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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楼目光一闪:“你是说,可以利用他将消息送到锦宫城那儿?”
沈胜衣缓缓道:“我们着人拿着画像到处去打听无双下落的消息。”
“只是消息?”
“还要付诸行动,一切都要弄得煞有介事。”
锦宫城的消息果然灵通,在白玉楼着人拿着画像外出打听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张字条已秘密送到他的秘窟。在他身旁的只有玉蝶、枇杷两个人,那个相貌与无双一样的司马仙仙并不在。
他看完了那张字条,递给玉蝶,枇杷在玉蝶之后张头探脑,也看在眼内。
玉蝶细看了一遍,道:“一切在你的意料之内。”
“白玉楼是绝不会忘记这个女人的。”锦宫城笑笑:“四个得力助手,还有锦衣卫,再加上京师的十二个捕头,数以百计的捕快,看来他是悉力以赴了。”
玉蝶皱眉道:“司马仙仙进来这里之前,在附近有没有露过面?”
“当然没有了。”锦宫城打了一个哈哈:“你以为寡人在离开嘉兴之后才想到这一着?”
“还好,那位司马仙仙总算还有些用处。”玉蝶冷然一笑:“否则我实在替她担心。”
锦宫城一笑问道:“你觉得她还有些用处?”
玉蝶道:“最低限度,没有人看见她进来这里,现在她还能保住性命。”
锦宫城道:“一个完全不能在京师露面的人,寡人却想不出,对寡人还有什么用。”
玉蝶道:“你以为现在将她放出去有什么后果?”
锦宫城道:“不久她就会给赶回这儿来,没有比这件事更糟的了。”
玉蝶道:“你待要怎样?杀掉她?”
锦宫城一笑:“你真的不知道?”
“假的。”玉蝶倏的打了一个寒噤。
锦宫城转问:“枇杷,你呢?”
枇杷怪笑着从后面转出来。“回主人,我已经准备好笛子了。”
锦宫城含笑点了点头道:“很好,你去替我将她请到这儿来,”一顿又吩咐。“莫忘了先去准备酒菜。”
枇杷诡异的笑应一声,一步一跳的走了出去,玉蝶随即手一扬,那张字条从他的手中飞出,突然变成了一蓬纸屑,散落在地上。
酒菜在司马仙仙到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对于自己的命令能够迅速地执行,锦宫城总是觉得异常开心。
所以司马仙仙看见他的时候,他一脸笑容,因为失败而引起的不快已然丝毫也找不到。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司马仙仙不由这样问。
“我们已不用再等候下去,你说,这是否好消息?”
司马仙仙轻“哦”一声,一笑道:“这是的,再下去我要疯了。”
锦宫城点头道:“等候的日子的确是很难过,你实在比寡人幸运,寡人已等了二十年。”
司马仙仙摇摇头。“我实在不敢想像你这些日子是怎样过的?”
“所以寡人的外貌比实际的年纪要老得多。”锦宫城接一摆手。“坐”司马仙仙在一旁坐下,在她面前桌子上已经预备了一杯酒。
锦宫城接举杯:“喝酒”玉蝶亦举杯,司马仙仙看看他们,举杯又放下,锦宫城接道:“祝我们马到功成。”仰首将杯中酒喝尽,随手一招。
玉蝶的动作一样,司马仙仙却只是看着他们,没有动。
锦宫城放下了杯,奇怪道:“怎么不喝?”
司马仙仙道:“我们的人还没有到齐呢。”
“你是说祖松?”锦宫城一笑。“他已经喝过酒,动身先去了。”
司马仙仙叹了一口气:“君无戏言,你到底还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锦宫城一怔,沉默了下去。
玉蝶忽然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司马仙仙又将杯举起:“这是罕有的女儿红,只怕已过百年。”
玉蝶道:“不错,这是难得一喝的好酒。”
司马仙仙叹息道:“你们要杀我,何必糟踏这种好酒,何不让我先将好酒喝完,齿颊留香,然后含笑而去?”
玉蝶道:“你在说什么?”
司马仙仙道:“这杯酒之内若是没有渗进什么,你替我喝掉。”
玉蝶冷笑道:“你好利的眼睛。”
“我的眼睛并不利,只是鼻子还不错。”司马仙仙皱了皱鼻子,又将杯放下。
“只是这杯酒混进了一些东西。”司马仙仙又笑笑。“我十岁已懂得喝酒,十五岁已能分辨出每一种酒的气味,奇Qīsūu。сom书百年的女儿红虽然罕有,我最少已喝过三。”
“哦?”玉蝶有些儿怀疑。
司马仙仙笑接道:“家父是酿酒的,我是在酒缸里泡大的。”
玉蝶看了锦宫城一眼:“你怎么连这些也不清楚?”
