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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千年之后,我们也不会有现在的痛苦和迷茫。她之所以如此肯定有她的原因,这是情感上的事,也许我们还不能懂。你就看看我,这个人人痛恨的老黑魔霍山翁的徒弟。我并不因为师父的恶名而感到自卑,他是他,我是我,我有我的路要走,我有我的事要做,我有我的原则要遵守。我也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自己坦然,只要我自己正大光明,我就问心无愧了。”
南宫雁的眼睛亮了一下,抬起头紧盯着我,眼中满含着泪花,也不知是对我感激还是怀疑。我看到的是一朵带雨的海棠,不能不让我为之心动。她盯了我良久,泪水默默地滚落,她却强仰起头,眼皮一眨不眨,良久才坚定地道:“我再也不回去了,你说当我是你的妹妹,我就跟着你到天涯海角去。”
我愣住了,从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了她的决心,她果然是要与南宫世家一刀两断了,可是我怎么能够这样做?我怎么能够去拆散别人的家庭?但我也知道,现在怎么劝她,她也不会听了,反而会让她以为我也看不起她了。我只好点头答应,心里却暗暗思索,也许等到她心绪平静下来会回心转意的。
我叮嘱翩翩不要把知道的一切说出去,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流言是一把刀,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为它所伤,又有多少人死在它的刀下。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好坏就让当事人自己去掌握。只要我们不推波助澜,便是我们的道德了。
翩翩答应了,但从她酸溜溜的话语中,我听得出来,她很不满意我为南宫雁想得太多,想得太周全了。
第十五章 河北道上(一)
我们又上路了,我没有听从翩翩的建议,去找慕容家的两位少爷算账。我觉得那两位公子不值得我动手,作恶的人迟早逃不了恶报,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倒霉了。
我们向南走去,时值深秋,天上的大雁也成群地向南迁移,看着天上的大雁,我回头望了望雁儿,她紧紧跟着我,也不问我要到哪里去。
也许是寂寞无聊,也许是要引起我的注意,忘翩翩取出了她的排箫,吹着我与她唱过的歌。我却没有心情再去唱,内心里正急切地想着一个人——吉灵儿。三个月了,她一定在到处找我,我真想马上见到她,但又怕见到她,我将如何解释我的历程?又将如何介绍身边这个带面具的少女呢?
翩翩一曲终了,见我毫无反应,她有些难过,但依然拉着我的手,说:“这把排箫送给你吧!”这个腼腆又忧郁的翩翩,今日也学会了温柔。她在拢络我的心,就象她曾用鞭子来抽打我一样,在她的心目中,我早就是她的男人,现在更是了。
“不,还是你留着吧。”明知她要伤心,我还是这样地拒绝。我清楚地记得就是这把排箫,把我折腾得好苦。
“你不是喜欢音律吗?”翩翩果然很不高兴地说道:“你有了它就可以把你的曲子吹出来,这样不好吗?”
“不,我有一把乐器。”我告诉她:“是把筝,而且现在我也会弹了。”
“筝?”翩翩呆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似嘲似妒地问:“是那个吉灵儿给你的吧!”
