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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传来南宫长胜的吆喝:“大胆泼贼,哪里走!”领着这些家丁穷追不舍。无需多看,只一眼我便认出那个被追的正是丁哥儿。
眼见着丁哥儿要被追上,他却拐进了一条死胡同里,正在惊慌,我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他挣扎着回头便认出了我,惊喜地叫了一声:“是你?”我也不答,拉着他在房上一翻,已到了房后。那边的人大喊:“快从这屋里穿过去,那贼从房上过去了。”
我知道这条路直通花园,进入其中便可翻墙而出,冷不丁一瞥,就见左前方那所东方夫人的宅门正在打开,心下一凉和,知道过去必定与东方太保撞个正着,我也许可以脱逃,丁哥儿却是万万逃不脱的,因为以我的本事,还不足以在他的面前又快又麻利、稳操胜券地带走一个人,而后面的追兵这就要赶到了。正在此时,却见旁边的一所房门也打开来,我不及细想,拉着丁哥儿一头闯入,手法异常快捷地便制住了那个开门的人,顺手要合上那扇门,却听到丁哥儿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是娇儿!”我立刻放开了开门的人,和丁哥儿闪到门后,看时,正是一脸惊诧的慕容娇,她提着一个灯笼,可能也是听到了什么,要开门来看,见到是我,马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正要欢叫,我忙用食指按在嘴边,向她做着手势,她立刻会意了。
第十六章 东方世家(四)
南宫长胜已经领着人从那屋里穿了过来,与东方太保就在娇儿的门口会上,只听得后面又传来了东方闪烁和慕容致情的声音,东方夫人也出了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大嫂。”南宫长胜答着:“适才我刚要就寝,便觉得有人在我窗外窥视,忙喝了一声而出,见一个高大的影子向这里跑来,追到此处却不见了。”
东方太保道:“咦,那就奇怪了,我听到声音出来时,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慕容容颜却问道:“娇儿,你出来时看到什么没有?”
“唔!”娇儿犹疑了一下,答道:“好象有个影子往花园里去了,那影子只一闪,我没有看清楚。”
我不得不佩服女人天生的说谎本领,心中却为她的谎话感激。
所有的人都向花园里追去了,屋外只剩下了慕容容颜。娇儿平静地问着:“姑妈,你还不去安歇呀?”
慕容容颜却笑了起来,开着玩笑地道:“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也没有安歇?是不是要与人说话呀?”
“姑姑说哪里的话,我也正要睡的。”娇儿不安地答着。
慕容容颜继续道:“嘿嘿,只怕还要同两个小伙子谈上一谈吧?”
“姑姑说什么话?”娇儿低声答着,我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容颜道:“你往地上看一看。”我不由得看去,吓了一跳,原来在娇儿的灯笼下,我和丁哥儿的头都倒映在了地上。好精明的东方夫人,这无声的毗漏都没有被她放过。
娇儿大惊失色,我却在盘算如何先下手为强。慕容容颜反而安慰道:“傻丫头,我若说早就说了,你惊慌什么?是不是那个你日日想的人?”娇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却道:“那正好,我有些事要问一问他。”说着走了进来。
我知道无法再躲藏,只得尴尬地现出了身形。她却向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责问,先让娇儿将门关上了,直到走进了里屋才问我:“你当真是姓秋?不姓皇甫?”
我愣住了,默默地摇了摇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就好象是盯着一件制作完美的艺术品,嘴中还喃喃说着:“象,象,这就是他。”
“象谁?”娇儿疑惑地问道。慕容容颜仿佛没有听见。
“你也说我象皇甫非凡吗?”我异常冷静地问。
慕容容颜一怔,娇儿却默默地念着:“皇——甫——非——凡?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到过。”
丁哥儿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我暗自思索,难道慕容容颜与皇甫非凡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吗?不然她怎么一见到我就如此激动?
