺在一张用藤制成的摇椅上,不断的晃来晃去。
这里是飞龙帮的第六分堂,地点距离强秦帮的黑犬堂还不超过百里。
虽然飞龙帮成立的日子还是很短浅,但它的进展程度却是相当惊人的。
就连郎如铁这个帮主都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在短短时间之内,成为一个实力庞大帮会的帮主。
这并不是个梦,但却比梦还更像梦。
强秦帮大举进袭海星堡,已是无可避免的事。那将会是规模极庞大的一战。
飞龙帮所决定的计划,是在强秦帮向海星堡发动总攻击的时候,突然出其不意从旁杀出,给予强秦帮致命的一击。
这计划当然要保持秘密,除了老山猫,白盈盈和郎如铁之外,知道这计划的人就只有八腿猫。
郎如铁很信任八腿猫,而八腿猫也的确值得郎如铁信任。
飞龙帮第六分堂的堂主就是管奔。
管奔是河南管家堡的二公子,自从五年前管家老太爷赌场败阵,连管家堡都输掉之后,管奔就成为了一个到处流浪的流浪客。管奔虽然出身富豪之家,但却比他的几个兄弟都更能挨穷。
虽然他很穷,但却没有做过半点违法的事。
为了生存,他不惜在街头卖艺,虽然生活过得很清贫,却没有真正挨过饥饿。
但管奔毕竟并非池中之物,凭他的武功在街头上卖艺,未免是太可惜,太浪费了。最后,他给老山猫看中。
老山猫向他提出了条件,要他加盟飞龙帮,成为飞龙帮十二分堂的其中一个堂主。老山猫给他的报酬并不少,但却说出了一个真实。
……你若不答应,你就死,而且立刻死。
管奔没有死,因为他答应了老山猫。
他投效飞龙帮门下,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已厌倦了流浪江湖的生活。
而且,他一直都想讨老婆,但却欠缺了老婆本。
当他成为飞龙帮第六分堂堂主后,他很快就娶了一个又漂亮又白净的妻子。
管奔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他不知道这种幸福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
但他甘愿加入飞龙帮。
因为他知道飞龙帮的帮主就是英雄枪郎如铁,而他一直都很仰慕这个人。
一直摇晃了很久的摇椅忽然停下。
因为郎如铁忽然看见了一个神秘的白衣人,把一口棺材扛进了第六分堂之内。
白衣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面目狰狞的面具,再加上他肩上扛的一副棺木,看来简直就象是索命无常。
郎如铁瞳孔暴缩,缓缓地从椅上站起来。
“你是谁?”
“送棺人。”
“这口棺材是谁的?”
白衣人淡淡道:“当然是第六分堂堂主管奔的。”
郎如铁道:“他不在这里。”
白衣人轻轻地把棺木放下,然后伸指向棺木一指:“他在这里!”
郎如铁吸了口气。
这人来历不明,而且对飞龙帮的事,似乎知道的并不少。
最少,他已知道这里是第六分堂。
棺木无盖。
棺中人赫然正是第六分堂堂主管奔。
胸口是管奔唯一的伤。
这种伤势也是立死无救的致命伤,没有人能在心脏被刺破之后还能再活下去。
郎如铁抑制着心中的愤怒,冷冷道:“是阁下的剑把他刺杀的?”
白衣人淡淡道:“不错。”
郎如铁道:“阁下虽然以面具蒙蔽着本来面目,但我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衣人道:“我们确曾相识。”
郎如铁握紧了拳头:“你是谁?”
白衣人冷冷一笑。
他的回答,仍然是那三个字:“送棺人。”
郎如铁沉下脸,一字一字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人道:“当然知道。”
郎如铁冷冷道:“你再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