“嗯!”我点了点头,以为她又要说些什么,她却低下头不再答言,仿佛是陷入了沉思。
正走之间,前面忽传来“叮叮当当”刀剑相撞的声音,我一怔,不由得来了兴趣,紧走了一阵,果然在路旁的一座小酒棚前见到了两个搏杀的人。但看清这两个人,我愣住了,原来我都认得:一个是把我带到北方的独孤庆,他依然一身黑衣,嘴里还叼着一朵鲜红的月季,我真不知道他这朵花在这一个深秋是如何找到的;而另一个人却是小韦陀王不安,这略带着傻气的小伙子如拼了命一样,挥动着他的剑在独孤庆的周围翻飞,奈何对手本领太高,他根本就碰不到独孤庆的衣裳。
“吾只不过看在秋月浑的份上让你几招,你莫得寸进尺,不然,吾可要不客气了。”独孤庆只随随便便如跳舞一样,已轻轻松松地躲过了王不安的几招狠式,这样冷冷地威胁着。王不安却咬牙切齿地骂着:“上一次在大洪山,我若不是看到秋帮主的面子上没有找你报仇,只怕你也没有今日。”独孤庆却冷笑着:“那一次吾受了重伤,你不下手是你的失误,你最少也有三分机会。而如今你却是一分也没有。”王不安“呸”地一声,恨道:“我不管,我只要你的命,为我爹偿命。”他说着,已将浑身的劲力运到了剑端,那剑一声嘹响,每一招出去都呼呼地挂着风,将那满地的落叶带着漫天飞舞,剑剑直逼独孤庆的要害。独孤庆依然沉着冷静,那月季花依然叼在嘴里,大帽下的一双眼睛依然下垂,根本未正眼看一下对手。他一边移着步,一边警告着:“你要找死吗?”“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就拿命来吧!”王不安高叫着,长剑飞奔对手的咽喉。“好,吾就成全你!”独孤庆阴阴地答着,猛然一睁眼,两道狼一样的目光直射向王不安而来。我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飞身纵入,一把推开了动作慢了一些的王不安,将肩上扛着的富豪剑随手一挡,只怕“当”地一声,一道红光飞来撞到了剑上,却又飘落到地,成了片片的花瓣。
又是一朵红红的月季花。
“是你?”王不安和独孤庆都脱口而出,所不同的是前者显得万分惊讶,后者却是淡淡的问候。
“独孤大哥,没想到我们又在一起了。”我有些感慨,他却平静如水,随口答道:“这是很自然的事,你在这里,吾也没有远离,自然会相遇。”
“独孤庆,我不管你有多厉害,一定要与你拼个死活。”王不安又跳了过来,挥剑还是奔向独孤庆。独孤庆皱了皱眉头,讪讪地道:“你永远也不是吾对手。”说着一掌打出,连身子都未挪,已拍到了王不安的胸口,将他打了一个跟头。王不安浑不在意,一跃而起,依然向独孤庆扑来。我知道他这是以卵击石,我很了解独孤庆善变的性格,说不定他烦了,哪一招便要了他的命。在王不安通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把将他拉住了,他却如疯了一样,挣开了我的手掌,我吓了一跳,生怕他再有什么不测,顺势点了他的穴道。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摆着前冲的姿势,怒目望着我,我只能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疑惑地问独孤庆:“他为什么如此恨你?”
独孤庆却扭过头去,答了一句:“你去问他吧。”说着已经迈开步,默默地走开了。
我刚一解开王不安的穴道,他便犯起凶,仗剑直奔我杀来,我连忙躲闪,一边向他解释,他只是不听。或许他认为我不该放走独孤庆,也许还有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认为我总是捉弄他。
“你这人,人家是为你好,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翩翩不由得骂道:“你也不想一想,你哪里打得过九命黑狼?”
“打不过也不要他来管。”王不安冷冷地道。
南宫雁却嘲讽道:“他怎生都是个愚木疙瘩,不值得人帮的。”
王不安愣住了,停止了对我的攻击,转过身来一动不动望着雁儿,我却奇怪着南宫雁的话怎如此管用。只听雁儿仍在讥笑:“嘿嘿,一个人如果死了,他还哪能够去报仇?”
王不安不再言语,却仰起头对着太阳“扑通”一声跪倒,剑落在了地上,我看到他的两行泪水滚滚而落。
一个男人,尤其是象王不安这样憨直的小伙子,他在流泪,我也跟着心伤。男儿有泪不轻惮,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兄,我不知道你与独孤庆之间有多大的仇恨,但我确实是为你好,你能否把你的仇恨吐出来,也许这样会解你心头的悲愤。”我恳切地道。
王不安没有答话,南宫雁却接过了话头:“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来告诉你。”她说道:“几年前,独孤庆象发了疯一样往北没日没夜地赶路,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有一天他借宿在了王家庄,他怪那王老爹耽误了他的行程,不分青红皂白便一杀了之。那王老爹便是王不安的父亲,他好心好意为独孤庆开了一坛杜康酒,那独孤庆自己饮醉,却怪别人,实是不讲理之极。你说,你若身负此杀父之仇,你难道就不会与之拼命吗?”