“谁还这么说过呢?”她对这个问题感上了兴趣。
“是独孤庆。”我觉得并无什么好隐瞒,老实地告诉了她。
“是他?”慕容容颜又是一怔,越发肯定地道:“他是个冷血的动物,但他都对你这么说就不会错了,因为他本就象是皇甫非凡的兄弟。”
“姑姑,你也认识皇甫非凡吗?”娇儿天真地问道。
慕容容颜转过身去,点了点头。就在她侧身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一闪,仿佛是含着了泪。只听到她颤抖的声音在温惋地说着:“皇甫非凡是当年天下第一美少年,为人敦厚,世人都以能够与之结交而自豪。”我感到我的手被丁哥儿捏得生痛,一回头,却见娇儿痴了一般看着我,这一定让丁哥儿妒忌得发狂。慕容容颜依然在说着:“可惜他却被他的父亲逼死了。”话语中无比得苍凉与哀伤,我听着也为之动情。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皇甫非凡的死,不由得问道:“他的父亲逼他作什么?”
慕容容颜长叹了一声,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是再好的人,若结交的是些败类,也难免会堕落。”这话仿佛说给我听的。我却更加明了独孤庆的悲伤,为什么他从不提起皇甫非凡的死因?也许在他看来,皇甫非凡之死多少有他的因素。
我没有再问,深深地为皇甫非凡伤感,越发地对这统治了上千年、不知已造成了多少悲剧、将来还会存在的封建伦常痛恨,就是那所谓的孝道、父子纲常,害死了这个人的命,让别人说起来就如同欣赏一样,难道就真没有人去谴责那个作父亲的吗?
娇儿提出了与我同样的问题:“那个作父亲的怎么这么狠心呢?”
慕容容颜再没有回答。
我和丁哥儿安全地出了东方世家,我一直被慕容容颜所讲的事压抑着,回到蓬莱客栈之后,这种压抑的心情依然未减,隐约感到皇甫非凡与秋月浑之间有一种或多或少的联系。
“有什么心事吗?”灵儿张大眼睛不安地上下打量着我,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惆怅,紧随着我走进房间,关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答着:“没什么。”
她默不作声,但并没有离去。我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她,问道:“你知道皇甫非凡吗?”
“皇甫非凡?”灵儿一怔,不解地凝视着我,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问起他?他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不知什么原因,被人忘得很快,没有人再愿意提到他。”
“可是,有两个人已经向我提起了他。”我告诉灵儿:“这两个人对他的怀念异常的深刻。”
“他们是谁?”
“独孤庆和慕容容颜。”
灵儿沉默了片刻,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才缓缓地告诉我:“我这也是听说的,皇甫非凡是当时世上最有风度的美男子,武功也十分高强,人称金玉郎君,本是名门之后,却与七杀门的公主相爱,曾做过了一些事,引起了江湖众怒。他是个极孝的人,在父亲的逼迫之下,又不舍那段情缘,便引剑自吻了。不过,他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灵儿叹惜着,唏嘘不已。
我惊呆了,一个早已怀疑的事,又从侧面证实了,于是问她:“他和那个七杀门的公主可生过孩子?”
“这就不得而知了,难道……”她迟疑地看着我,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我转过身去,思想起伏,心里默默念着:原来皇甫非凡爱得是七杀门的公主,七杀门的公主又是何人呢?无可质疑的,秋月浑秋月浑在七杀门生活过,那个装着腔调自称是我连叔的人,不是也说过,我迟早会是七杀门的头领吗?如此一推敲,便可知道,秋月浑在七杀门中一定有特殊的地位,难道就是那公主的儿子?如果是那公主的儿子,接管七杀门便也在情理之中了。可秋月浑又为什么逃离那里呢?既然是公主的儿子,也就可能是皇甫非凡的后代,难怪独孤庆、慕容容颜以及周心远都要说我长得象皇甫非凡。秋月浑啊秋月浑,你怎么有这么多的谜呢?你这不平凡的身世之后,到底掩藏的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区别我和秋月浑,这应该是两个人,两个不同时代,具有不同性格和不同意识的不同的人,只是阴差阳错地合为了一体。秋月浑死去了,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其实这就是一场戏,我只不过是那个扮演秋月浑的演员而已,但有的时候,我对我所扮演的角色和我自己弄混淆了,不知不觉地把我融入了秋月浑这个人物中。还有这样的时候,当秋月浑的过去呈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又泾渭分明地分出了他是他,我是我;秋月浑的父母是他的父母,我也有我的父母。让我去接受从小就没有听说过的他的父母为我的父母,却是我一时难以认同的,因为我对他们根本没有感情,所以我完全可以用第三者的目光去正视这一切。可是别人呢?别人不会这么看,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就是秋月浑。虽然我很想搞清楚秋月浑的身世,但搞清楚了,我却可能处境尴尬,这真让人难办。
灵儿就在我的身边,我为什么不去问一问她呢?我也该把这一切告诉她了,不管她懂不懂,信不信,我现在只想扮演我自己,不想扮演秋月浑。于是,我转过身来,重新面对灵儿,缓缓地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她问。
“我不是秋月浑。”
灵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是说你一直在冒充秋月浑吗?”