锦宫城道:“这是小事。”
玉蝶摇头道:“这只是大意。”
一顿一叹:“小心天下去得,大意寸步难行,现在可到我寒心了。”
锦宫城笑道:“这就是大意,也只因为寡人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玉蝶道:“还好,你是在这里出错。”转顾司马仙仙。“酒中没有毒,我们不是要杀你。”
司马仙仙笑笑:“我即使再没有用,你们也无须在这个时候杀人,好像你们这种聪明人,是绝不会做没有用的事的。”
玉蝶道:“你也是一个聪明人,最低限度比我们意料中的聪明。”
司马仙仙道:“所以,现在我已经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是么?”玉蝶冷笑。
司马仙仙目光转在枇杷面上,道:“你大概已经将笛子准备好了?”
枇杷倒退了一步,叫起来:“这个女人是一个妖精,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司马仙仙大声道:“你们要杀我,用不着这么麻烦,要我变成活死人,当然是因为我这张脸还有用途。”
玉蝶道:“你越来越聪明了。”
司马仙仙摇头叹息道:“可惜祖松不在,否则他应该知道警惕。”
祖松的语声即时传至:“我的鼻子也很好,一嗅到酒气,肚里的酒虫便已经催促我这边走来。”
语声一落,珠一开,祖松摇摇晃晃的钻出来。
司马仙仙笑问道:“你喜欢喝酒?”
“喜欢得要命。”祖松鼻翘不停的抽动。“百年女儿红,好酒哇!”
司马仙仙把杯推向祖松道:“来喝掉这一杯。”
祖松摇手道:“这一杯是我们未来的圣上赐给你的,我可不敢当。”
司马仙仙道:“你今天不喝,总有一天会喝的。”
祖松笑起来:“我跟你不同,你只得一张脸有用,而我却整个人都有用,就是真的有一天要喝,到那天再说。”
司马仙仙冷笑:“我真的只有一张脸有用?”
锦宫城应道:“是真的?”
司马仙仙又一声冷笑,一扬手,那杯酒脱手飞出,一股酒箭先从杯里飞出来,射向锦宫城,身形同时倒了出去。
锦宫城半身一仰,酒箭从他的面前射这,他右手接一抄,接住了随后飞来的酒杯,身形同时暴起抢越那股酒箭,手中杯一翻,酒箭直射入杯中,点滴不少。
司马仙仙这时候已退出三丈,双手暴翻,手指如钩,同自己的脸上抓去,他是知道脱身不得,知道那张脸仍有用,才决意毁去,以作报复。
锦宫城去接杯,玉蝶却追向仙仙,她若是以为仙仙要逃走,抢先到出口截击,一定阻不了司马仙仙毁容的举动。
但她竟以看出仙仙的心意,只是紧追着仙仙,手中已抓住一双玉筷,不偏不倚,也正好是时候,夹住了仙仙的变掌。
司马仙仙一呆,双掌一沉,从玉筷中脱出。
玉蝶的玉筷当然绝不会夹不住仙仙的变掌,只是不想伤害仙仙分毫。
仙仙当然明白,掌一脱身形立即往退后,再一翻,双掌又往脸上抓去。
玉蝶的玉筷又挟来,仙仙双掌翻飞,始终摆脱不了玉筷的纠缠,一退再退,双脚突然撞上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那团东西随即嚷起来:“唉唷!痛死我了。”
仙仙不用看,只听见声音,已知道那是侏儒枇杷,一股寒意由心底冒出来。
枇杷当然并不是真的痛得要死,一脸恶作剧的笑容,双手随即将仙仙双脚抱了一个结实。
那刹那仙仙的感觉,就像给无数条大毛虫爬到了身上,一连打了十多个冷颤,双掌方待往枇杷头顶击下,玉蝶已乘她这手忙脚乱的刹那,一双筷子自指腕而上,将仙仙双手的穴道完全点闭。
仙仙一阵绝望,目光及处,只见锦宫城有如御风飞行,来到了自己面前。
锦宫城左手一探,捏住了仙仙的面颊;涅开了仙仙的嘴巴,右手那杯酒接往仙仙嘴里倒下。
仙仙完全没有挣扎拒绝的余地,恐惧的瞪着一双眼睛,喝下那杯酒。
锦宫城将酒倒尽,左手松开,倒掠回座位上,玉蝶亦退了回来,筷子往桌上一放,道:
“人就是这样,敬酒不吃,总是喜欢吃罚酒。”
锦宫城道:“这种酒摄魄勾魂,她拒绝也是值得原谅的。”
语声甫落,那边枇杷已一声怪叫,滚球也似滚了过来。
仙仙一直挥不开枇杷抱着双脚的手,这时候突然挣开来,一脚将枇杷踢开,这一脚踢得并不高,有气无力,枇杷却仍然滚得那么远,滚过屏风滚得无影无踪。
仙仙同时缓缓倒下,有如醉酒,眼睛中的恐惧缓缓消失,变得空白,然后他的面上露出了笑容,白痴也似的笑容。
祖松一直在呆望着,这时候倏的拍起手来,连声道:“精采……精采极了。”
锦宫城笑问:“你一些也不害怕?”