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独孤庆的容忍,明白了王不安的悲愤。如果我是不王安,身怀杀父之仇又不能报之,只怕也要以眼泪洗面了。
我搀起了王不安,来到旁边的酒棚里坐下,只能安慰道:“有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够由我们的意志去转移的,独孤庆也好,你也好,我也好,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不管独孤庆是出于什么理由,他总是你的杀父仇人,这是一个事实;但他确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你不是他的对手,这又是一个事实。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在仇恨中呢?为什么不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呢?”我动情地说着,想为独孤庆开脱,但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又道:“你是广禅僧的弟子,自然对禅的研究要比我精通,我只是稍微懂得这么一点,如果你忘了自我,也就是说你抛弃了所有的恩怨憎恨,你就解脱了,可以作一个佛。”
王不安怔住了,愣愣地望着我,不知道是否理解这些我都半懂不懂的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自己去思索,却叫过那被吓住的酒倌,让他给我端来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酒是多么奇怪的一种饮料,在你烦恼的时候,它可以为你消愁,而在你欢乐的时候,它又可以为你助兴。
“我也来一杯酒。”王不安看着我举起杯子,讨道。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杯递过去,他接过一饮而尽,似乎被这酒的醇芳吸引,连连饮尽,不一会儿,这一壶酒已被他全部灌入了腹内。我深知酒的麻醉作用,看着他果然忘记了许多痛苦,叫道:“小二,换大坛美酒,用大碗来筛。”俨然成了武关前初遇到我的淳于烈。
我们连连举碗痛饮,直叫旁边的翩翩与雁儿惊咋了舌,但只饮了两三碗,王不安便支持不住了,醉眼歪斜,“哈哈”大笑着,仿佛坠入了五彩云雾之中,我知道他是醉了。他却再也不舍得放下这酒碗,依然要喝个没完。南宫雁关切道:“他不能再喝了。”我点了点头,从他手中夺过了酒碗,笑道:“王兄好酒量,只是你怎么也到了北方?”我这是想寻个话引散他的注意力,早早将那坛酒撤下,示意翩翩换了一坛清水。王不安晃动着身形摇了摇头,答道:“我不晓得!”我却看到他火辣辣的目光正紧盯着南宫雁,而雁儿却低下头去,只当没有看到。王不安又要起酒来,我将那坛清水为他倒满了一碗,他饮尽之后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我暗暗好笑,为自己斟上好酒,过起瘾来。
第十五章 河北道上(二)
我喝得起劲,脱下了长襟,总想起与淳于烈对饮的情景,那确实是我很少有的畅快片断,抬手间已抓起了身旁的富豪剑,心中感慨万千。酒还是美酒,剑还是金剑,但人却换了一位,我的耳边又响起了淳于烈激昂的歌声:“美酒千杯不醉,╱弹剑一曲作歌,╱知己难觅,╱人间何处寻你我,╱只以今朝共和。 兴是也只作乐,╱亡时也只作乐,╱红尘难留,╱笑看人世蹉跎,╱哎,管他妈的谁对谁错!”我抽出了这把金剑,“呛”地一声脆响,金光在阳光下闪过,我叫道:“王兄,有酒无歌,待我唱上一曲如何?”他点了点头。
我举剑在手,将指弹出节拍来,清脆入耳,便唱了起来:“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呀,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爱和恨哪,什么玩意,╱船到桥头自然行。 且挥挥袖,莫回头,╱饮酒作乐是时候,╱那千金虽好,快乐难找,╱我潇洒走过条条大道,╱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笑看红颜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地笑,╱求得一生乐逍遥。╱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把酒当歌趁今朝……”和着我的歌,南宫雁挥舞着手臂打着拍子,翩翩只听了一遍已吹起了排箫。这歌声淡雅,但有回味;这歌声朴实,但有节奏;又不象古典般饶舌,又朗朗上口,将整个酒棚飘满,飘到路上,让路上的行人驻足聆听。
我看到独孤庆没有离去,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对我注目而望,也为我的歌所感染。我却嘻嘻哈哈,只当是一种消遣,只当是一种游戏,一如歌中所唱,是在得意地笑,将这纷繁的世界,只当作我一笑了之的戏剧罢了。
路旁有一人骑马走过,停在那里,我感觉得到那马上的人也正在欣赏我的歌唱,直到歌声停止,良久了也未听到那马蹄声。我向那边望去,却见是个白衣少年刚刚回过神来,正扭转头去,一催坐骑,那匹白马驮着它的主人“哒哒”地走了。
独孤庆这一回是真地离去了,我望了望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