“不!”我摇了摇头,为了把事情说得更明白些,比喻着道:“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真正的秋月浑在五年前就死了,我只不过是借用了他的躯体。”
灵儿越发得惊讶了,但从她的表情,我知道她有些相信了。她这个时代的人,对迷信传奇总是信以为真的。如果在二十世纪,我讲出这些话来,人们一定以为我是疯子。
“难怪有的时候你说话怪怪的。”灵儿恍然大悟道:“我以为你喜欢提‘秋月浑’这个名字,不喜欢用‘我’这个字呢。”我笑了笑,她又在问道:“那么你应该叫作什么,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告诉她:“我叫于随风,是一千年之后的人。”灵儿简直不能相信,我耐心地解释着:“我是来这里了结宿债的。”然后,便将五台山老和尚的故事讲了出来,最后又道:“秋月浑其实是我的前生,也就是我在这个时代应该扮演的人,但我已经在这里找寻了几年,至今一无所获。”
听完我的故事,灵儿格外激动,但她控制着情结,平静地问:“你就是来这里续缘的吗?”
我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那段姻缘是她欠我的,不是我欠她的,这一世也续不完。”
“那你来做什么?”她很失望。
“是为了将来能了结这段缘。“我答道:”我是飞龙传人,来这里是为了补过。”
“如此说,你补了过,便要回到你那个时代了?”她不无悲伤地问。
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她忽然转过身去,大声问道。
“因为我信任你。”我答着,双手搂转她的肩膀,却见她的眼光一闪,似乎是含着了泪,却又低下头去。我以为她不舍得我将来的离去,也很感动,接着问道:“你说我该如何面对秋月浑这个难题呢?”
她只随口答着:“到时候你自己就会了。我要走了,在你这里呆得太长了。”她说着已经走出门去,又幽怨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消失在了门外。
我隐约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发,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喻的感觉。
第十六章 东方世家(五)
丁哥儿忽然找到了我,怒气冲冲地问:“混球,你灵儿姐说了些什么?她哭了一晚上。”
我愣住了,茫然地道:“怎么会呢?”
“难道我还冤枉你不成?你自己去看,她的眼睛都红肿了。”丁哥儿叫着,仿佛一个抬杠的小孩子。
我再也坐不住了,不打招呼便闯进了灵儿的房间,她正在用湿手巾擦着眼睛。我的到来让她吃了一惊,放下手巾,果然那双眼睛红肿肿的,如鼓起的桃子。“你怎么了?”我问,真以为是在哪里得罪了她,其实是我心中有一很大的疙瘩,生怕她知晓了而伤心。
“哦,没……没什么呀?”她强装着笑,要如往常那样随便,却越发地令人怀疑。
“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我又问。
“也许是昨夜睡得太晚了,熬夜熬的。”她道。
“怎么会?熬夜过后,眼周围是青黑的凹进去,不该红肿。”我清楚地肯定着:“你哭了,是你哭成这样的,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没……我没有哭。”她还是强辩着,把头转开,不敢看我的脸,也不让我看到她的脸。
“我刚才还看到你掉眼泪呢!真的,我看到了。”丁哥儿也赶了过来,申辩自己绝对没有说谎。
“你也许是看错了。”她有些不高兴,解释着:“或者是我昨夜对着油灯太近了,被油灯熏成这样,总是落泪。”
虽然觉得蹊跷,我还是没有再问。谁