祖松笑道:“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锦宫城点头:“你的确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祖松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坐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倒了一杯酒,仰首喝下,连声称“好酒”,赞不绝口。
玉蝶冷笑道:“仙仙喝的酒就是由这个壶倒出来的。”
祖松道:“那么药一定是涂在杯里,否则这杯酒已给圣上打翻。”随又倒了一杯喝下。
锦宫城打了一个哈哈,玉蝶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祖松连尽三杯,才问:”什么时候动手?”
“明夜三更。”锦宫城笑笑:“白玉楼一定想不到我们竟然会这么快动手。”
祖松道:“那今夜非要喝一个痛快不可了。”
说着一把将那壶酒提起来,却不再往杯里斟,索性直往嘴里倒。
玉蝶道:“酒多的是,也没有人跟你争夺。”
祖松道:“恐怕喝酒的时间却已没有多少。”
玉蝶道:“你是担心回不来?”
“有些”祖松一面喝酒一面应:“一切本来非常顺遂的,但现在非独步骤大乱,而且所有的行动都显然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锦宫城笑了笑:“事情所以落到这个地步,也就是因为我们大谨慎。”
祖松摇头道:“我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若是真的大谨慎,应该不会出现任何的错误,而即使出现漏洞,在开始的时候总应该能够将之堵塞住,绝不会弄至不可收拾。”
锦宫城沉默了下去。
“所谓谨慎尚且如此,不谨慎的情形下,后果实在不堪想像。”祖松又将酒往嘴里倒。
玉蝶忽然问:“你不是要告诉我们,你打算退出?”
锦宫城接道:“你现在后悔退出,仍然来得及。”
祖松咽了一口酒,道:“我并不是那么容易后悔的人,也不想喝那种摄魄勾魂的酒。”
锦宫城笑问:“你也不怕死。”
祖松道:“像我这种人,生与死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分别。”
“你还要赌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真正的赌徒。”祖松一笑。
“很好!”锦宫城轻捋胡子,“那你继续喝你的酒。”
祖松以行动回答,一阵奇怪的笛声也就在这时候吹来。
笛声似有若无,非常低沉,若非顺耳细听,实在不容易听清楚。
吹笛的是枇杷,短笛尺八,双手轻快的按动,神态看来是那么兴奋,又那么诡异。
倒在地上的仙仙笛声中缓缓站起来,姿势之美妙一如笛声,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
混在酒中的药绝无疑问已发生作用。
枇杷吹着笛子从屏风后面转出,绕过桌子,一步一跳的往外走,仙仙飘然跟着枇杷,有如天仙,却更似冥府中偷走出来的幽灵。
祖松在笛声中酒喝不停,仰着脸,眼望着承尘,彷佛无动于中,又彷佛不忍看见仙仙这样子。
笛声消失的时候,壶中酒亦尽,祖松看来亦有些醉意,摇摇晃晃的走到玉蝶身旁,取过几子上的另一壶酒,一面喝一面走了出去。
锦宫城没有理会,玉蝶也沉默。好一会,玉蝶才问:“这个人只怕也有……”
“寡人也许看错了很多人,但这一回,肯定是不会看错。”锦宫城叹了一口气,一摆手,“你也出去,让寡人冷静一下。”
玉蝶也没有再说话,飘然离开,锦宫城目送她穿过珠看着那道珠完全静止,颓然靠坐在那张龙椅之上。
他突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连一手指的气力没有。
可是他的脑海并没有平静下来,思潮起伏,这之前许多、有考虑到的问题现在也考虑到了,数十年的悲欢亦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